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阿姆斯特朗的指控
接收诉状的日子早就过去了，可是在大多数人都已经伏法的时候，一份特殊的诉状被递到了大法官的手里。
这是几页写得很工整的文字，可以看出写诉状的人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上面写的内容，和控诉的对象，都让瑞亚心头一沉，无比重视起来。
“这还是第一张关于大主教的诉状，我原本还想着最终能释放一个呢。”瑞亚一边说，一边带着赵桓前往王宫大厅。
“看来，我们的婚礼真的要泡汤了。”赵桓无奈地说。
“你这人！”
瑞亚红着脸拧了赵桓一下。
十五岁的男孩阿姆斯特朗正坐立不安地在王宫的一个小客厅里坐着，他没有意识到手里的帽子已经被他揉坏了。
阿姆斯特朗的父亲叫做史密斯，是一个祖传的铁匠，史密斯这个名字很烂大街，但是你能指望世世代代打铁的粗人能想出什么好名字呢。
结果到了阿姆斯特朗生出来的时候，他的父亲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这个名字的确听起来很雅致，大家都说听起来很有艺术的气息，阿姆斯特朗也一直这么觉得。
他从小一直羡慕那些能够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魔法师，所以非常希望自己以后也能像他们那样，而且要做一个飞得最高的魔法师，甚至想要飞到天空中那些星星上面去！到时候他一定会流芳百世！那么拥有一个极优雅的名字就显得非常重要了。可是后来有人告诉他说，他这个名字的意思是粗胳膊，所以长大以后注定还是个臭打铁的！阿姆斯特朗失望极了，大哭一场后，跑到教堂里向大主教诉说自己的苦闷。没想到天神居然真的回应了他的哭诉，在他发誓保守秘密后，大主教开始教授他一些神奇的魔法，能够让他代替大主教在教堂里布道而不被众人发觉。
当他开始使用魔法布道的时候，所有听众都如痴如醉，激动不已，不仅对天神充满了最纯正的信仰，哪怕要他们把所有的财产都捐献出来也毫不迟疑！
但是这让小阿姆斯特朗产生了深深的疑惑，尤其是当他看到一对父子在他的蛊惑下捐出了给母亲治病的钱，结果在教堂外抱头痛哭的时候，他的信仰开始动摇了，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正义。
当他向大主教寻求解答的时候，大主教告诉他，他还不是真正的有记录在案的魔法学徒，所以使用魔法布道的结果就是被当作巫师烧死。
可这是您教我的魔法，而且您也一直在用啊。
那是因为我是大主教，大主教是可以用魔法的，而你不能。阿姆斯特朗永远忘不了大主教说这些话时的表情。
现在，要么你继续给我老老实实地挣钱，要么我就上报魔法师协会，说我们这里出现了一个巫师！
阿姆斯特朗的苦难真正的开始了。
每天，他都要在布道中，满怀痛苦地蛊惑那些对他无比信任的人们，看着他们几乎倾家荡产地捐献出他们的所有。而大主教却搜刮起越来越多的财富，带回家过夜的女子也越来越漂亮！
每天大主教只是丢给他几个铜币，作为给他的奖赏。
阿姆斯特朗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只敢吃最粗劣的食物，把省下来的铜币偷偷地送给街上的乞丐们。每天临睡前，都要虔诚地向天神坦白自己的罪行，祈祷天神能够看到这一切，给大主教和他这个帮凶以惩罚。
等到一群真正的巫师打破城墙冲进王宫的时候，阿姆斯特朗以为天神终于听到了他的祷告——大主教骑着他的扫帚，飞快地逃走了，一连好多天都没有回来。当阿姆斯特朗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这厄运时，大主教居然回来了，虽然是用这么奇怪的方式，被捆着跪在王宫前。
因为害怕被当作巫师烧死，所以十五岁的男孩始终不敢出来指控大主教的罪行。可是眼看指控大主教的人一个都没有，而审判也越来越接近尾声，大主教将被无罪释放的消息彻底击垮了他！借着十几个作威作福的贵族被砍头所带来的冲击和一股责任感，阿姆斯特朗终于踏上了揭发大主教，同时也让自己无法回头的路。
客厅的大门打开了，男孩害怕地跳了起来！
