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久光圣(04)
12
我买了个抱枕。
一米五,长条形,猫咪,有耳朵和爪子的那种。
简称猫猫条。
我有睡觉抱着东西的习惯,因此在抱枕回家后,我几乎每天都要用四肢夹着它,把下巴搁在猫咪头顶上,如同八爪鱼般纠缠着可怜的抱枕。
天久光圣提着钥匙闯进我的卧室时我正在跟猫猫条相亲相爱。
因为父母不怎么回家,天久光圣又烦人,我便把家里的钥匙配了一把给他,不过我们每次分手我都会找人把门锁换掉,复合后再把新的钥匙给天久光圣,时间一长,天久光圣用于挂我家钥匙的那根绳子上都挂满了不同形状的开锁工具,俨然是个小型钥匙展览会。
“抱枕有什么好抱的,”我男朋友蹲在床头看着我睡眼朦胧的脸,举起手机絮絮叨叨,“不如抱我。”
“我才不要。”我用下巴蹭了蹭抱枕的头顶,“你身上老是有汗臭味,脏死了。”
“那我洗干净了你就会抱我吗?”天久光圣问。
“才不会呢,”我抬脚往他那边踹,“你做梦吧!”
天久光圣眼疾手快地捞住我的脚踝,他扯着我的小腿晃了两下,我觉得我们的姿势有些糟糕——毕竟我穿着睡裙,不出意外的话,天久光圣应该能看见我的内裤。
他果然看见了。
我亲爱的男朋友维持着制住我的右腿的姿势,低头看了看我的裙底,然后用他诚恳又讨打的声音说。
“你居然穿草莓图案,好幼稚哦!”
这次我真的一脚踹在他身上了。
13
我维持着梦游的状态从被窝里爬起来,又梦游着洗漱完毕。天久光圣说他一起床就来我家了,早饭也没吃,所以我顺手多做了一份早餐。
“演唱会是几点?”他问。
我叼着夹了太阳蛋的吐司口齿不清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晚上七点。”
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整整十二个小时,所以我才搞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要大清早过来。
“你都不用训练的吗?我听高见说你们最近在开发新的球种?”
“偶尔也是要休息的嘛,”天久光圣说,“我又不是机器。”
我大概知道天久光圣训练还挺认真的,不过可能是因为固有印象,加上他本人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有很努力,在我心里,天久光圣也差不多是个摸鱼怪,会站在投手丘上高喊召唤神龙的那种。
天久光圣一手拿着吐司一手举着手机,他兴致勃勃地跟LINE友聊天。我趁着给他牛奶续杯的间隙扫了一眼,发觉对面是外校的人。
“谁啊?”
我问。
“青道的泽村。”天久光圣回答道,“他是个超有趣的投手!”
我不太清楚他们投手所谓的“有趣”是指什么,左右跟我都没什么关系。所谓术业有专攻,如果我对天久光圣说有个乐队的鼓手很有趣,他大概也只会问我男的女的。
我给天久光圣倒完了牛奶,慢吞吞地放下手里的瓶子,刚准备坐回去却发觉他好像开始作死了。
天久光圣把方才用手机偷拍到的、我披头散发睡眼朦胧地抱着猫猫条的照片发给了那个叫“泽村”的人,然后用一种十分自豪的语气补了句介绍。
[天久光圣:我女朋友,超可爱的对吧?]
我放下刚拿起来的、自己的牛奶杯。
天久光圣一米八二,我只有一米七三,平时我也很难俯视他。不过现如今他坐在椅子上,而我还没有坐下去,走到他身边时我就注意到,他坐下来以后就没有那么高了。
我沉吟片刻。
我目露凶光。
我伸出手,用胳膊绞住天久光圣的脖子。
“敢把我的丑照发给别人,你还是去死吧!”
14
我有包袱,很重的那种。
毕竟我是美少女。
在制裁完试图破坏我的形象的某人后,我光速解决了早饭,冲进盥洗室开始化妆。
天久光圣倚在门口看我在脸上涂涂抹抹,狗直男不理解我为什么如此兴师动众地化一个他根本就看不出和素颜的差别在哪的妆,于是他诚恳地向我提了建议。
“口红的颜色好淡啊,和没涂一样。”
我手一顿。
天久光圣的审美就跟他的衣品一样不靠谱,我对他的建议不抱任何期待。但今天一整天我都要跟他过,本着尊重男友放过自己的原则,我将化妆盒拿起来,塞进天久光圣怀里。
“行,”我说,“那你来,你觉得怎么好看怎么化。”
天久光圣兴致勃勃。
这个人的缺点和优点都是一样的,说白了就是太过富有冒险精神,对任何新事物都能很快接受并产生不该有的兴趣。当我冷静下来并察觉化妆品很贵不应该交给狗直男浪费时,一切都晚了。
我那审美异常的男朋友从容不迫地从化妆盒里取出一块粉饼。
我承认有一瞬间我确实被他娴熟的手法震慑到了。因为他曾经是个现充,我觉得就算没有前女友天久光圣应该也至少会有那么一两个国中时期的暧昧对象,不过我没想到他会给人化妆,毕竟这项技能对男生来说并不是必须的。
听说在有些国家,男方给女方描眉梳头是亲密关系的象征。
于是我开始胡思乱想。
因为早就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我并未设想过自己的未来会有其他男生参与。我和天久光圣开始得确实随便,但至少现在,我自认为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随便了:所谓日久生情,我就是养条狗,养了两年多都会舍不得送人,何况天久光圣这个男朋友。
即使某种意义上他跟宠物狗的区别也不是很大。
不过天久光圣是怎么想的呢?
他所谓的一见钟情实在过于儿戏,我甚至觉得他并没有认真和我谈恋爱。不过在这点上我们半斤八两,因为害怕天久光圣在某一天突然离开,我一直都摆着无所谓的态度,即使分手也是等着他死皮赖脸地堵在我们班门口求复合。
我不敢想象,倘若有一天天久光圣突然累了,不再去我们班堵门了,我该何去何从。
我大概是挺喜欢他的,即使嘴上不太愿意承认。
打断我的思绪的是天久光圣刻意拖长了的、兴高采烈的欢呼声,“好啦,杏奈!”他说,“我给你化了个超漂亮的妆。”
我突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于是我冲进盥洗室。
在镜子里,我看见了自己的脸。
天久光圣用了夸张的墨蓝色眼影和更加夸张的正红色口红,眼影和眼线在我的眼窝处晕成一大片,托它们的福,口红醒目的颜色变得更加无法被忽视。
我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妆,只有我国中时期酒吧驻唱时为了模糊年龄才化过。
所谓烟熏妆。
我转过脸,示意天久光圣低头。对方不明就里地弯下腰,一边问“杏奈你看我化妆技术好吧”一边求表扬似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微笑着伸出胳膊绞住他的脖子。
“很好,非常好,”我说,“天久光圣,你死了。”
——到底是哪个傻逼告诉他烟熏妆可以随便化出来上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