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 九
“天亮请睁眼。”
“昨夜死亡的人是七号，没有遗言。”
这句话一浮现在空中，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叶冰裳眼中浮现出淡淡的疑惑，她脸上的惊讶并不是装出来的——澹台烬会死，这就是她们狼人做的，她当然不意外，但只死了澹台烬一个人就有些奇怪了。
澹台烬昨天特意投票给澹台明朗，他若是潜行者，肯定是计划着夜晚暗杀澹台明朗的，但他死了，澹台明朗却活得好好的。
难道是她们猜错了，澹台烬并非潜行者？
叶冰裳朝澹台烬看去，只见他几乎要与身体分离的头颅上眼睛瞪的极大，完全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而顺着他瞪视的方向看去，澹台明朗嘲弄且不解的面容映入她眼中。
虽然澹台烬和澹台明朗二人看对方的眼神一直都杀气腾腾的，但刚才这副表情却显然更像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能力没有用出去吗？
“你们狼人连续两晚都能刀人，要么花蝴蝶一直没用能力，要么花蝴蝶去抱了自己的人类同伴。”
天欢和叶冰裳想法一致，她分析道：“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即使花蝴蝶再谨慎，昨夜也该用能力了，否则人类很可能会失去优势，而后者就能解释为什么澹台明朗没有死了，潜行者如果被花蝴蝶拥抱，他即会失去在夜晚的暗杀能力。”
叶冰裳听到她的话后，开始思考起另一件事——黎苏苏是幸存的人眼中的真先知，澹台烬是黎苏苏验过的好人，而花蝴蝶身为人类阵营的神明，其该做的是尽量拥抱到狼人，从而使所有狼人都失去杀人的能力。
可花蝴蝶却拥抱了澹台烬，一个公认的好人，祂为什么这么做？
叶冰裳的视线悄然落到六号符玉身上，她想，除非花蝴蝶也注意到了澹台烬投票时的异常举动，而她选择了帮助可能被暗杀的澹台明朗。
如无意外，本次战争的四个神明都已经暴露在她眼中，而在四狼都存活，神明却只剩下两位的情况下，她们狼人一方算是占了上风。
但想要赢，却并没那么容易。
这一轮按照叶冰裳昨夜安排的战术，萧凛和庞宜之都把嫁祸的对象定为一号和三号，而在二号的反向助攻下，一号被放逐。
可是到了夜晚，狼人阵营集体睁眼后却被告知今夜失去了杀人的能力。
叶冰裳也就明白了，符玉其实并不信任澹台明朗，昨夜只是处于臣下的职责或是对澹台烬的不满才选择拥抱他。
她对三名狼人同伴讲述了怀疑符玉是花蝴蝶的事情，澹台明朗并不否定她的说法，萧凛便露出了然的神情：“看来符玉姑娘是个赤诚真心的女子，明朗殿下……”
澹台明朗听见萧凛误会符玉对他有特殊情愫的话后嗤笑了一声：“符玉因痴迷修道、钻研禁术而被逐出师门，我欣赏她的天赋，遂邀请她当我的客卿，她这个人为了修道什么事都敢做，而她修的正是无情道。”
“她的感情属于天地自然，而不属于一人，她是一把利刃，却不是我手中的刀，宣王最好不要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否则被符玉听到，我可拦不住她动手。”
澹台明朗的口吻有些不客气，然而他的话又无可反驳，于是庞宜之赶忙打了个圆场：“无情道可是最难成就的道，符玉道长真是果敢过人，明朗殿下与其君臣相得，百年后定是一段佳话。”
叶冰裳则沉浸在那句’她是一把利刃，却不是我手中的刀‘中，她不由想到，假使萧凛一开始也能这样平等的对待她，不执着于将她带进他的后院，也许她们不必像今日这样渐行渐远。
她识海中的天欢也在反思，她爱冥夜，究竟是真的昏了头执念于他这个人，还是不舍得放开她在上清天唯一的依靠？可她好像忘了，她的父君有恩于冥夜，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冥夜护持她是应尽之事，而哪怕冥夜真心将她当作妹妹，她都不必患得患失，非要去追求他的爱。
“哪怕明天我们中有人要被放逐，但胜算依然是有的，因为花蝴蝶的能力已经用完了，我们只需要先后刀走二号狩猎者和六号花蝴蝶就能赢。”
叶冰裳整理了一下思绪，将方才的感慨挥散在脑后，再次提出了战术。
第三轮天亮，当规则显现出‘昨夜是平安夜’的字样后，六号符玉直接自曝亮明花蝴蝶身份，称昨晚她拥抱的人是萧凛，当她拥抱到狼人，整个狼人阵营都无法刀人，既然昨晚是平安夜，那就说明萧凛一定是狼人。
被点名的萧凛只慌了一瞬，然后便镇定下来：“自爆。”
随着他话音落下，夜幕瞬间降临。
叶冰裳：“先刀六号，因为规则规定如果场上只剩狩猎者一神存活，则他被狼人刀死后不能使用能力，所以我们应该把他留到最后。”
其余三人点了点头，随后一齐指向了紧闭双眼的符玉。
第四轮天亮，当符玉的尸体被血淋淋的摆在众人眼前后，所剩不多的幸存人类们将矛头指向了澹台明朗，谁知澹台明朗并不辩解，而是向萧凛一样直接自爆。
夜晚，三狼落刀二号，当手指指向二号的那一刻，叶冰裳心中才终于浮现出一股尘埃落定的情绪。
