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一班班主任胡老师咂摸一口茶,说,“老马,爱莫能助,我这个班主任当的,现在已经快出家了,但凡我较真一点,现在都得提前退休。”
“问晋地人在十二月份的中午最有可能做什么?
A.立冬包饺子
B.立冬下馆子
C.去打醋
D.睡一觉
”老马对着卷子念了一遍。
“包饺子吧,北方人不都讲究过节吃饺子,A?”宇文小雪想了想。
“题目是晋地人,他们那儿吃醋跟喝醋一样,中午吃饭发现没醋了肯定要出去先打醋,地理这种题目不能往正常方向去想,应该是B。”二班班主任肯定道,有些骄傲,“邢星这小子脑子还是好使。”
“邢星的地理比他的班主任可是强多了。”老马头也不抬说了一句,“你们两个人也没猜对一个。”
“不对?”二班班主任惊讶地直起身,也不在意他的直言直语,“那,下馆子啊?谁天天下馆子。”
三四五班的地理老师是个快退休的老头,他摇头否定道,“选D。”
“睡一觉?”宇文小雪问,“不是问最可能做什么吗,中午最可能做的不是吃饭是睡觉?这什么逻辑?”
“晋地人一年四季狗都要睡午觉,这就是最现实的逻辑。”老头慢悠悠道。
宇文小雪跟二班班主任无语地对上一眼,对出这题目人的精神状态感到堪忧。
“你们班卷子发下去做了吗?”老马问。
“没呢,明天再发。”老头说。
常州:“发迟了这卷子一晚上就能被传个明明白白了。”
老头笑起来,“他们的水平我有数,估计就刚才老马说的这道题,我那几个班除了周御也没人能答出来了。”
“诶呦,您就对周御这么自信?!”刚回到办公室的赵镜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反驳了,“整个大课间连个人影也找不见,快月考了还不知道在哪儿瞎混呢。”
“别看我,我也逮不住。”四班班主任蒋平摆摆手。
老马稀罕道:“要不把周御分一班来吧,我天天盯着她。”
胡老师一听这话,茶也喝不进去了,“天啊老马,你是铁了心的想去ICU看我!”
“周御比那个高二的街溜子孟朝都难管,你让她来一班就是要我的命!而且她除了地理跟英语,其他都是在及格线上摩擦,你不能因为私心就害我老马!”他激动道。
“这确实,周御偏科偏的厉害,我的历史她是一点儿也不看。”蒋平同意。
“她不是偏科,她是偏心眼儿!”常州拍大腿,“专挑自己想学的学,不想学的是一点都不肯下功!化学口诀倒是背的挺溜,再一问,除了口诀屁都憋不出来一个!”
“常老师,你懂我!”蒋平一脸酸楚,“我前天还问她一天到晚往那个乐队跑是要干什么,还上不上课了,除了地理老师跟英语老师,其他老师就那么缺乏魅力吗!”
数学老师赵镜表示她魅力依旧。
地理老头:“周御这孩子脑子灵光,就是主意太正,一般人的建议她根本听不进去。”
“结果她说,学地理跟英语是为了去非洲探索古老部落,我说探索部落那不得学点儿历史知识?她说可以电脑查。我是没辙了,各位老师,我这个班主任也是人,也会无助。”蒋平摊手。
所有人:“……”
常州表示理解,探身问地理老头,“怎么说过两天也要月考了,要不把人弄回来,让多做点儿题也算,老待在那儿算怎么个事儿,不过还是得以您的名义去叫,我们使唤不动。”
“行,还有三套卷子没做呢。”地理老头点头。
只是现在办公室也没学生来送卷子问题目,常州暂时按下心思,准备泡点枸杞喝。
“报告。”
“进。”
常州抬头一看来人,放下手里的枸杞挥手,“跑腿的来了,来。”
张忝录:“?”
他走过去,“老师我跟你说个事儿。”
“等会儿,先去隔壁楼帮你们地理老师叫个人,”常州说,“把周御叫过来。”
张忝录“嗯?”了一声。
“三楼的那个大训练室,知道吧?”
“高二那栋楼?”
“对。”
常州看着张忝录久久不挪步的样子,问,“干嘛,使唤不动你了?”
“我用什么理由?”他问。
“你们地理老师想她了,行不行?”
“…行。”
“欸对了,你近视?”常州看向他鼻梁上的那副银色细框眼镜。
“散光。”
他出门,下楼,踏进隔壁教学楼。路过二班门口时他有意走慢了点儿,透过玻璃窗往里看了一眼,没看到洛飞。
张忝录脚步不停,朝三楼走去。
高二三楼是一溜的活动教室,临近月考,没什么人待着,整条走廊安静冷清,只有尽头一间半透明窗户的教室里隐隐有几段木吉他的声音传出来。
越走近,越听的真切,是一段民谣旋律,只是没人唱。
张忝录走到百叶窗前,半遮着的窗叶后,一个白衣男生专注地拨着手下的木吉他,身前是一副麦架,四周是一堆乐器环绕,他低着脖子,沉浸其中。
而一旁的软座黑皮沙发上,有人架着双腿搭着木桌,耳朵里塞着副红色耳机,闭眼假寐。
一直到清脆的吉他声停,张忝录才抬起手背叩门。
“进。”
成橙抬头看向门口,“你是?”
