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满目青山空念远
四月的天正是温和,盛乐地处北方此时气候最是宜人。回到魏国的长孙静寒却心中无数愁绪,这些日子一直都愁眉不展,夜间也睡不安稳。战事日益紧张,长孙翰已经回了武川驻守,长孙平成因筹措粮草要暂留盛乐,过两天也要走。长孙静寒眼见父兄为战事辛劳,又无法相助,心中更是焦虑。她心中实在烦闷,便孤身上了街。格敏茵见她出门,心里不放心便也跟着。
漫无目的地走着,闲逛了两条街,长孙静寒却突然警觉了起来,因为她发现身后有人跟踪她们。心中一凛,带着格敏茵进了旁边的一条偏僻的小巷。
眼看就快要到巷口了,正待此时,呼啸声响落在耳畔,长孙静寒循声看去,见那屋檐上,三五人跃下,一招一式都非常人所能及。待长孙静寒站定脚步,前方巷口已经径直站了一个黑衣人。
“阏氏殿下。”那黑衣领队之人似乎认得长孙静寒,三步并作两步,行至长孙静寒身侧。那领头的人又对着后头的人摆手示意。
众人齐声道:“参见阏氏殿下!”
长孙静寒心中犯疑,这群黑衣人皆着黑色劲装胡服,她仔细瞧了,确实是契鹘的服饰,只是却不是平日见过的黑鹰卫士打扮。所谓的黑鹰卫士便是饰服上绣有飞鹰图徽。黑鹰卫士共分两旗,一为平民子弟,衣上飞鹰羽毛为白色;一为勋贵子弟,衣上飞鹰羽毛为玄色又称玄羽黑鹰。而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衣,却无飞鹰图徽,只是衣领和袖口都绣有一只鹰爪。
“你是什么人?怕是认错人了?”长孙静寒问。若这是仆固明洂派来的人,必是他身边极信任的人,那便是黑鹰卫士了。可仆固明洂平时的黑鹰卫士长孙静寒都是见过的,这群人全都是生面孔。
那黑衣领队回道:“属下荣格,是主上的百保黑鹰旗主。”
“百保黑鹰?”
“是。”荣格解释道:“百保黑鹰是主上从一百个勇士中挑选出来训练的死士,因其百里挑一,故名百保。百保黑鹰虽隶属于黑鹰卫士,却从未有人见过,就是执掌黑鹰卫士的中抚军莫都也毫不知情。”
荣格连忙道:“阏氏殿下,属下是来替主上送信的,主上不日便到盛乐。”他彻夜不停地来到盛乐,几番查访终于找到长孙静寒的下落,只是不好靠近,只能让人守着等待机会。在听说长孙静寒带着格敏茵上了街后,立时跟了过来。
荣格昨日接到飞鹰传信知道,仆固明洂已经率大军日夜兼程赶来魏国,不日就将到盛乐与拓跋焘会盟,但送信这差事他总是要先做好的。
长孙静寒这才看清这位百保黑鹰旗主的模样,此人与其他几人装束有所不同,双目用黑纱蒙着,看不清眉宇却能感觉到肃杀之气,更有股子生人勿近的感觉,让人不敢直视。刚才那跃下之时动作果断凌厉,一看就是久经风雨杀伐之人。
“阏氏殿下。”荣格轻咳一声,将怀中信件取出,“这是主上送给阏氏的信。”
荣格将信件递了过去,长孙静寒缓缓接来,竟觉滚烫至极,展信一瞥。
“吾妻姬娅,自汝去吾,明洂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书寄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那字迹,熟悉至极,她自是认识。她看着帛书,眉心微动,抿嘴一笑。
荣格问道:“阏氏何时随属下去见主上?”
“我几时说过要去见你们主上?”长孙静寒微微蹙眉,细细想了许久,满心愁思方散,她将那信件小心翼翼收入竹筒,“你家主上是谁?”她忽然一笑,竟比清泉中的芙蕖还要明媚几分,“想来你是送错了吧?我并非是什么阏氏。”
荣格心下一惊,他之前并未在汗庭露面,自然没人认识他,可他对主上身边的亲近之人都是熟悉,这女子正是主上的阏氏。可见长孙静寒如此,分明根本不认识主上,他犹豫良久,才问道:“阏氏殿下不认识主上?”
