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在家里的一人一猫并没有闲着，哪怕是对着一只小猫，陆岷也有一堆话要说。
“崽啊，你在家呢，一定要学会讨好主人，小猫顶盘子会吗？给主人送餐会吗？”
“小猫怎么能白天睡觉呢！你可是个勤劳勇敢要保护主人的小猫咪，快起来跟着我锻炼身体！”
蔚呈不堪其扰，陆岷是个比一千五百只鸭子还要聒噪的碎嘴子，无论她躲到哪里，都能被这人准确地揪出来。
“虽然我很想帮你的忙让你留下，但是现在敌人难以攻克，可能要靠你自己努力了，我能做的只有在后方帮你加油了……”陆岷一边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仰头看着长长的通天柱，得意道，“这个猫爬架怎么样？我挑了一晚上，说这根能经受得住二百斤的小猫咪造，你怎么也不可能长到二百斤啊！”
怎么不可能？
蔚呈吸溜吸溜舔起毛，听见这话，耳朵动了动。她明明是收容所最威武的大猫，大家都说她以后能长到两百斤呢！
这样一想，蔚呈更不待见陆岷了。
为了堵住他的嘴，蔚呈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她敏捷地从八九十厘米的台面上一跃而下，因为身子太小，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
好在裴然家里铺满了地毯，大概是为了防止他意外摔伤，此时也成了猫猫的保护伞。她想起裴然不良于行的模样，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应该为了那只善良但臭脸的两脚兽做些什么。
陆岷不过是装一个猫爬架的功夫，发现原本在桌子上坐着的小猫咪不见了。他大惊失色，担心小猫咪跑出去被禁区的其他东西吃掉，却听见厨房里传来细碎的响声。
身子只比热水按钮大一点的小猫用尽了全身力气按下出水按钮，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水杯，热气蒸腾而上，小猫轻轻一跃，又换了个凉水按钮，一直等到热气被消灭，才满意地昂首挺胸，离开热水器。
这还不算完，她从明显没有被人用过的橱柜抽屉里找到一个花瓣模样的小托盘，刚好足够放下一杯水，用脑袋顶着水出现在陆岷面前。
只是翘着腚整只小猫钻进柜子里时，尾巴准确地掉进了刚刚接好水的杯子里。感受到湿意的一瞬间，她立刻抬起尾巴，可惜为时已晚。
蔚呈回头看看，发现湿得不多，用不了多久就能风干，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小猫年纪还小，对于一杯几乎比她还要重的水有些力不从心，但还是咬着牙跑到陆岷面前。
陆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但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有灵性的小猫咪，居然不需要训练就能顶着水杯当服务员。
也不一定，陆岷迅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说不定是收容所为了让这群流浪小动物荣华富贵五十年，教过他们怎么讨好人类呢？
可能自己选到的刚好是他们镇所之宝，所以才会这么能干。
陆岷没忍住，探出脑袋往外看，鬼鬼祟祟地盯着对面那户花团锦簇的人家，恨不得透过窗户看见他们家的狗是什么情况。
裴然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陆岷身上还戴着滑稽的围裙，是来处理家务的后勤忘在这里的。
陆岷身高一米九，尽管长得斯文白净，长期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体格自然和普通人不同，天蓝色的小花围裙在他身上有些紧绷，像是大人非要穿小孩子的衣服一般。
在他身后，还有一只猫猫祟祟的小猫咪，还没有陆岷一只脚长，偏偏探头探脑，跟着身前的人不知道一个劲地往别人家看什么。
裴然无语地捏了捏后脖颈，跟他一起回来的陆医生微微一笑：“你这只猫果然很敏锐。”
再望过去时，裴然发现那只小猫咪的视线已经转移到他们车上，像是已经认出了他在车上一般。
宽大的车子停靠在独立的洋房门前，这里一片萧条，跟他们路过的每一户人家都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的建议是，不如考虑种一些小猫咪喜欢的东西让她造？”陆医生看着对面，感慨道，“还是赏金猎人比较会享受生活。”
前半句话像是随便带过一般，却落在裴然身上。
陆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真的能养活一只小猫咪吗？
没等裴然思考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结果，他们已经到了门口。
陆岷早就已经发现他们，笑眯眯地迎两人进屋：“老大，快看看我的劳动成果……”
他率先回头，脸上的笑僵住了。
疯狂生长的求生欲让陆岷前所未有的眼疾手快，他一把拽住姐姐，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拍上门，把这里的主人和初来乍到的小猫咪一起关在门外。
“你……”陆医生刚想让弟弟稳重点，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难得有些语塞，“你是怎么觉得，把元帅关在外面，他就不知道你们把家拆成了这样呢？”
