第二章
为期一周环卫系统垃圾站锻炼结束，新队员们已觉城管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由于城管系统严重差人，林教导员紧急召人，公布定岗情况。
“伊灵若！”
“到！”
“封政屿！”
“到！”
“局机关差人的紧，局领导特意跟大队要人，顾政委安排你们两个借调局机关工作。”林教导员对着人员花名册点名，开始宣布岗位任命。
“伊灵若借调局办公室，封政屿，顾政委推荐你去局机关业务科室，机关锻炼人，都好好干！”林教导员微笑着发出善意的鼓励。
“收到！”封政屿回答得铿锵有力。
“是.....”伊灵若犹豫迟疑。
“闻熠安，你到直属一中队。”“收到！”
“李洵一，你到红坊中队。”
“施笑颜，到钢城中队。”
“柳眉到新城中队。”
......
“是！”“收到！”
直到林教导员宣布完收起花名册，庄卿卿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庄卿卿弱弱举手。
林教导员叹了一声，单独把庄卿卿叫到走廊，有些歉意说，“我们都很欢迎有你这样高学历高素质人才加入我们城管行业，正是因为你情况的特殊，所以队里还需要研究你的去向。”
“感谢队领队关心，其实不用过多考虑我，可以把我当一个普通队员看待的。”庄卿卿为自己争取道。
林教导员脸上讪讪，“你先继续在基层轮岗，等顾政委出差回来，明确了你的定岗，马上通知你。”
林教导员收拾好手里的东西，拍了拍庄卿卿，“安心工作！”
庄卿卿报以微笑。 “好！”
大队里一时响起一股声音，“顾政委真狗，连女博士都不放眼里，听说啊，她第一天迟到时，顾政委就让她吃不苦赶紧走人，这不，一批进来的十个人，就她贬去基层队轮岗去了。”
而这时，庄卿卿跟着道路养护一队的副队长上楼。副队长姓汪，一个憨厚的糙汉子，话不多，大致介绍完后道路养护职能后，带她去分给她的临时办公点。
如果说垃圾站的工作是脏活，那道路养护队的工作就是苦活。
庄卿卿跟着带她的龚师傅每三天时间要把全区所有道路巡查一遍，破损点位登记造册，以便安排维修。
全市经过一轮插花地调整，凌武区管辖范围增大许多，全区180条主次干道加360条支路的道路巡查任务量，还要对每一处破损点位，下车进行拍照、定位、描述位置、病害类型，回办公室后再用电脑登记造册，派发给维修组，维修组依次维修完成后，再由质检组对照事前照片拍摄处理后照片，才算一个完整的闭环。
而往往半天过去，庄卿卿都没机会上厕所。
憋着尿回单位解决，只有食堂吃饭时才有时间刷手机。
定岗会后，大家各奔东西，到各自正式岗位报到。新人微信群里聊得热火朝天。
有人问施笑颜，怎么跟顾政委要求留在大队部，分到钢城街道中队可是牛郎织女喽。
施笑颜丢一个“颓废”的兔子头像，“你以为我不想啊，我妈早早跟林教导员提过，但定岗名单是顾哥哥亲自拟定的，他说新人尽可能到基层锻炼。”
“怪不得大队部这次一个人都未留，我听说其实大队部也挺差人的。”
伊灵若群里接话，“我会后找了林教导员，试图留队部，但林教导员说是顾政委亲自定的推荐我去局办，说我的专业在局办发展人尽其才，嘻嘻。”
“你就美吧！”
伊灵若读的是传媒大学的新闻王牌专业，确实有用武之地。
庄卿卿翻看一上午群里的消息，看到大家都在正式岗位上生龙活虎，心沉了沉。
不过很快，她调整心态，平静接受顾椒聿的安排，踏实在基层积累经验吧。
经历过生活巨变，她性子已经变得沉静，淡然看待一切。
三天一个周期的道路巡查登记完，庄卿卿主动申请调去维修组锻炼。
她跟工人一样，亲自下场拌水泥，趴地上铺人行道步砖，还沦落到蹲大马路上扒盒饭，一口饭一口灰。
庄卿卿没觉得什么，她勤工俭学打工还债做得活比这还苦，她实习研究时，深山老林风餐露宿也不是没有过，他顾椒聿凭什么认为她吃不了这些苦，想以此逼她走？
车行道维修时只能在晚上车流量小的时候，庄卿卿跟工人一起披星戴月一锹沥青料，一把汗。
九月的江城，秋老虎持续发威，庄卿卿撩起衣领闻了闻，自己都嫌弃自己一身臭汗味。
局办的消息总是最灵通的，当伊灵若在微信群里广而告之顾椒聿出差回来，大家原本都为庄卿卿定岗一事捏把汗，安慰庄卿卿她定岗的事就快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今天庄卿卿出外勤协助处理群众投诉问题淋了雨，食堂大妈把这个勤快聪慧的新人当女儿辈一样关照，嘱咐她多喝热汤，以免着凉。
庄卿卿家逢巨变，尝尽人情冷暖，道路养护队的工人师傅们大多淳朴，庄卿卿在这里反而体会到温暖，她渴望汲取哪怕一点点的温暖。
当大队部调动通知下来，不是定岗通知，而是继续轮岗的消息，庄卿卿平静回答，“好的。”
她已经习惯隐藏情绪，不喜不悲。
庄卿卿接着在清扫队轮岗一周。
又在直属三中队轮岗一周。
每回林教导员向顾椒聿汇报情况。
“小庄稳重，沉得住气，在道路队那是和工人同吃同睡，一点都没个博士生的娇气！”
“庄卿卿清扫一队轮岗结束，不仅三班倒、夜扫、大扫都参与，还把机械车作了改良，年轻新人能有如此表现相当不错。”
“真有她的，庄卿卿算是为直属一中队解决了历史顽疾，她为美阳路申请合法占道夜市的申请书，简直就是模板，贩夫走卒，引车卖浆，是古有之职业.......”
