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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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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离京已不短的日子,沧岳朝的宫廷除了静寂还是静寂。

太妃染恙,皇后将后宫交于贤妃打理,带了内侍亲往行宫尽孝。

出身将门的贤妃段秋桐治宫有方,每日例行的查问一个不差,内宫各处人人皆拿着小心,生怕出了差池,触了这位主子的霉头。

春光大好的时节,段秋桐于外散步时偶闻琴音清扬,这让她将目光一下折向了乐署。

眉头一蹙,一张颇为扎眼的容颜忽地映于眼前,敏而好察的她想起圣上临行之日,目光于乐署那方深深的一瞥,让她的心猛然一沉。

这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内侍省的宫人曾瞧见圣上深夜与花主舞共舞的场面,自她入宫以来,连出身夏侯一族的皇后娘娘也不曾有过这般的圣眷。

共舞?

段秋桐于一刹心中涌起了酸涩,嫔妃们皆说圣上喜欢聪慧的女子,而这后宫平日里唯有自己可与圣上对弈来去、言谈相欢,这让她隐隐自傲,段氏一族可并非是疆场来去的莽夫蛮女,那岳婉真如何的才貌双全她未曾见过,可圣上夸她是女中诸葛,此一言已胜了群芳无数。

可近来她却高兴不起来,大哥眼看就要换期归京,圣上处还未有片丝言语,那执掌暗营本是大好的前程,可圣上显然更倚重皇族宗亲,至于这外戚终是落了个“外”字,想圣上离京时独与皇后、淑妃话别,让她隐隐失落,这后宫无论是夏侯一族的万千荣典、亦或是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长鱼一族,皆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而今又跳出了一位来路不明的花主舞,连皇后娘娘皆赏于她三分颜面,这位花主舞显然是为圣上而来,而她已不经然的在宫中有了几分分量,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一个身份低下的舞姬,焉能承受恩泽?

目光沉定,段秋桐当即折往了乐署。

令她惊讶的是,那乐署的花主舞并未习舞,她在射箭,虽箭矢如雨,可那靶心倒未给予她几分颜面。

段秋桐心中升起了快意,“看不出花主舞不仅舞艺不俗,还有几分男儿英气!”

贤妃的驾临让莲歌着实吃惊,那曾经落陷的一幕还记忆犹新,心中不由地七上八下。

“娘娘凤临,万福金安!”收箭,她欠身施礼。

“免礼免礼,本宫可不喜欢这些俗套,我段氏一门疆场为国,我大哥段恪随圣上一路征战,曾帅十万大军杀回都城,救黎民于水火,那射艺自不用说,本宫说来也曾习得几分箭术,这宫中的日子大概是太闷,本宫想请花主舞小园习射,不知花主舞意下如何?”段秋桐步过,将一支箭矢稳稳扎于了靶心。

莲歌抿唇踌躇,这自不会是习射那般简单!

才欲寻了理由退却,却见段秋桐已笑吟吟吩咐从人备置弓箭,先行而去。

福粹宫的小园内,段秋桐优雅展艺,不愧是将门虎女,那箭术果然非比寻常。

莲歌瞅着自己落靶的箭矢,瞧着段秋桐飒飒英姿,想着漠北的洛都和那草原圆月下一双共舞的人影儿,一股巨大的失落瞬间将她淹没了去。

提起了十二分的力气去应付这场战局,可她的箭术实在是凄惨了得,愈想胜,那小箭似和她作对一般,愈发没有了个章法,败绩连连。

于是福粹宫内,她手捧箭靶,任段秋桐收获了应有的快意。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与祝光斗的那场对决,那时她的目光中有一双相随不离的眼,而如今她的眼前除了一张张奚落、盛满笑意的脸孔,再无其他。

她觉得自己要碎了,连知觉也麻木了起来,于是手捧箭靶成为了每日福粹宫中的风景,而贤妃段秋桐也将她入宫以来所有的积怨全部发泄了出来。

“认输并不难,花主舞这般,本宫十分为难!”

“向晚愿为娘娘手捧圃靶助兴!”

她的骄傲没有了,一切的一切都被时岁碾碎了。

这是句十分入耳的话,眼前女舞除了颇有姿色外,并不足畏,在这个每日每夜皆如战场的宫廷中,色貌不过是一季的明媚,很容易成为烟花一瞬,而此番晓以利害,显然已收到了成效。

凤蝶晃眼的头面金光闪耀,箭矢擦过细指处的玉扳指,带过了“嗖嗖嗖”的劲风,段秋桐站在这大好的春时中嫣然而笑。

只是这一笑,忽的凝固在了唇畔。

一线金鳞光华在眼角的余光中浮动沉淀,段秋桐蓦然折身,看到烟雨细细中淑妃身畔的圣上朗目如星,朱红八团的龙袍,透着慑人的威严,似已于外方瞧了很久。

而圣驾的提前归京,惊到的不止一位,“轰”地一声,圃靶自那女舞的手中坠落了下去,福粹宫的内侍们面面相觑,皆诚惶诚恐地跪拜了下去。

“秋桐好雅兴!”

