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来到新家的第一个晚上，蔚呈四仰八叉地躺在靠垫里睡了个柔软的觉，只是不知道毛茸茸收容所的那些小弟们会不会想念她这个大姐头。
但是被诡计多端的两脚兽绑架到这里，也是没办法的事。蔚呈愧疚了一秒，想起那个香喷喷的人类，重新毫无负担地睡了过去。
她似乎忘记了些东西，蔚呈被困意包裹，还是决定等醒来再思考。
梦里的世界跟现实截然不同，蔚呈看见了一颗巨大的猫薄荷，散发着属于这个品种该有的芳香。
这颗猫薄荷不太对劲，枝叶紧紧缠绕在一起，丝毫不像蔚呈吸过的那般舒展又开阔。微风拂过，它的枝叶轻轻颤动着，偏偏像含羞草一般紧紧缠绕，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这怎么能行！
蔚呈连滚带爬地朝着猫薄荷扑过去，感觉自己背负了猫猫教全教的希望，拯救这颗世界上最大的猫薄荷，猫猫有责！她用脸颊旁的腺体在猫薄荷上蹭了又蹭，留下属于自己的标记。
猫猫就是这样，遇到喜欢的东西就毫不犹豫留下记号，如果有别的猫猫看上，那就用拳头一决胜负。哪怕这颗大号猫薄荷不太对劲，最先发现的是她，自然也就归她所有啦。
在收容所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蔚呈丝毫不担心有人会跟自己争夺这颗猫薄荷，无论来的是什么品种的猫猫，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赶走它们！
为了以防万一，蔚呈四下看看，又抱着猫薄荷的根茎打了几个滚儿，竭力让自己的味道留下。闻着猫薄荷的芳香中透出自己的味道，蔚呈心满意足地搂着猫薄荷继续睡。
已经呼吸者猫薄荷芳香入睡的小猫咪没有发现，巨大的猫薄荷，随着她占有欲十足的动作微微舒展身体，巨大的叶子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紧绷。
同一屋檐下的另一个房间里，裴然不适地皱眉。
自从受伤之后，他几乎没能好好睡过一个整觉，每天晚上都要被抽搐着的神经痛唤醒，然后睁眼到天明。
哪怕每天入睡前吞下大把药物，都无法缓解他的症状。
裴然知道，自己只是作为研究所稀有的实验品强撑着没有倒下，但是他不愿意变成失去理智的精神体模样。
可是现在似乎不太一样了，裴然微微睁开眼，强大的精神力量能够让他感受到这寂静的空间里另一道清浅的呼吸声。
她似乎做了什么美梦，翻身时撞到了硬硬的桌角，但也只是咂咂嘴，自觉往相反的方向滚进靠垫里，小小的身子伸展开，两只前爪举过头顶，再次入睡。
不知是不是她的呼吸声太过平稳，裴然感受到了暌违已久的宁静。
他刚刚搬入禁区不久，对于这里的一切还不太熟悉，只知道附近喂养着许多流浪猫。从他搬进来之后，它们跃跃欲试，但是迄今为止，还没有一只敢真正进来打扰他。
来之前，裴然就考虑过这种情况。他的精神体是青鸾，信息素居然是猫薄荷味儿，从小就很受猫科动物的欢迎，找到他碰瓷的小猫咪更是数不胜数。
对于人类来说，只要贴好抑制贴就感受不到他外溢的信息素。可是动物大概对这些味道更敏感一些，加上裴然并未觉得影响自己的生活，也就没费心去处理。
好在他精神力强大，光是靠恐吓，也能吓退一群有着兽类直觉的小猫咪。
如果不是陆岷哭着喊着求他，裴然想起那次小猫咪湛蓝的眼珠子，如同琉璃一般清透，隐隐作痛的神经似乎都被她宁静的眼神安抚下来。
不知道自己还能保持清醒多久，裴然不想浪费时间，趁着还有精力思考，索性起身，拧开床头的夜灯，摸起手边的书继续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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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呈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带她来求收留的那个两脚兽聒噪的声音再次响起，蔚呈翻了个身，试图将自己塞进靠垫里，用棉花阻碍声音的传播。
可惜那人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声音在她脑袋顶上响起来。
“老大老大，多亏你指点，我把你说的东西全都买齐了，这就给小猫装上……”
“老大，昨天有小猫咪的陪伴，你的睡眠质量有没有提升？”
“老大！你怎么忍心把小猫咪塞进靠垫里，她还那么小，说不定会被憋死！”
蔚呈耳朵微微抽动，迷茫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两颗大脑袋。一个眼神关切，似乎是真的在担心她被闷死，另一个冷冷清清，只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确认她活着，冷漠地收回视线。
可蔚呈是没有两脚兽能逃出她手心的小猫咪耶！她能从裴然清冷的视线里读出他的关切，不由得挣扎着想靠近他。
“明明是我一见钟情的小猫，为什么更喜欢你呢？”陆岷身上系着围裙，脸上带着委屈，偷偷抬眼看裴然。
裴然控制着轮椅离开，并不接他的话：“好好干活，等我回来时希望能看见你和你的猫都已经离开了。”
陆岷没答应，但也不敢拒绝，一路将他送到了门口。蔚呈也跟在他们身后，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去，姿势慢慢变得正常，总算有了几分独属于小猫咪的优雅。
这座房子外面是个豪华的花园，明明地方很大，却处处空旷，和对面被花草包裹着的房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蔚呈眯着眼望过去，对面的那户人家应该养了狗，狗味已经顺着空气送到她的鼻尖，熏得她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呀，咱们裴元帅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养猫？”清朗的男声响起，是个长发半扎的男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蔚呈。
