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山路曲折难行，可沈音哼着小曲，兴致很高。
四周林木葱郁，鸟鸣阵阵，微风吹来之时，带来淡淡的草木清香。极目远眺，碧蓝晴空下，一座白墙黑瓦的小镇静静地矗立在远处，散发着悠久岁月带来的祥和与古朴。
山下的小镇名为千叶镇，等沈音走近后才发现，这座镇子十分富庶繁华。
千叶宗并不接待凡人，护山大阵将宗门和世俗很好地隔绝了，门中弟子手持令牌可以自由进出，然而外人却无缘进入。
不过在山脚下远远地看上一眼，也是极好的。因而不少慕名而来的人在镇中流连不去，此地每日都极为热闹。
沈音穿梭在大街小巷中，看着擦肩而过卖糖葫芦的、卖糖人的，恍惚了一下，有种回到童年集市上的感觉。街边的饭馆和小吃摊里也飘来阵阵香味，沈音摸了摸干瘪的钱袋，里面只有三文钱，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记得原主托人写过家书，但是等真的来到这儿，却发现无法在记忆里找到更多的细节。
算了，一个下山的借口而已，其实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原主到底为什么忽然死了。
她的记忆基本是完整的，可关于她投水的那一段，却模糊不清。每当沈音想要在记忆里翻找更多线索时，便会头痛欲裂。
最初沈音以为她的死是意外，便没有在意。可后来的事改变了她的想法。所以，还是得去找出她死亡的真相。
不过眼下么，得搞一点小钱。万一哪天不得不离开宗门，也得有在人间行走的资本。
*
“公子，我观你骨骼清奇，仪表非凡，实在是修行问道的不二人选。我这里有来自千叶宗的秘法，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这位小姐，这些灵药是用千叶宗的独门秘方制成的，吃了可以美容养颜，使您整个人更显魅力非凡。”
沈音在溜达了一圈后发现，镇子里有不少人在售卖所谓的仙家物品，像是内功心法，修仙秘籍之类，灵器灵符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人售卖千叶宗某某弟子穿过的法衣或鞋袜之类。
这也有冤大头会买？
很明显，冤大头还不少。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这几个小摊上的物品就被清空了大半。
“啊，卖完了吗？我从别处特地赶来的，还以为能得一份仙缘。”有人用一种十分惋惜的语气说道。他想要的心法早已被抢购一空。
“有的有的，”沈音赶紧加入售卖的队伍，“公子，来我这边看看啊。虽然不是内功心法，但我的灵符灵药可是千叶宗独门传承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她翻出自己回收的某些垃圾。
不得不说，她积攒的部分废品卖相还是很不错的。
当然，在商品中加点精彩的故事，那将会更有竞争力。
于是，沈音扯开嗓子叫卖，并宣称这些物品来自于在千叶宗修练的表兄。
表兄大人很是不凡，他自小便展露出惊人的修炼天赋，后来外出历练时得遇奇缘，被千叶宗一位长老收为弟子。
沈音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表兄的传奇经历，故事内容可以说跌宕起伏，人物原型么，自然是男主无疑。
当然，为了使故事更能打动人，她还为表兄大人加上了很多他本人不具有的美好品质。
那些黑乎乎的丹药么，反正也吃不死人。她曾将这些药丸碾成粉末，然后偷偷加入到其它记名弟子的食物中，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让他们在茅厕里蹲个一下午而已。
当然，被加工后的丹药表面光溜溜的，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沈音无比满意，这不是仙药又是什么？
*
这一笔可以说是赚的盆满钵满，沈音脸上笑开了花。
转眼，她来到了镇上最大的酒楼春风楼中，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点了一些美食，又点了一壶酒。
该享受还是得趁早享受，不然哪天因为过多食用周师兄的饭菜而丧失味觉，哭都来不及了。
从窗外看去，楼下的街道熙来人往，十分有烟火气。而楼上，客人们嘻嘻哈哈的，谈笑声不绝于耳。
特别是邻桌的客人，嗓门极大，沈音想不听见都难。
他们兴致高昂，似乎在说些志怪奇谈。
“宁兄，真的假的？有点难以置信啊！”
“这还能有假？我友人的祖父亲口告诉我的。他年轻时到处游历，曾亲眼见到过一只可怕的白狐。”
白狐？是新手村那个终极boss双生狐女吗？把男主打的半死不活那个？
“这白狐和别的狐不同，它有两条尾巴，而且身形巨大，站起身时可谓遮天蔽日。而且它禀性凶残，杀人无数，连襁褓中的婴孩也不放过，可谓是犯下了滔天罪孽。”
“后来呢？这狐狸怎么样了？”听的人连忙催促。
“后来嘛，”说的人兴奋无比，“自然是仙人降世，当场将这妖孽诛杀，城中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这狐狸好菜，看来不是她以为的那只！
“啊，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事！”
“多着呢！今天我就让你听个过瘾。”那位宁兄兴奋地用筷子敲打着酒杯。
之后他们越聊越玄乎，像什么一个村庄的人凭空消失，某条河一夜之间浮现无数死尸，镇子里的男人被疑似蛇妖的东西吸成了人干……
这些故事倒真挺下饭的，眼前满桌的美食似乎更香了。
“对了，听说祝家村那一带接二连三地出事，村民们死状还异常凄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宁兄，你见多识广，一定知道消息吧！”
听到此处，沈音连忙竖起耳朵。这事苏烟烟和她提过一嘴，不过当时她并没有在意。所以，这事已经严重到连山下的普通人也知道了？