他面前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他认识，是新的白山国王陛下赵桓，而那个美丽得让他目眩的女孩他也认识，正是最近被白山城万民称颂的大法官瑞亚，未来的王后。
“见过国王陛下！见过王后，不！大法官陛下！”
阿姆斯特朗紧张地跪在地上，向两个大人物磕头。
他听到国王轻笑起来，随后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你就是阿姆斯特朗？”
美丽的大法官快步走上前，伸手拉起了他。
“快起来！坐下说话吧。”
大法官轻柔的声音让男孩的心跳平缓了不少，他晕乎乎地被拉到一把椅子前，大法官一拉就坐下了，而美丽的大法官则和他并排坐在了一起。
“你把诉状里的事情再给我们详细叙述一遍。”大法官温柔地说道。
大男孩磕磕绊绊地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等他说完的时候，他发觉未来的王后陛下脸色有些发白。
“你是说，白山城的大主教布道的时候，其实是采用了蛊惑人心的魔法？”国王陛下在一边轻声地问他。
“是的，陛下！大主教还亲自传授了我不少魔法使用的技巧。”
“你能在这里给我们展示一下吗？”国王说道。
“当然可以，陛下，不过在这里的效果要差很多，教堂里有个魔法阵，可以将魔法的效果放大很多。”阿姆斯特朗忐忑不安地说。
“那不是正好嘛，如果在教堂里的话，我还怕受了你的蛊惑，把我的王位送给你呢。”国王哈哈笑了起来。
阿姆斯特朗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随即被国王拉了起来。
经这么一打岔，瑞亚的神情好了很多。
不过瑞亚仍然不放心，把伍德和孙节都叫过来，大家都来到王宫的院子里，让伍德和孙节远远地站在一边守望着。
“好了，你可以开始了。”瑞亚说道。
阿姆斯特朗强行压制着心里的紧张开始了他的宣讲，他的声音抑扬顿挫，非常有节奏感。
“我突然感觉这个布道的声音和法术吟唱其实没有太多差别。”赵桓对瑞亚说道。
“的确如此，而且我能够感受到魔法的元素在振荡，这个的确是魔法，不是普通的说话。”
过了一会儿，阿姆斯特朗的声音开始激昂起来，赵桓顿时感到似乎阿姆斯特朗的形象开始变得非常高大，有一种冲动让他想亲近他，信赖他，就像信赖自己的父母一样的感觉。
赵桓事先心里保持着警惕，因此很快就清醒过来。他看了一眼瑞亚，发现瑞亚一脸震惊。
“停！”
瑞亚伸手制止了阿姆斯特朗。
“不用再继续了。”
“这就可以了吗？”阿姆斯特朗忐忑不安地问。
“是的，你去找我的助手，做个笔录，然后就可以回去等消息了。等审判大主教的时候，你需要作为证人出面。”
“回去？回家吗？我不用被关起来吗？”
瑞亚惊讶地看着他。
“关起来？当然不用！”
“可是，大主教说我是巫师。”阿姆斯特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是要哭出来的表情。
“是不是巫师他说了不算！只有我这个大法官说了算！你去做笔录吧。”
听到这句话，阿姆斯特朗嚎啕大哭！
等阿姆斯特朗抹着眼泪，千恩万谢地离开后，瑞亚急匆匆地大步走在前面，赵桓在后面叫她都仿佛没有听到。
现在已经是夜里，王宫外的广场上只有最后两个人影被绑在那里，其他的十几个人都变成了绞架上的钟摆。
瑞亚大步来到了斜躺在地上的大主教的面前，低声喝道：“站起来！”
大主教浑身哆嗦了一下，睁开眼睛，茫然的目光聚焦到了身前的女孩子身上，立刻就认出这正是将他的十几位同伴送上绞架的大法官！
大主教立刻惊恐地喊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明天才审判我！你不能不经审判就处死我！！”
瑞亚死死盯着他的脸，一直听着他在那里哭号。
直到一个士兵忍不住踢了大主教一脚，他才停止了哭喊。
“你叫什么名字？”赵桓感觉这话从瑞亚咬紧的牙关里挤出来的时候，她浑身都在战栗。
“我......小人叫做雅各布。”
“你来这里之前，是干什么的？”
“小人从十二岁就成为教皇大人的侍从，后来教皇大人提拔我做了主教，派我去主持沃野城，后来小人立了功，又被提拔为大主教，在白山城任职到现在。”
赵桓正要告诉瑞亚这个雅各布说的都是实话，就看见瑞亚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快来人！快叫医生！”
广场上顿时一片忙乱！
......
