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书回
“好,我懂了,你觉得在浮玉这件事情上,我做错了。可你也看见了,这么多年她想杀我很容易,是她让我活着。”
梁安看向他,弱声道,“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些,是对是错你都让浮玉变得痴傻,想让她顺从沉溯仙君,我反对不反对,也改变不了尊主逼迫浮玉的事实。”
说罢,她看见对方的神色微变,一向控制得宜的脸上隐隐透露着怒气,梁安掀开被子,缓缓坐起,继续道,“尊主不必在意我的心情,我在仙府学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顺从,你就算疾言厉色,我仍然能够笑着面对你。”
“好,很好,非常好。”
沉允握紧拳头,脸上笑容僵硬,失笑道,“所以你一开始对我百般依赖,是因为知道依附我才能活着?是这样吗?”
“是。”
“安安,平心而论,你嫁给我以后,我对你怎么样。”
“尊主待我很好,是我贪念太多,辜负您的好意。”
沉允腾地站起来,厉声道,“你不贪图我的心,也不在意我有多少妾室,如何算得上贪念太多,你在这里只求活下来,是别无所求才对。”
梁安不答,因为她答不出来。
“不说话,那就证明我说对了,你既然把我当做豺狼,那以后就准备怎么让我开心,我不会再惯着你了。”
说完,沉允转身离去。
“尊主,等等。”
梁安喊得急,身子虚弱,走不到两步就摔在地上,沉允回头时,她在趴在地上,试图站起来。
“你整日让我待在这儿,我怎么准备。”
沉允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愤愤道,“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让我开心就好。”
气愤之下的沉允一气之下来到书房,将几十年前各国公文搬出来,不眠不修看了三日才将心中郁闷消除。
小容看他发了疯似的看公文,也不敢叫他,只得到石桥村把正在教书的沉溯拉回来。
沉溯回来之时,沉允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郁闷消除之时不免劳累,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将书房整理好后,沉溯坐在他身旁,小声劝道,“再忙也要顾及身子,别这样好不好。”
“我带了烤红薯,给你一个。”
“不吃”沉允趴在桌上,颇为无力说话,而后忍不住抱怨,“师父,我好气。”
沉溯白了一眼,冷声道,“又是梁安气的,你把她休了,师父重新给你找一个好女子,保证一心一意对你好。”
沉允恍惚抬头,“你不是说过让我别祸害无辜女子吗?”
“也是,要不然师父嫁给你,对你一心一意,好不好。”
“死都不要。”
沉溯哄完后,正色道,“这三天,梁安出了仙府,你不好奇她见了什么人?”
“不想知道,要不然她又会说我在监视她,然后列举一堆必须要顺从我的理由,听都听烦了。”
“行了,别要死要活的,修真界一堆事情等着处理,我看了一晚上才处理完,你要是再萎靡不振,小心我死给你看。”
沉允听后,不情不愿的直起身子,小声道,“师父,你不是答应了吗,怎么又提这事儿。”
说话间,沉溯将一本奏疏砸过来,气道,“还不是因为你,我现在提心吊胆,生怕梁安什么时候伤你,我说直接一点,她要是伤了你,我一定让她死。”
“师父……”
“别叫我,你平时好好的,怎么一遇到情字就颠颠傻傻的,怕了你了。”
两人正说话时,小容带着一位女子走进书房。
“尊主,仙君,这位便是书书姑娘。”
沉允看那女子,颇有书卷气,但身上粉衣着实艳俗,愣是将书卷气压下去。
叫书书女子是鲜台城中最为红火的姑娘,出生青楼却熟读诗书,各界名人都不惜重金,只愿与之一叙,但她也不是什么人都见,挑剔得很。三日前她来了兴趣,答应妈妈只要谁出的钱多,她就陪谁共度良宵,宾客们为此雀跃不已,也有人骂她臭婊子整天摆架子,她也早已习惯,也就是那时她遇见了梁安。
梁安没什么钱,将自己手上的镯子拿出来,修界之物在民间也是难得,因此,她那晚陪伴的人是梁安。
老鸨拿着镯子,高高兴兴的吹了几下,也不管梁安什么人,直接把她带到书书房中。
书书长相艳丽,但这副艳丽的容貌和她本身的书卷气并不相符,她见到梁安的第一眼,笑道,“又是一个怨妇,说吧,我什么时候勾引你相公了,我一天陪的人可多了,也不知道你要找的是哪一个。”
梁安自顾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道,“经常有妇人来找你麻烦?”