长孙静寒没有再理会荣格,径自走出了巷子,格敏茵见状,也快步跟上。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荣格无奈叹息,抬手唤过一名百保,吩咐道:“从百保中挑选十名女卫日夜不离地守在阏氏殿下身边,记着不要暴露。主上应该到武川了,我去武川大营跟主上禀告此事,有什么情况随时禀报。”吩咐完,荣格便转身离去。
长孙静寒与格敏茵回去后,不觉心情大好,不禁在院中练起了剑。长孙静寒自幼习武,就是在斡儿朵也保持着这个习惯,每日练武后她只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泰,身子比以前轻盈有力了许多,筋骨更加柔韧,肌肤更加紧致。
隐隐,有脚步声传来。长孙静寒耳力极佳,纵使来人还未到跟前,也早已听见。她停下来转身一看,远远地,一个身影朝这里走来,竟是安原。
安原今日是奉安同的命来与长孙平成核对粮草数目的,到了军营却听说长孙平成回来了,便赶来找他。在门外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舞剑,安原走近只看见舞剑之人一袭劲装英姿飒爽地练剑,不远处恭恭敬敬立着一个异族装扮的少女,正是格敏茵,格敏茵的目光投向院中之人。
顺着格敏茵的目光看去,安原突然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胸口一紧,心头弥漫上一股尖锐的疼痛。疼痛之下,却像又翻腾着隐隐的喜悦。不知不觉间,视线已渐渐模糊,掩去了那片空地上舞剑的身影。那个宛若游龙的身影,竟然是长孙静寒,是长孙静寒回来了!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舞剑之人蓦然收剑,小心翼翼地转身。两道视线胶着着,伫立许久。
安原看着眼前盈盈而立的倩影,只觉得一腔思念终于找到了出口。长孙静寒一身白色剑袖劲装,黑发挽起,脸颊因练武变得红扑扑的,像一颗汁水饱满的蜜桃。安原看着她,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或许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对她情根深种了。
安原紧紧握住拳,看着长孙静寒清秀的面庞,一步一步走到长孙静寒身前,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满心的情意千回百转,良久,他才艰涩地开口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静寒,你还好吗?”
“原来是安公子,哦对了,听我阿兄说你封侯了,应该称呼你武原侯。我很好,多谢关心。前些日子见了高阳公,高阳公风采依旧,也请武原侯替我问候高阳公。”长孙静寒浅浅笑着。
“你我之间,竟已这般客气了吗?”安原喃喃地说着,他的眼梢很长,眼珠乌黑,可这时,那难掩的痛苦仿佛要从那双眼睛里溢出来。
长孙静寒心中剔透,安原的心思她自然看得出来,他们也算是旧识,还有父辈的交情,可是她心里只住得进一个仆固明洂,容不下别人。想到这,长孙静寒偏过头去,道:“我们都长大了,自然不能像过去那般无状。以前,是我对将军无礼了。”
“这几年你去哪了?没有受伤吧。”安原快步上前,显然是想到当年和亲使团被劫的事情,上上下下打量着长孙静寒,良久才放下心来,“当初听说你失踪了,我一直担心着,却杳无音信,又要忙于战事,只能坐等消息。幸好,上天见怜,你平安回来了。”
“妹妹!”正好这时长孙平成从门外进来。
看见长孙平成进来,长孙静寒下意识回头,对不远处的格敏茵对了个眼神,格敏茵心领神会走到长孙静寒身旁,递上一方帕子,摸着长孙静寒的手,惊道:“县主,您的手怎么这样凉?奴婢跟您说了多少次,练武之后,一定要将汗水拭干,再去换身干衣服。早晨风凉,你若病了可怎么办?”
格敏茵说完,长孙静寒抬头向安原道:“武原侯见谅,我方练完武,先去换身衣服。武原侯既是来找我兄长的,便请与兄长详谈,我就不打扰了!”