“昨夜死亡的人是二号，狼人阵营胜利。”
“所有人重新归位，现在公布本次放逐战争各人的阵营身份：
一号平民，二号狩猎者，三号平民，四号平民，五号狼人，六号花蝴蝶，七号潜行者，八号先知，九号狼人，十号平民，十一号狼人，十二号狼人。”
看完圆桌上方浮动的金色字文后，几乎是同一瞬间，重新坐落回椅子上的那几个人开始了激烈的争吵。
黎苏苏和二号相互指责辱骂，澹台烬嘲讽符玉乱用能力，符玉则回击他本就不该投给澹台明朗以防止暴露身份，其余人则一脸懵然的看向叶冰裳，全场唯一一个没有被怀疑过的狼人。
等到黎苏苏和二号吵完，她便开始将矛头对准叶冰裳：“大姐未免演的太好了，直接将我们人类阵营逼入了绝境。”
“各司其职罢了，黎姑娘不满不也是因为你输了，而非人类阵营是否失败。”
叶冰裳不以为然的随意反驳了一句。
澹台明朗却没那么好说话，他直接怼道：“技不如人就该反省自己，你以为把责任推脱成对手太强就能挽回脸面吗？”
“你……”
黎苏苏恼羞成怒，但还没等她说出反击的话语，空中的字符又发生了变动。
“第二次放逐战争开始。
本次战争分配到的神明能力是：先知、巫女、狩猎、守卫、盗贼、月老、狼王。
一、盗贼在首夜抽取两种身份（不能是双狼或者狼人-狼王），盗贼可从中选择一张作为自己本次的阵营，其中有狼人/狼王时必须选择狼人/狼王。
二、月老不属于狼人或人类阵营，祂首夜睁眼后可以选择任意两人成为情侣，也可以可以选择自己成为情侣中的一人。情侣在月老选择之后睁眼互认，但不能进行交流，所以无法知晓对方的阵营，月老也不知道情侣的阵营。情侣中一人死亡，则另一人殉情，盗贼也可抽取月老身份。
三、狼王属于狼人阵营，拥有与狩猎者一样的能力，但殉情而死的狩猎者和狼王不能开枪。
四、情侣两人都是人类，月老自动归属人类阵营，情侣两人都是狼人，月老归属狼人阵营，情侣中一方好人一方狼人时，月老和情侣共同组成第三方阵营，当情侣中的狼人和其他狼人杀人意见不统一时视为空刀。情侣杀死除月老外的所有人，则第三方阵营胜利。”
读完这段话后，叶冰裳识海中再次浮现出熟悉的字符“你是狼人……带领狼人阵营取得胜利”。
紧接着，她就看到不久前还对她们颐指气使的黎苏苏白了脸色，她见此心中一颤——黎苏苏该不会这一次也获得了狼人的身份吧？
“天黑请闭眼。”
叶冰裳依言闭上双眼，等待她的却不是规则让狼人睁开眼的提示，而是一道冰蓝色的幻影，只见一个用着叶岚音面容的蓝衣女子缓缓开口道：“你猜到了吧？只有狼人赢得两次胜利，我才能夺回力量。”
叶冰裳立即认出这就是玄冰索的器灵，她追问道：“然后呢？你就能摆脱邪阵的压制，把所有人送出这个秘境吗？”
器灵点了点头：“是，但因此你也能想到赢下最后一次放逐战争有多么困难，所以以往那些人都死在了秘境中，多亏你上一次帮助狼人取得胜利，所以我才能为狼人争取到狼王的能力。”
“但到了胜负时刻，杜演，那个卑鄙的邪修绝不会坐以待毙，我既然能够介入放逐战争，他也一定会用他的方式去给狼人找麻烦。”
杜演？杜太守口中那个创造出邪阵的邪修，杜家百年前的家主？
叶冰裳有些疑惑：“杜演不是早就作古，身埋黄土了吗？”
据杜太守透露出的意思，杜演最终都没有得到长生的办法，含恨而终，可器灵却暗指他还存活于世间。
器灵古井无波的语气终于产生了些许波动：“那种人怎会甘愿赴死，他既能创造出邪阵，当然也能创造更多邪门的法术，比如通过血脉联系来夺舍血亲后代，以灵魂交替的方式一代又一代的存活下来，卑鄙又让人恶心。”
叶冰裳听到这话后先是一惊，而后立即想起了叶岚音曾提到的“杜太守身边有一个很厉害的修士，宣王和庞道长联手也打不过他”，以庞宜之和萧凛的修为，合力攻击也许能与杜太守一较高下，能够稳压他们二人的修士不是没有，可会蜗居于凉州这个偏僻地界，还为杜太守效力的，也就只有杜家人了。
不，严格来说，应该是杜太守为杜演这位祖先效力。
叶冰裳第一时间排除了杜太守被杜演夺舍的可能，因为她能够明显感知到杜太守的修为与她相当，如果是杜演那种百年邪修，修为至少也到了化神期，绝不是她能够探查到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奇怪，那时她设在房中掩饰叶岚音一行人踪迹的障眼法除非杜太守亲临，否则很难看出端倪，可是在杜太守与她周旋期间，杜演却前去抓捕叶岚音等人，他是怎么知道她们还留在客栈的？
除非，他就在当时去抓捕杜姨娘却反被叶冰裳拦住的那群人当中。
叶冰裳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凉州长史杜文彦的脸，假如她是杜演，想要每时每刻监视着杜太守、做杜家真正的掌权人，除了作为长史的杜文彦以外，还有更好的夺舍人选吗？
如果正如她所猜测的一般，杜文彦即是杜演，那也就怪不得她的障眼法没有生效——因为杜文彦根本不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他是个百年老妖怪，也许修为已经高深到叶冰裳完全无法察觉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