“我找周御。”张忝录说。
“起了,”成橙视线移向沙发,“找你呢。”
“没空。”
成橙看了张忝录一眼,又低头开始摸琴,张忝录转身朝门口走去,“地理老师有事叫你。”
“什么事儿。”周御拽下耳机。
“想你了。”
周御闻言睁开眼,成橙也往这边看了一眼,张忝录回头又说了一句,“常老师说的。”
起初周御听到声音,本也没在意为什么张忝录会找到这儿来,此时睁眼一看,却差点没认出来。
张忝录的骨相实际很硬朗,侧脸棱角分明,鼻梁直挺。且他是个单眼皮,加在一起应该是生人勿近的感觉,但他的眼角又不似一般的单眼皮那般尖锐,反而有些钝,这让他整体给人的感觉内敛多了。
他这会儿鼻梁上架一副眼镜,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一种“不装了”的感觉,耳垂上的珍珠耳扣也没压住这股锋利的冷漠感。
张忝录率先出了门,周御从沙发上起身,说,“不回来了。”
“哦,我一会儿关门。”成橙看她一眼。
两人一前一后朝楼下走去,初秋的阳光穿过走廊,落在楼梯拐角处,张忝录掏出振动不停的手机,按下接听:
“爷爷。”
他换了只手,“我下学去拿。”
走下一层楼梯,隐约的几句声音从二楼走廊出口传来,张忝录脚步一顿,站着又听了几句,周御看一眼二楼的走廊栏杆,张忝录已经转身朝那边去了。
三个男生趴在栏杆上嘻嘻哈哈,中间被围着一个浑身僵硬的男生,正头朝下半个身体挂在栏杆外面,两个人拉着他的腿,一个人拽着他的上衣。何诺莱站在一边骂人:
“孟朝,你别他妈这样整人,有没有点儿数了!”
“烦不烦啊你,逼逼叨叨半天了,别指挥我!”拽着上衣的男生不耐烦吐槽,“多管闲事!”
“我烦?”何诺莱一阵莫名其妙,“你们把他吊这里也不怕真摔下去了,他摔下去你就完了我告诉你!”
“哎你别说了行不行,我们就是玩玩儿,又没……”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身后快速逼近一道气息,接着一只手臂越过他一把拽住被倒挂出去的洛飞,猛地将人提回了栏杆里侧。
洛飞浑身僵硬地抖着身体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抬头看去。
张忝录抡起一拳狠狠砸向孟朝的脸侧,然后单手使力,直接拉着衣领把人提到半空,把孟朝的头按在铁栏杆上撞了一下才继续往下放。
孟朝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已经被头朝下挂在了栏杆边上,比洛飞刚才挂着的位置还要靠下。
何诺莱一声惊呼:“张忝录小心!”
那两人一左一右扑过来,张忝录抬腿踹开一个,又把孟朝对着栏杆条撞了一下,“咚”的一声,响极了。
他暼了眼另一个,“你也想试试?”
那人停下了脚步。
“啊操!——”
孟朝呼呼地喘着气,栏杆到现在还有被撞击过的回音,他不敢动又气地牙痒,“操你妈的你他妈谁?放开老子!老子弄死你!”
“咚。”
“啊!我他妈的弄死你!”
“咚。”
“卧槽!!”
张忝录伸在外面的那条胳膊肌肉绷到极致,面上却淡淡的,“喜欢这个角度是么,以后去高三三班找我,我满足你。”
“我日你大爷!”
楼下已经堆满了好看热闹的观众,孟朝血气乱涌,整个头跟脖子都是红的,他还要再骂,却一阵失重感袭来,下一刻,他被扔回了走廊地上。
张忝录走上前去,镜片后冰冷的眼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他凛声道,“记住了,再被我看到一次,把你挂校长室。”
孟朝不住地喘着气,恶狠狠地瞪向张忝录,他悄悄地握拳攒力,调整姿势。
下一刻,即将暴起的身形一顿,他视线一动,朝他身后无意地一瞟,顿时愣住了,一时忘了自己即将出口的脏话。
周御冲躲在教室门后的一个女生招了招手,女生一愣,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周御点头。
“去把田一刀叫过来。”她说。
“刀子哥?”
“嗯。”
女生不敢不去,埋头冲向四班。
孟朝听到他们的对话,脸色五彩缤纷变了又变,最终嘶哑地嘲道,“御姐,我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好像没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吧?”
周御直接无视了他。
她不认识自己,或者说对自己这张脸没什么印象,孟朝脸色发狠,想起一年前的那次大乱斗来。
那时候他刚上高一,正逢十六中和松桉结盟,跟七中的一帮狗眼看人低的富家子弟起了冲突,两方说干就干,在一处不知名烂尾楼里打了个通宵。
那时候的周御还没进学生会,对收敛这俩字也没什么兴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敢来犯贱,小命留下。
她下手死狠,那一身功夫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尤其是腿法,不留情面的一脚能直接把人踹晕过去,连对方二百多斤上课凳子都得坐两个的那种身高块头都在她手里讨不到好,被她踢脱臼了一根小拇指骨。
她虽然不拉帮结派,但想跟着她混的人太多了,他那时候也想,但他不乐意热脸贴冷屁股,不像董硕,对着周御那张冷脸还能恬不知耻地拍马屁。
但他好歹也在她跟前混了一个星期的脸熟,这才多久过去,她就忘了个一干二净,他孟朝难道是什么籍籍无名的透明人吗?!
孟朝不信邪,阴晴不定地盯着周御。
冲突是什么他不知道,上一届的那些人闭口不谈,孟朝也没兴趣去知道,他现在就想看看这摇身一变披了层学生会皮的前混混,到底想怎么“处置”他。
田一刀是冲过来的,传话的女生被他远远甩在身后。他一站定,看着眼前这乱七八糟的一摊就愣了,“这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