“静寒!”安原听长孙静寒就这样下了逐客令,忙叫道。
长孙静寒却恍若没听见,带着格敏茵,径自回房更衣去了。
次日黄昏,荣格急匆匆地赶到武川大营。仆固明洂正在校场演兵,听说荣格回来急忙赶回来。荣格在营帐里等了半柱香的工夫,就听见营帐外的马蹄声,连忙出帐。仆固明洂纵马而来,丰神绰约间显然有疲惫之色,他进到大营,跃马而下,走入营帐,一身玄色斗篷被风撩起,荣格连忙上前为仆固明洂解下斗篷,“主上。”
“可见着阏氏了?”仆固明洂第一句话,问的却非别的。
荣格不知该如何禀报,只将袖中的竹筒递交给仆固明洂,仆固明洂用眼角余光扫过,颇为不悦,愠怒道:“怎么,你还没把信送到?你就是这样办事的?”
“回主上,属下已经见过阏氏殿下了。信是,是阏氏不要。”荣格跪下解释。又想着此事事关主上的面子,荣格迟疑了一会儿,才委婉道:“阏氏殿下看过信说,定是主上送错了。”
仆固明洂好似并不在意,也未及细想,只道:“既然阏氏已经看过了,那送不送都无妨了,到时候本汗亲自给她也是一样。”忽想起什么,自语道:“许是姬娅恼我现在才来?”
契鹘大军已经在武川外围秘密驻扎,现在只等拓拔焘的消息就能联合出兵了。
盛乐,拓跋焘在盛乐宫设立的军事厅,一连几日召集长孙嵩、长孙翰、安同、贺楼伏连、达奚斤、吐奚弼等一众将领商议作战策略。柔然六万铁骑兵临城下,魏军眼下所有兵士加在一起将将四万。然而面对兵力悬殊,拓跋焘丝毫不惧,他早已成竹在胸,只是一直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沙盘前,听着众将纷说,拓跋焘精湛的目光看向安同,安同会意地点了下头。拓跋焘喜欢冒险,他这次决议先发制人,以己为饵孤军深入,来一招釜底抽薪。这一战的策略已定,为防范消息走漏,整个作战计划只有拓跋焘和安同两人知晓,其他将领只会各自领命行事。
比邻盛乐的云中与西北方向的草原连成一片,均在柔然手中,两地布有重兵,对魏军虎视眈眈。柔然有六万铁骑,在兵力上比魏军多两万,主战场无论是在武川还是在云中,对柔然都有绝对的优势。而且柔然方面,斥候已经向大檀君臣禀报,魏帝拓跋焘就在盛乐城中,这自然更进一步激起了大檀灭掉北魏的雄心。
魏军方面并没有刻意隐瞒皇帝身在盛乐的消息,相反还能提高全军的士气。长孙翰父子驻防武川,长孙嵩、长孙敦坐镇盛乐,拓拔焘又命达奚斤率领五千兵马在云中与柔然对峙,虽然陆续有增兵,但兵力不多,只有八千人。真正的主力由贺楼伏连和长孙颓率领,不日将开拔武川。此番部署是为了牵制柔然,让对方跟着他们的计划掉入陷阱,拓跋焘就是要让大檀洞悉他的意图,目的是将主战场定在武川。
云中与盛乐相距不远,且都人口稠密,武川多为草原、平原,一旦开战不会殃及百姓。拓跋焘与长孙嵩、安同等人商议后定下这样的作战策略不仅是为了将柔然人远远推开,他以己为饵,也是为了把柔然的兵力尽数调到武川,前后夹击全部吃掉,以解盛乐与云中之危。贺楼伏连、长孙颓有充分的作战经验,所以正面大军由他二人领兵。达奚斤将在云中对柔然发起进攻,拖住柔然剩余所部,以免他们威胁盛乐。
这次的行军计划十分周密,各军各幢只知道自己的作战计划,并严令禁止相互传递走漏风声。如此故布疑阵,实则拓跋焘与安同还另有布置,他们将带领一支五千人的精锐轻骑由云中的雁门郡绕道武川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乱柔然阵脚,与前方大军夹击,全歼柔然主力。
不过大战在即,安同对于拓拔焘亲临险境的冒险举动还是心有疑虑,毕竟五年前大檀曾经在盛乐上过一次当,这一次还会不会入彀并不好说。虽然夜色已深,安同还是进盛乐宫求见皇帝。
安同见了拓拔焘,谦恭道:“陛下此次出兵云中是否不必亲临险境,您只要坐镇盛乐即可,臣愿意代陛下前往。”
“将军多虑了。朕领兵多年,从未败过,此战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大檀如何也想不到朕会从云中突袭。”拓拔焘淡淡地说。
安同一边观察拓拔焘的神色,缓缓道:“陛下身系社稷,若有不测,臣难辞其咎,大魏社稷何托?大皇子才刚满周岁啊!请陛下三思!”