“当然了,夫人一看就是好人,肯定不是来抓我头发的泼妇。”
“嗯,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来请教问题的。”
书书哦了一声,坐到她身边,故意道,“来青楼请教房中术,你们这些良家子太无趣了,丈夫会变心也是理所应当,风月手段说出去不好听,但笼络丈夫也还有可取之处,夫人能纡尊降贵,也是不容易。”
她本是故意揶揄梁安,但梁安脸上没什么怒气,还赞同道,“姑娘为了生计在此讨生活,和我殊途同归。”
“哟,难得啊,夫人一个良家妇人把自己和我们这样的人放在一起,也不怕别人笑话。”
“姑娘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要看低自己。”
“哈哈……”书书被她说的笑了,笑出了眼泪,“以往,我的恩客们为了和我共度良宵,也常常会说这样的话,我从没放在心上,但夫人今日所言,倒有几分真心。”
“也罢,夫人既然诚心请教,那我就勉强教你一下,倘若能让夫人和夫君感情和睦,也算我做了好事。”
听她说完,沉允问道,“所以你教了?”
“对,那时我不知道她就是尊主夫人,以为是哪个想笼络丈夫的可怜女子。我们青楼女子,被其他人视为卑贱之物,夫人却愿意同我交心,我自然是想帮她的。”
沉溯:“此事你大可放心,尊主对夫人关爱有加,无需她献媚邀宠。”
“仙君说的是,她也不是真的想学房中术,只是问我许多事情。”
“都问了什么?”沉允问。
“她问我过得如何,会不会被客人欺负,我告诉她做我们这个,哪有不被欺负的,夫人很难受,缓了好久才缓过来,之后又说让我再等等,说再过几年尊主就会帮我们,让我们脱离苦海。”
书书说着,哑然道,“我知道她在安慰我,其实她能同我说话,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些安慰的话你的恩客想必说的不少,为何梁安一说,你就愿意交付真心,只因为她是女子吗?”
“仙君说的对,正因为她是女子,良家女子没人愿意跟我们交谈,夫尊重我,在意我的想法,理解我经历的苦难,比那些恩客为了交欢说的要真诚。”
话毕,书房一阵沉默。
小容率先解开沉默,对沉允道,“尊主,夫人在林清轩,要请她过来吗?”
沉允沉思,并未回答。
小容明白,将书书带下去。
此时,梁安正坐在林清轩的秋千上,衣裙随秋千飘摇,像一朵绽放的桃花,但她脸上却无一丝笑意,麻木重复的荡秋千。
自见到书书以后,她就更沉默了,仿佛不会说话一样,人也呆滞得很。
沉允从门外进来时,她就坐在哪儿,安安静静的,不说一句话。他走到她身后,双手握住绳子,轻轻地推了推。
“安安,刚回来啊!”
“对,才回来。”
沉允一放一收,两人难得安静下来,没有针锋相对。
微风吹来,伴随着花香,梁安荡了好一会儿秋千,院中看到的景色让她乏味,身后的人让她感到疲累,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却比小时候干农活还要累。
良久,梁安开口道,“尊主,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沉允愣了一下,继续推秋千绳。
“去青楼几天,也学会哄人了,看来安安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是啊,去了一趟青楼,发现好多事情,尊主要不要听。”
“你在青楼认识一个叫书书的姑娘,她对你倒是念念不忘,见惯风月的人居然相信你几句话,真是可笑。”
梁安不恼,也不愿同他争论太多,近来沉允脾气越发怪异,她也习惯了,只当他在报复自己。
“书书姑娘命运悲惨,我见到她时犹如见到一具行尸走肉,听闻她时常戏弄前来的恩客们,跟他们调笑玩乐,她说她喜欢读书,想跟别人讨论古人言论,可是那些恩客们并不喜欢。她说身在青楼是生计所迫,但她相信总有一天会遇见愿意听她说话的人。”
沉允冷声道,“所以你就是她要等的人?”
“嗯”梁安微微点头,继续说道,“她说了很多,我从来没见过话这么多的人,她读过很多书,说话也很好听,还会出口成章,可是在别人看来,她是假清高,明明是青楼女子却要装作大家闺秀的模样,就像浮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