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晚上睡觉前，林教导员给庄卿卿打了一通电话。
内容是通知庄卿卿明日到大队政工科报道。
盼了好久的定岗终于尘埃落定。
庄卿卿却迟疑了。
电话那头传来林教导员的声音，“小庄？有什么问题吗？”
庄卿卿回神，“没......没问题，我......只是以为我会被分去偏远岗位......”
林教导员轻声一笑，一如既往的春风和煦，
“别多想，你是我们历年来招录的第一个博士生，是全局重点培养对象，大队会根据每个人的情况综合考虑安排合适的岗位，好好干！”
“好的！谢谢林教导员。”
庄卿卿入职城管局一个多月，大致了解大队政工科业务范围，政工科在执法大队的机构设置相当于局办之于局机关的设置，其中最主要一项就是类似于大队领导秘书的工作。
庄卿卿眸子一震，目前凌武区城管执法大队顾椒聿是大队长和大队政委一肩挑，
也就是说大队最大的领导就是顾椒聿。
昏暗的灯光照得庄卿卿脸色忽明忽暗。
“庄卿卿试用期考核不合格，不予录用！”
顾椒聿凶神恶煞在大会上宣布，女博士成为这么多年来公务员试用期无法转正的第一人！
庄卿卿当城管以来，再一次出名。
第一次出名是女博士当城管，人才浪费？
“啊！”
是梦！
庄卿卿惊醒。
梦的前半段，是爸爸刚去世的那段时候经常做的梦。
梦中男孩写满愤怒的脸，质问她，凭什么不告而别，抢了他做搭档，却毁了他的人生。
梦的后半段，年轻男孩的脸换成了一张成熟的男人的脸，紧身的舞衣变成了笔挺的制服。
满脸的不满与憎恶，在新晋公务员试用期转正仪式上给她“一票否决”，给予致命一击。
入职一个月，顾椒聿的一份训诫通报给她彻彻底底浇了一桶冰水。
这个梦给庄卿卿敲响了警钟，她是否转正，皆在顾椒聿一念之间。
她必须想办法保住工作。
天不亮，庄卿卿就起床，赶最早的一趟公交，提前到了办公室。
溜进顾椒聿的办公室，当起了田螺姑娘。
庄卿卿不光待在象牙塔，她打工还债，做过各种兼职，受尽社会毒打，一身豪门千金的傲气早已被磨平，
在生存重压下打落牙活血吞，常常自嘲自己除了贪恋象牙塔的学生身份，她实际混成厚脸皮、市井气和曲意逢迎的小市民。
当顾椒聿进到办公室看到的便是，一身整齐制服的庄卿卿正匍匐在他的办公桌上，认真地擦桌子，仿佛呵护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般。
顾椒聿眸子先是一瞬意外接着变得幽暗，
庄卿卿听到脚步声扭头看他，顾椒聿一派千年寒冰状。
庄卿卿讪讪喊了声“顾政委”。
顾椒聿一个眼神都没给顾卿卿，径直走进位置坐下，拿起桌上的水杯起身，
满腹讨好上司心思的庄卿卿连忙放下手中的抹布，“我来！”
顾椒聿才正眼看她，眸子锁定庄卿卿，探究她葫芦里卖的药。
庄卿卿硬着头皮从顾椒聿的手上接过杯子，拿去门口的水龙头清洗，再手脚麻利地倒进茶几上的茶叶，再接满饮水机的热水泡好，恭恭敬敬放在办公桌上，顾椒聿手边。
顾椒聿转转发僵的脖子，一言不发，拿起桌上文件阅看。
庄卿卿小心翼翼绕道桌子后面，替顾椒聿擦擦椅背，按照她从前讨好导师、学长学姐，以及打工老板的经验，她一步步套近乎。
“出去！”顾椒聿显然不买账，声音如同切冰碎玉。
庄卿卿手一顿。
顾椒聿的视线在文件上，头都不抬。
明明是不带一丝情绪的两个字，庄卿卿偏偏感受到，如果她继续停留一秒，顾椒聿不介意再给他一张骚扰上司的训诫。
庄卿卿涨得满脸通红地逃离办公室。“我真是脑子抽风，才想到这个馊主意。”
快打上班铃了，从食堂出来的人、进办公室的人不少，
庄卿卿被顾椒聿从办公室赶出来，大家表情变得丰富而八卦。
“上头那位对高学历不买账啊，该批评，该轮岗锻炼，该训诫的，毫不手软。”
“你们听说这丫头怎么留政工科了吗？有人看见她晚上留宿顾政委的休息室啦！”
“什么？居然有这事？”
众人仿佛吃到宇宙无敌超级大瓜。
“还能有假？夜班人员亲眼看到的，光着脚被顾政委赶了出来！”
“天哪！太劲爆了吧！”
“看来女博士除了学历高，肯放下身段，巴结领导有一套啊，可不成为唯一一个留大队部的！”
“未必，咱们上面那位可不吃这一套，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前赴后继，都白瞎，没见谁成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哪。”
............