由于大法官瑞亚的突发状况，对这场压榨白山王国百姓的贵族们的审判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雅各布大主教和一位魔法师时被迫推迟。百姓们议论纷纷，首先传说是大法官突发疾病，又有人说是那位魔法师拼死反抗，用魔法袭击了大法官。
一时间流言四起！
到了下午，一群士兵包围了白山城的教堂，把里面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搜查！国王和康复的大法官亲自到场，很多人亲眼看到大法官身体无恙，流言才逐渐平息下来。
不过情况又发生了变化，王宫里贴出告示，对前大主教雅各布的审判将在第二天进行，但是主审法官却换了人，由国王陛下本人承担。一时间，大法官受到袭击无法治愈的流言又传播了开来。
到了审判的日子，王宫广场前聚集了几乎全城的人，很多人是因为好奇国王如何审案，更多人则是为大主教伸冤而来。毕竟雅各布大主教平时颇为和蔼可亲，每当大家遇到难题，都会选择到教堂里向大主教告解，然后总能获得心灵上的慰藉。所以大家对于国王陛下把大主教也抓了起来，心中实在是难以接受。
上午十点整，国王陛下一脸严肃地独自坐在桌子后面，大法官果然没有露面，审判正式开始。
“把魔法师带上来！”国王一开场就让大家一愣，底下顿时就有了嗡嗡声。
不是说审判大主教吗？
“肃静！”
国王啪地敲了一下桌子，打断了大家的窃窃私语。
被捆了几天的魔法师被带了上来，取下了嘴里堵塞的木球，几名士兵立刻用各种武器对准了他，防止他暴起伤人。
“底下站的人，报出你的名字！”国王沉静地说道。
“我是来自圣光城魔法师协会的魔法师吉姆。”魔法师看了看四周，一脸傲慢地说。
“你应该先说：‘回复陛下’！”一个士兵被魔法师的表情激怒了。
魔法师将头高高地仰了起来，说道：“在没有得到教皇陛下的认可之前，白山王国的陛下仍然是亚历克斯三世。”
人群哄地一声发出了嘈杂的声音，但是国王又敲了敲桌子，将噪音镇压下来。
“那么你又是经过认可的正牌魔法师吗？”国王似乎没有介意魔法师的傲慢，继续问道。
“当然！我的老师可是著名的魔法师科林，我可是经过魔法师协会认证，有魔法师资格证书的。”魔法师的头仰得更高了。
“如果没有经过认证，自己学习魔法，不也一样是魔法师吗？”国王又问。
魔法师吉姆听到这个问题，终于不再用鼻孔看着大家了，他低下头，轻蔑地看了一眼国王和台子底下的一群贱民，从鼻孔里嗤了一声，然后大声喝道：“荒谬！！”
“魔法师是一个尊贵的头衔，不是什么人都能被称作魔法师的！没有经过有认证的魔法师进行正规辅导，没有经过得到魔法师协会许可的测试，自己私下学习魔法是不能得到魔法师协会认可的行为！他们不叫魔法师，他们是巫师！是邪恶的巫师！！”
底下的人又一次哄得一声，议论纷纷。
这次，国王陛下没有及时打断人们的议论，而是过了一会儿，才又敲起了木槌。
“你的话让我迷惑了。也就是说，评判一个人是魔法师还是巫师的标准，不是说他用魔法做好事还是做坏事，而是看他有没有通过许可学习魔法，而且有没有得到魔法师协会的许可。是这样吗？”
吉姆顿了一顿，说：“高贵的魔法师怎么会做坏事！”
“好，那我换一个问题。在魔法师协会看来，如果一个人自己学会了魔法，那么哪怕他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就算做了再多的好事，他也是一个邪恶的巫师？应该被消灭？”
吉姆张了张嘴，看着赵桓没有吭声。
“怎么，你没有胆子回答吗？”
赵桓像吉姆刚才那样仰起头，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魔法师被激怒了！
身为高贵无比的魔法师，居然被一个普通人这么羞辱，他顿时怒不可遏。
“没错！只要他没有经过我们魔法师协会的认可，哪怕他是神，也是邪恶的！”
这话一出，人群都沸腾起来。
“不是说巫师都是整天和毒药与死尸打交道，只会干坏事吗？”有人大喊着。
“住口！你们这些贱民！不要痴心妄想了！你们以为，自己偷一本魔法书就能学会魔法，成为高贵的魔法师吗？魔法师不是你们这些低贱的狗能够当的！你们就是学得比墨菲大魔法师还厉害，也是下贱的巫师！下场是注定要被我们消灭！”
赵桓稳稳地坐在桌子后面，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果然，魔法师的傲慢使得他今天的首秀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这些魔法师整天和魔法打叫道，看来脑袋也不够灵光，居然连渎神的话都能说得出来，效果是出乎想象的好。”
用木槌敲了敲桌子，赵桓说道：“鉴于没有人对你提出起诉，你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被绞死。不过你刚才犯了藐视国王的罪行，而且没有人起诉你的原因，是因为你刚刚到达白山王国就被抓起来了，所以我判决如下。”
“魔法师吉姆，你犯有藐视国王的罪行，判决入狱十天。在此期间，如果有人对你提出新的诉讼，一样会被受理。”
吉姆一脸愤怒，还想说什么，被士兵又用木球堵住了嘴巴，带到了一边。
“带下一个罪犯，前白山王国大主教雅各布。”
赵桓这话刚说完，底下就有一大片人跪下了。
“国王陛下，大主教他是个好人啊！”
“对啊！大主教没有干过坏事啊！您就放了他吧。”
赵桓举起手中的木槌敲了敲，等底下的声音渐渐停歇，才开口说道。
“雅各布有没有做过坏事，一会儿自然会审理得明明白白，是坏人，我不会放过。是好人，当然不会受罚。
“谢谢陛下！谢谢国王陛下！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洗清我所承受的冤屈的。”雅各布这个时候已经跪在了台阶下，冲着赵桓连声道谢。
赵桓面无表情。
“带原告阿姆斯特朗。”
雅各布的身体抖了一下，没有吭声。
见到一个大男孩走了出来，人们顿时都嗡的一声，议论纷纷。
“这不是小神父吗？怎么他会状告大主教？他告主教什么？”
“嗨！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他想当大主教，当然要把雅各布大主教扳倒。”
“啊！这个小坏蛋！亏得大主教对他那么好！”
赵桓又一次敲响了桌子，让大家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