那位宁兄忽然闭口不言，片刻后悠悠冒出一句：“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说呢！”
不，沈音想，听他的语气，他肯定知道点什么。
*
吃饱喝足，她来到了河边。
这条河从镇中穿过，悠悠地向远方延伸。河道不宽，而且河水清浅，水面的高度估计也就到小腿这里。
开玩笑吧，这也能淹死人？沈音一阵无语。
难道这水看着浅，其实很深？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于是沈音在附近找了根竹竿，然后往水中一探。
就是很浅啊！想不通。
男主好几次与柳玉书相会，地点都是在千叶镇中。而上一次，原主也是选择在镇中向陆修意表露心意。
按剧情原主投河后根本不会死。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后续的改变？
沈音沉思，一抬头忽然见到了河对岸似乎飘过一个红色的人影。仔细去看时，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眼花了？不，不太可能。她心里有点毛毛的。
天渐渐黑了。
附近有几名女子在洗衣，她们似乎在谈论些什么，沈音听不清楚。奇怪，明明在很近的地方，她们的声音怎么就听不真切呢？
一阵眩晕袭来，她连忙扶额靠墙坐下。眼皮越来越沉重了。这时，她看到那几个洗衣的女子停下了动作。
沈音强行将眼皮睁开一条缝。
那几人在向她靠近。她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像是纸人一样越过水面朝她飘来。鬼使神差地，沈音用最后残留的一点力气，翻身落入了河里，水面却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像是没有终点，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不停地下坠……
*
雨下得很大、很大，她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那个人穿着一身青衣，撑着一把白伞，在街边一动不动地站着。雨水沿着伞的边缘滑落，满世界的雨将他们隔绝开。
他在伞下，她在雨中。
青衣人朝她伸出了手，她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指尖不知不觉多了一条黑线，那黑线顺着中指往上蔓延，弯弯曲曲的，一直到心口的位置才停下。而沈音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铺天盖地的雨汇成了水流，无声地涌入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还有身体，沈音感觉整个人都被冰冷的水淹没，吞噬，强烈的窒息感中，整个世界好像都不复存在。
*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沈音被一阵大笑惊醒，是隔壁桌的客人，他们还在继续方才的话题。周围也依旧闹哄哄的。
她看了眼桌面，饭菜和之前一样冒着热气。。
抬头看窗外，天光明亮，街上人流涌动，吆喝叫卖声不绝。
楼上楼下都是一派世俗烟火气息，冲淡了之前梦境带来的幽森阴冷，沈音才切实有了几分身在人间的感觉。
难道刚刚的经历只是一场梦？
漫不经心地往楼下一瞥，人群中有小贩在卖泥人，那些小人花花绿绿的，颜色很像梦中那几个。
不，不可能！沈音很快否认这一点，她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觉，此刻心头浮起几分不详之感。
该回去了。不过得找个地方乔装打扮下，现在她有点小钱，还是怕被人盯上的。
*
刚一回来，沈音就听人说赵师兄找她有事，顿时一阵心虚。
赵师兄神色恹恹地坐着，难得身边无美人相伴。看到沈音后，他又露出了那副虚伪的笑容。
“师妹，家书寄好了？”
沈音答道：“本来想寄的，可是囊中羞涩，就不寄了。”
赵师兄一噎，显然没料到是这种答案。
片刻后，赵师兄慢悠悠地开口：“师妹，师兄真是没想到，原来你一心为宗门着想。”
？沈音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虽然世俗的钱财对宗门无用，但既然师妹一片诚心，不顾个人形象也要为宗门做贡献，师兄岂能拒绝！”
“那些财物定会以千叶宗的名义，用来救济世俗困顿之人。不过人世如苦海，这点钱实在是九牛一毛，还望师妹下次多多努力，让更多凡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沈音急忙抗议：“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师妹，我懂，毕竟你连一封家书都不舍得寄，就急匆匆赶回来。师兄理解你那种渴望回报宗门的强烈情感！”
他摆出一副你不用多说我都懂的眼神，沈音几欲吐血。她内心咆哮，很想打烂眼前这个狗头，不过嘴里吐出的话却是“能为宗门略尽绵薄之力我简直欣喜若狂”之类。
赵师兄满意地点点头：“我们会善待每一位为宗门着想的弟子，师妹也不例外。”
“是、是吗？”沈音有不详的预感。
“师妹对陆师兄的一片心意，我们都是知道的。”赵师兄用手托着下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所、所以？”沈音结结巴巴道。
“看师妹激动的。”赵师兄“噗嗤”一笑，“师兄想了想，决定帮师妹一把。”
夜色深沉，灯火微暗，沈音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
“明天陆师兄会去朱山镇除妖，我已经和他打好招呼，到时他会带上师妹一起。”
赵远桥悠悠说道：“毕竟，他可是你的表兄，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啊！”
沈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