政工科加上新来的庄卿卿，一共才三人。
科室负责人叫彭昊，一位快退休的老科长，熟悉的人都称呼一声“老彭”，然后就是一个临聘的内勤小程。
“老彭”已经跟大队领导囔了好几年人手不够，“我还有两年就退休了，绳子不能总往细的那头断吧，再不加人，干脆把我老彭撸了，我可干不动了！”
临聘的内勤小程，是个勤快的甜妹子。
庄卿卿一进门，小程拉着庄卿卿，生怕她跑了似的，“可算给我们政工科加人了，最开心的要数彭队了，我们科之前换了好几个内勤，都干不久，还得是你这样科班出身的正编队员来。”
在直属四中队轮岗时，庄卿卿和小程认识。
庄卿卿谦虚，“快别说，我是新人，还得小程妹妹你先带带我，对了，彭队人呢？”
庄卿卿看摆满文件柜的办公室只有两张办公桌，一张是小程刚起身的办公桌，一张空着的是庄卿卿的。
小程指指隔壁办公室，“隔壁还有一间小办公室，之前几任内勤都是女生，彭队抽烟，主动搬去隔壁办公室。不过，他今天一早到局里开会，不在。”
庄卿卿收拾给她准备的办公桌，把桌上的旧文件搬进文件柜里。
小程帮忙。
最后一摞文件收进文件柜，庄卿卿翻到一本蓝色封面的书，《城管金点子》，靠书柜边，好奇地拿起来翻阅。
“真好看！”小程感叹。
“嗯？”庄卿卿抬眸，不知小程所谓何意。
“同样是制服，你穿得就比我们好看！”小程穿成水桶上下一般粗，而庄卿卿却穿出亭亭玉立。
“你的腿真长，腰真细，你这身材条件，是跳舞的好苗子吧？你小时候学过跳舞吗？”小程起身拉起庄卿卿的手，和她站在一起比划了手臂上度，腰身，腿长。
惊叹声一声比一声大。
“直筒筒的执法制服都能穿得婀娜多姿，我还没见过谁穿执法制服比你好看呢！”小程真心羡慕，然后眼眸一转，“啊，还有一个人！”
庄卿卿回座位喝水，笑着摇摇头听小程继续往下说，
“还有就是顾政委啊！”
小程眉飞色舞，
“我第一次见到能把城管制服穿地这么好看的就是顾政委，宽肩窄腰，身姿如松，再就是你啦！”
小程接着补充一句，“我看啊，你和顾政委的身姿、体态，都像是舞蹈家的气质。”
“噗！”庄卿卿呛到。“咳咳。”
小程赶紧抽了张纸递过去，“没事吧，提到顾政委，看你紧张的。”
“你演练被训诫的事，我听小魏说了，大队有些人势利眼，看顾政委批评你，晾着你，就故意懈怠，演练也不通知你，害你连统一着装都不知道。”
“其实顾政委人很好的，比其他领导还好，脾气温和，平易近人，不端架子.......”
小程歪着头想她平时所知道的顾政委的样子，
“金子总会发光，顾政委给你安排了很好的岗位，咱们科室和顾政委打交道多，努力干活慢慢可以转变领导的看法的。”
小程的话语朴实，但让庄卿卿很感动。
“嗯！谢谢你！”庄卿卿朝小程露出一个明艳大方的笑容。
“对了！有个事得告诉你！”小程神色严肃，压低声音，
“咱们顾政委厌女色，你和顾政委打交道时，切记保持距离！”
小程还神秘地朝庄卿卿眨眨眼，“之前换了几任内勤，她们没事老喜欢往顾政委跟前凑，恐怕是被开除的！”
“啊？！”庄卿卿绽放的笑容停滞，眼底一抽一抽的，那她早上自作聪明，不会又领一张训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