大概是久违地平静让裴然心情好了一些，他的手指在椅背上敲了敲，低头看着已经得寸进尺跳上膝盖的小猫，跟着陆医生反问：“拆家？”
蔚呈无辜地眨眨眼，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想帮主人做点家务罢辽。
任谁对上这双无辜的蓝眼睛，都不忍心继续斥责她。
裴然轻轻咳了一声，别过眼不再看猫，冷声训斥道：“下去。”
蔚呈是谁，是最识时务的小猫咪，一眼就看穿了裴然的色厉内荏，不仅没有下去，还灵巧地跳到了他的肩头，像是一个放在肩上的精致摆件。
看着腿上的一层白毛，裴然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这就是他不愿意养猫的原因，掉毛严重，擅长拆家，话多又脆弱，总需要被精心呵护才行。
大门再次开启，裴然不期然对上陆岷那双心虚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看得他冷汗往下掉。
“老大，我可以解释的。”陆岷心虚道，“就算只能住几天，也要给小猫一个舒适安逸的生存环境，这可是你教我的。”
裴然想起前一天给陆岷发的消息，没想到居然给自己挖了一个深坑。
“所以我把我觉得不错的猫咪用品全都买了一份放在你家。”陆岷心虚气短道，“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能做到的，我保证不推辞。”
“我最需要你做到的，就是连人带猫一起找个新家。”裴然沉声道。
肩膀上的小猫咪似乎对于人类之间的争执丝毫不感兴趣，裴然甚至能感受到她清浅地呼吸着，微弱的气流从脖子后拂过，有种极为微妙的酥麻感，使得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不少。
“这个做不到，”陆岷赖皮道，“如果我能做到，当初就不用找你帮忙了。”
裴然不想再陪他浪费时间，哪怕坐着的他比一米九的陆岷矮了一截，气势依然不减：“起开。”
家里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裴然的目光落在放在地上的水杯上，极佳的视力让他捕捉到了水杯上飘着的毛发，还有被放得歪歪扭扭的杯垫，似乎之前从未在家见过。
再仔细看，深灰色的地毯上有更深色的梅花印，一路从厨房延伸到杯子旁。
这个杯子被放在餐桌之下，如果不是裴然的视野变低，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杯水。
陆岷绘声绘色地将蔚呈接水的整个细节给裴然讲了一遍，恨不得将这只猫夸成绝无仅有的聪明猫。
“所以你任由一只巴掌大的猫去接热水？”裴然有些费解，目光望向看戏的陆医生，直白地质疑他们家这位少爷的智商。
陆医生笑眯眯地摆摆手，轻松地揪住弟弟的衣领：“下次见，这个蠢弟弟我就先带走了。”
姐弟俩消失的速度很快，像是担心下一秒就被身后的猛兽咬住喉咙一般，留下一人一猫面面相觑。
裴然无暇顾及他们，赶到厨房，看见还在往下滴水的抹布，伸手将肩膀上的猫拽了下来。
好在猫完好无损，只有尾巴尖湿漉漉的，显然就是在水杯里留下证据的主要原因。她似乎有些困了，那双湛蓝的眼睛不复平时的机灵，反而带着朦胧的雾气。
裴然一手捧着猫，操纵着轮椅往前走，发现客厅处处充斥着被改造过的痕迹。
靠近落地窗的角落里装上了一根通天柱，粗壮又结实。通天柱旁边是个看起来就很柔软的猫窝，另一侧是个可以用来磨爪子的猫盆。
陆岷显然很有自知之明，将小猫的东西全都集中在这个角落，而且充分考虑到了裴然家冷淡如样板房的装潢，选的猫玩具主要突出一个五光十色。
裴然许久没有动作，蔚呈观赏完自己的乐园，用尾巴占有欲十足地圈住裴然的手腕，又抬起爪子试图唤醒他。
他像是在看熟悉的东西，那双浅棕色眼眸中的薄冰似乎稍有融化的迹象，但很快又恢复成平时的样子。
“不要抱太大希望，”他放低了声音道，“我现在已经没有能力照顾一个生命了。”
蔚呈歪着脑袋看他，裴然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他跟一只猫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
被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突然传来动静，有些破冰的气氛瞬间被打断，裴然摸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瞬间有些头疼。
陆岷？为什么不接电话？
蔚呈歪着脑袋，湛蓝的眼睛里全是不解。陆岷不就是送她来寄人篱下的那个傻蛋吗？他们的关系南道不好？
在猫爪即将触碰到屏幕的一瞬间，被人类苍白的手指按住，把整个小猫收入手掌之中。
“老大老大，你能听见吗老大？十万火急，突然有污染物爆发，我要临时出差了，小猫咪就交给你照顾了，等我回来一定来接她！”
蔚呈迟疑地望向裴然，却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听见陆岷说这话也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是一直在审视她。
一直等陆岷说完，裴然才冷淡地应了一声，无情地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