拓拔焘本是听着不发一言,听他提及不测二字,心中陡然升起一阵疑虑,锋锐的目光射向安同,沉润的声音带着冷意:“高阳公是觉得朕会有所闪失?”
安同惊慌地低下头,慌忙地跪下应着:“陛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自有天命庇护,区区蠕蠕如何伤得了我大魏天选之子。臣只是担心陛下所带兵马太少,若柔然人增兵被围,我军兵力不足该如何脱困?”
“这个就不必将军操心了!朕自有应对之法。”拓拔焘挥手让安同退下。只是等安同走到殿门口,拓拔焘冷然开口道:“高阳公,你是将军,带兵打仗才是你的职责,至于别的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须记住自己的本分。”
安同连连低头称是,疾步出了大殿。
盛乐宫里,摇曳的烛光照在拓拔焘的脸上。拓拔焘微微一笑露出阴鸷的眼神,随后他闭上眼睛,紧紧握住了案头随身的佩剑……这一战,他一定会赢!
深沉的夜色下,被云中各郡各镇围绕不多远处的盛乐屹立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朦胧的月光投下了深深的影子。两军对峙,城中百姓暂时摆脱了频频的战火,但城中盛乐宫以及依托城墙驻守攻防的魏军各幢都在严阵以待,随时迎战柔然六万铁骑。
子时已经过了,城头的防卫刚刚替换了一班。一个魏国士兵趁着刚才换班悄悄拴了绳索躲在城墙外延,此时掩着夜色正神不知鬼不觉地翻下城墙。他身手颇为矫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离开了盛乐城楼。然后疾奔了一段路,藏进了一片密林里。
不多时,一匹快马冲出城门,是城中军衙派出去的传令兵。拓跋焘经过与众将商定,心中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他诏令达奚斤率五千兵力先头开拔,吸引柔然的注意力,这几日又陆续向达奚斤驻守的位置增兵,此时派出传令兵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把最新命令传递出去。
茫茫夜色,传令的斥候驾马刚进入树林,就被藏身在树上的人用绳子吊住脖子勒死在了树杈上。身穿魏军军服的人从斥候身上摸出一封火漆的信收进怀里,骑着他的马飞速离开了树林。
一大清早,柔然营地里冒着白色的炊烟,各军都在起火造饭。
大檀和东则罕吃了几块胡饼,就在营帐里讨论着下一步的部署。这些日子,吴提、多泽、匹黎先都受命驻防各营,徒单息和图尔特留在可汗大营听命。所有军情都是大檀与东则罕商议斟酌而定。
“大汗。”图尔特适时打断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他走上前,看了眼东则罕,便对大檀道:“禀大汗,守营的士兵来报,刚才抓住了一名魏军细作。”
近日进兵不顺,大檀现在的心情很糟,听了这话想都不想就说:“这有什么好禀报的,给本汗一刀砍了。”
东则罕正想开口,就听图尔特道:“回大汗,听说不是一般的细作,他口口声声说要见,说要见大汗和国相。”
见大檀大步出了营帐,东则罕对这个送上门的魏国人起了疑心,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东则罕远远地看见有个魏军士兵被绑在木桩上,一旁的徒单息正举着鞭子抽打。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老谋深算的东则罕感觉这个人并不是打探军情被抓的。此人态度倨傲,不畏生死,似乎对徒单息并不假辞色。只见徒单息面色不善,大喊一声:“不怕死是吗?我成全你,来人!”