前面顾椒聿都淡淡回复一句，“知道了！”
这次，顾椒聿冷脸，“胡闹！谁让她引经据典卖弄文采，现在能和古代相比吗？都做贩夫、都做走卒，那城市谁来管，那商铺门店怎么生存？讲纯良，到老街巷看看用洗脚盆泡鸡柳，不光城管，最好市场监管都不要去，那才最纯真，真到处在大街上、居民楼下摆摊，看有没有人投诉。”
一个月后，庄卿卿还是没等来定岗，最后借调直属四中队轮岗锻炼。
在直四唯一的好处就是办公地点在大队部院。
几个岗位在直属队和局机关的伙伴可以经常见面，中午食堂进餐时候围个小桌。
有人替庄卿卿鸣不平，“顾政委要这么狠吗？不就迟到二十分钟吗？直属四中队可是渣土中队，夜值的班子，连男同志分到直四都自求多福，让你一个姑娘去值夜班太惨不人道了吧！”
庄卿卿倒是淡定，“我28，不是小姑娘了！”俏皮的眨眨眼。
封政屿失笑，“我们都替你担心，你倒是淡定。”
庄卿卿报以一笑。
施笑颜像发现新大陆，“卿卿竟然跟顾政委同岁呢！”
施笑颜爸妈都是凌武区城管局的老人，爸爸是某驻街中队队长，妈妈是某中队内勤。
刚进单位大伙交流时，得知施笑颜拿着数一数二政法大学的王牌专业学历，不顾爹妈反对，非报考家门口城管这个口碑并不好的单位。连封政屿都侧目，直呼“暴殄天物！”
施笑颜乐翻，“我这叫暴殄天物，那顾哥哥叫什么？”
据施笑颜的说法，皆是因为小时候单位组织出游，作为家属小孩的施笑颜和顾椒聿曾见过几次面。
顾椒聿当时就是大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B大法律专业，在B市最大律师行执证实习，前景一片光明。“顾哥哥是因为顾伯伯突然过世，为就近照顾顾伯母才考了回来。”顾椒聿本可前程似锦，可他偏偏选择了荆棘道路。
好在金子哪里都能发光，顾椒聿用实力惊艳了整个城管系统，年仅28岁成为清远省城管系统最年轻的政委。
庄卿卿深吸一口气，作受打击状，“笑颜，你是要提醒我，相较于同龄人我有多不堪吗？”
众人大惊，“你？你才是内卷天花板好吧！宇宙的尽头果然是编制！”
庄卿卿一脸认真，“如果我说，我喜欢烟火气，我当城管，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想做直面烟火气的行业人。”
直属四中队队长田茂利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给庄卿卿安排的内勤，轮岗一周都没有碰到传说中的魔鬼夜值。
现在局里都觉得，顾政委拿庄卿卿当反面教材整治队伍，哪怕你是女博士。
庄卿卿倒无所谓，体验每个基层的工作，也不失是件坏事。
她唯一的担心就怕加班太晚，赶不上最后一班地铁和回郊区的大巴。
快下班时，内勤小魏慌忙地过来通知，“大家都别走了，今晚顾政委带队，全员卡点值守。”
小魏偷偷告诉庄卿卿，“听说顾政委得知，田队有心照顾新人，把田队狠狠批评了一顿，亲自带队开展夜间联合执法行动，还强调——新——人参加。”
庄卿卿怔了。
小魏赶紧安慰她，“顾政委其实是个很好领导，会带队伍，人品好，人超帅。正因为能力强吧，顾政委表面似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实际上往往这种人，内心孤僻难以接近的，大概这就是高岭之花吧。”
“所以顾政委针对你，你也别往心里去，做好自己就好。”
庄卿卿感谢小魏的宽慰，“我没事，我习惯了。我就想问下，像这样夜间联合执法大概会多晚啊？”庄卿卿面露难色，“我住得远。”
“唔，如果只是常规性的夜间执法，通常10点结束，后面交给夜班队员了。”
小魏想了想，“顾政委今晚亲自带队联合执法，那就是要联合交通大队一起卡点值守，肯定更晚了。”
庄卿卿低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