已经要上车的男人微微侧头，露出他精致的下颌线，只是瞥了一眼说话的男人，任由身旁的保镖将他抬上车。
“还是这么冷淡啊？不然小猫咪给我养吧，陪着你这么个冰块可惜了。”男人一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裴然，任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挑衅。
可惜裴然依旧无动于衷，回过头看了一眼陆岷，目光扫过他身后小小的一团，终究什么也没说，任由保镖关上了车门。
蔚呈能够感受到陆岷的防备之心，对面那个男人大概率跟他们不是一头的。
“快进屋，咱们一起等老大回来。”陆岷低头跟蔚呈说道，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露出一个营业假笑，火速将门关上。
进了屋，陆岷给自己倒了杯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交代蔚呈：“小猫，刚才那个男的看见了吗？下次再见他就直接咬他！”
蔚呈歪了歪脑袋，这个两脚兽是把她当成狗了吗？
“我跟你说，想留在老大这里，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比如刚刚那个男的，就是被老大抓进这里的，他以前是著名的赏金猎人，所以才被抓进这里，不一定憋着什么坏心思想要害老大。”
“还有隔了一条街的后面那户，以前就憋着坏心思害老大，一次没能成还想继续，这不就栽了吗！见了他也要咬他！而且他们家养了一只鸟，猫猫怎么能不喜欢扑鸟呢？”
这话蔚呈倒是很赞同，她晃了晃尾巴，示意陆岷继续说。
“既然要给我们老大当小弟，就要多才多艺，比如咱们门前那口井里面的小鱼，我知道猫猫都爱吃鱼，但是可千万不能对那条小鱼动心思，上一个想吃她的人已经被带走喂鱼了。”陆岷心有余悸道。
蔚呈似懂非懂地听他说着，心思却已经跟着香香的两脚兽飘远，难怪他不喜欢这个人类，确实有些聒噪了。
已经到了医院的裴然迎接着路人各异的视线，习以为常地被簇拥着转进隔壁研究所。
从他戴上精神力抑制器之后，每次出门都会得到来自四面八方奇怪的打量眼神。
“今天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是最近的药终于发挥作用了吗？”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打量着裴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同。
往日来例行体检时裴然都极为紧绷，倒不是畏惧体检抑或不习惯这种虚弱的生活，而是长久失眠患者共有的毛病，因为睡眠不足引起的头痛使得他们非常抗拒外界交流。
裴然微微一愣，这点细微的表情自然逃不过医生的眼睛，她微微一笑，猜测道：“怕不是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裴然漠然摇头，不期然想起那只黏人的小奶猫，厌倦地垂下眼帘，低声说：“开始吧。”
这次的体检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医生拿着报告单，打量着裴然的神情却带了些微妙：“要说说吗？”
对上裴然冷漠的视线，医生也毫不退缩，摇了摇手里的单子：“突然好转了一点，虽然数据波动几近于无，但被我抓住了。”
“之前推荐你养一只小动物，最近陆岷是不是去做了一只猫送你？”医生笑眯眯道，“别这么看我，我除了是你的主治医生，同时也是陆岷的姐姐，知道这个消息也不奇怪吧？他最近一直在后悔，因为一时冲动养了猫，却发现家里祖传对猫过敏。”
裴然总算动了动眼珠子，苍白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陆医生，给一只猫薄荷味的鸟送猫，你觉得合理吗？”
陆医生忍俊不禁：“就是因为过于离谱，才会变得合理起来，你跟那只猫相处得应该不错。”
如果是只把她丢进棉花堆里再看她爬出来的这种互动，那确实还算不错。
陆医生见从裴然嘴里问不出什么，转而说起正事：“我查了资料，像你这样精神力暴走的，几乎最终都成了精神体形态，唯一追踪到的一例正常情况，他的配偶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在整个帝国都是极为难得的现象级匹配。”
在这个六种性别的时代里，哪怕omega已经成功被解放，可以在各行各业发光发热，但是到了婚配环节，还是不可避免地要考虑匹配度。
只有裴然这样的强者，似乎只有他的主治医生才会考虑到这个问题——
从性别来讲，他是个omega。
裴然低着头看资料，翻页的手微微一顿。
“好了祖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久是老一套的‘我不可能匹配，不要抱无谓的希望’，”陆医生抢先一步发言，“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健康地活着。”
裴然原本打算拒绝，但是仔细一想，十几年里他们也没能找到和自己匹配度高于80的对象，身子微微松懈，脸色不变道：“随你们。”
匹配度到达80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天作之合，99是极低的概率才能碰见。至少裴然活了二十多年，听说过匹配度高达90的配偶都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他快速浏览完了资料，随手整理好放在一边，不疾不徐道：“我可以离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