昭光帝取步而过,打量着那圃靶红心处密密麻麻的箭矢,笑地分外温和,可听在耳中,却给人冰寒彻骨之感。

“臣妾见过吾皇万岁万万岁!”

贤妃急忙施礼,待了很久,才听圣上于可怕的沉默中赐了平身。

“去捧靶!”昭光帝指着贤妃身畔一位贴身宫娥,沉声命道。

那宫娥在圣驾面前显得十分局促,圃靶颇费周折方举过了头顶。

帝目化作一线细狭,手执弓箭当即气定神闲地射出一箭,那宫娥的肩胛被震地一颤,踉跄着与那圃靶一同跌倒在了眼前。

“没用的东西,圣上命你捧靶,如何捧成这般?”段秋桐冷颜跺脚,厉瞪了那宫娥一眼。

今上无话,只皱皱眉头,将目光又投向了段秋桐身畔的一位太监,喝道:“你来!”

朝国重任,大业初始,昭光帝鲜少有空子于宫中习射,今日展艺,段秋桐周遭的侍人们侍驾分外辛苦,皆稀里哗啦倒在了园中,段秋桐看着那翩翩身影,又望望自己的内侍,只觉这群奴才没有眼力劲儿,丢人现眼,一时那花颜竟晦暗地瞧不得了。

只是今上显然兴致甚高,他拉过了那名面色苍白的女舞,将弓箭放入了她的手中,言传身教道:“习射之道,凝神聚气这些形之于外的东西远不如寻对了敌人来的重要,一个胜者要先看到敌人,才可恰如其分的发力!”

段秋桐闻言,脸孔骤变,打量那女舞,只觉狐媚碍眼,打量淑妃,又觉那淑丽面孔虚假可恨,圣上才回宫,便被淑妃带来了这方,自己大意了,美眸一转,不想失了自家的体面,只道:“内宫祥和,本宫与花主舞甚为投缘,这习射之道也是教了的,这敌不敌的,臣妾听了惶恐!”

莲歌一惊,正予周应,却见龙目高悬,似笑非笑地洒下几分明锐,“花主舞,你瞧着贤妃娘娘作何,难不成娘娘她真是你的敌人?”

莲歌听这话带着一股冲劲儿,没瞧他帮着自己,倒似拉着自己与那贤妃结怨,可她可没什么心思,来掺合这诸葛家的家事。

“奴婢不敢!”莲歌回,回的冷,回的淡,而在昭光帝听来那气息中分明夹杂着厌嫌和怒气。

“花主舞,朕命你将那红心想象成一位敌人,或者这战局会大大的不同!”

腰间一紧,一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立于身后。

听闻此道圣谕,心中潮湿如雨,她的罗刹女在那废园中烧成了“小丑”,她的手掌毫无力气,连眼前这把弓箭也握不动了,“铿”地一声,那弓箭自她冰凉的手指滑落了出去。

“贤妃娘娘箭术高妙,向晚输了!”

淡淡地,她没领他的情,施礼告退。

昭光帝打量着那地上坠落的弓箭,又自那眉眼弯弯处依稀瞧到几许破碎,眸光也不由地萧冷。

此番离京去往渤俞沁,是一场千秋荣耀。本不需什么星夜兼程、风尘仆仆,可他却因那如梦似幻的一夜,失魂落魄,于是策马扬尘,过三江九州,这颗心飘摇了一路,终是在今日这抬眸的一瞬才落下了。

他临立此中许久,看到了那一双几无生气的眸子,而在这微风细雨中,那一截身影如逆来顺受的戏偶一般,带来了扑面的死寂。

他几乎于这触目的一刻便怒不可抑,瞧瞧,那红发的魔头,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变成了何等形销骨立的模样?

他不懂那对她不闻不问的魔头究竟有何法力这般狠毒地蛊惑了她,让她形神不在,连那小箭也射不出三尺开外,他更无法原谅自己还这般的执迷不悟,对一个心魂已飞的戏子,这般无法割舍个干净!

诸葛合墒拾起了那把弓箭,将箭矢瞄准了那圃靶处的红心,那是一颗魔头的脑袋,让他生出了无穷的恨意,于是昭光帝返回国都的这日,贤妃殿内,漫天的箭雨胜过了那烟雨如织。

“朕精通六艺,尤善箭术,爱妃若有兴致,可常于朕切磋一二!”

昭光帝摔弓而走,段秋桐两瞳无神,两膝发软,那朱殿上方的细雨变作了一场暴雨,团团黑霾笼罩不褪,让她战栗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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