“住手!”大檀从另一边走出来,制止了徒单息。
大檀和东则罕此时心中忽然有种预感,这个只身前来的魏军士兵不是普通人,他一定有什么目的。刚才图尔特说,这个人要见到大汗与国相才肯道明来意,那么他肯定是个不利于魏国的人。既然对魏国不利,那肯定对柔然有利。
大檀命人将魏军细作押到自己的营帐,命图尔特亲自带人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然后便跟东则罕进了营帐。至于营帐里的三个人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魏军细作在营帐里逗留了都是一个时辰就走了。
事后,大檀似乎很高兴,他告诉东则罕,这个人以及他的主人会为柔然带来胜利。
此前柔然方面,大檀已料到与魏军在武川会战,他准备领兵两万强攻魏军主力,对魏军正面进攻,命吴提、图尔特领一万铁骑埋伏武川右方,多泽、徒单息领一万铁骑埋伏左方,到时候合围包抄,一举歼灭。为了避免腹背受敌,大檀命匹黎先领兵五千驻扎武川后方,剩余人马交给东则罕留守云中。
柔然在兵力上占优势,大檀的部署是稳中求胜的最好办法。原本已经定了的事,但是现在作为国相的东则罕却不同意这个作战策略。在众将聚齐的中军大帐,东则罕向大檀提出了新的想法,更令人费解的是大檀居然同意了。
“嗯,本汗赞同国相所说,此战我军就把兵力全都放在云中外围伏击拓跋焘。只要拓拔焘一死,魏国将不攻自破。”
匹黎先在听完东则罕的说词后头一个皱眉,不解道:“大汗、国相何出此言?”
东则罕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匹黎先殿下,大汗已经得到可靠消息,拓跋焘会亲自领兵到云中。”
“这不可能!”吴提断言,走到地图前一指,“父汗,之前斥候来报,说魏军达奚斤所部正在云中这个位置,他是拓拔焘为了牵制我们的视线为盛乐设置屏障,与魏军的决战在武川,我们没有理由在云中投注所有兵力,不然恐怕武川一线情况不利。”
“言之有理!”多泽也赞同吴提的看法,“魏军主力将赴武川,我军只要在武川打败魏军,武川可下,然后进盛乐,取平城易如反掌。现在却要将兵力集中在云中,这实在令人想不通。”
东则罕不置可否,他已奉大汗之命派人与混在魏营的报信之人接头,拓跋焘孤军深入的消息不会错,现在只要大檀听从他的意见,魏国就会有灭顶之灾,他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东则罕冷着脸往前迈进一步,用幽深的眼神看了吴提和多泽,以往谦恭和善的话语带了几分强硬,“二位殿下,大汗自有得到消息的渠道,只要拓跋焘一死,我们又何须取盛乐、平城?这不世奇功唾手可得……”
众将听着东则罕的话,心里确实有几分心动。但吴提很快又想到了之前盛乐之战,他晓得长孙嵩、安同都不是普通的敌人,拓拔焘更不是无能之辈,他既有对付夏国时秋风扫落叶般强硬的一面,性格中也有睿智沉稳的一面。所谓未战先料败,他一定会留有后手。
多泽想的更多,他对拓拔焘用兵略有耳闻,知道此人喜欢冒险。五年前就是在盛乐,拓拔焘故布疑兵摆了大檀一道,现在故技重演也说不定。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道:“父汗,向我们传递消息的人是谁?”
面对多泽的发问,大檀沉了沉,道:“这个现在不能说,但消息绝对错不了!”
吴提虽然用兵比不得多泽灵活机动,但是他向来稳重,于是提议道:“父汗,我们不能冒险。不过既然父汗已经收到消息,不如我们把主战场定在云中,不过武川也必须有重兵驻扎。魏军只有区区四万兵马……”
“吴提呀,既然大汗跟国相已经再三确认拓跋焘一定会来云中,那他的命就是最重要的,我们必须有足够的兵力确保万无一失!”匹黎先突然打断吴提。
大檀已经决定了,他这次要孤注一掷,因此不同意吴提调集两万铁骑驻守的意见。而且还驳回了多泽提出的,即使围剿拓跋焘,除了留守云中后方的一万铁骑,父汗领兵三万也足以了。
最终,吴提也勉强赞同大檀的决定,毕竟对柔然来说杀掉拓跋焘实在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多泽却坚持己见,围绕是否屯兵武川外围,和东则罕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临了,还是大檀一锤定音,新的作战策略才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