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周姑姑腰里藏着的琉璃珠子,楼啸石曾拿给凌佳蕊看过。
凌佳蕊细细回忆,那日摔倒时的脚感,确实像这类小玩意儿。
要说这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凌佳蕊儿时也玩过。
但多是几个兄弟喜欢,她没碰过几回。
即便如此,凌佳蕊对琉璃珠子也是有所了解的。
它们大小不一,取材也参差。
小粒的,多是用边角料做的,样子好看价格倒是不高的。
但稍大一些的就不同,用原本能做首饰的料子,打成小孩玩物,价格自然是趋同首饰的。
这也就意味着,大珠子只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才玩的起了。
楼啸石手里的几颗,都算是大珠子,虽说摆在他手里不显。
可周姑姑才几个月例,哪有闲钱买这些。
再说,他又没孩子在身边,买这些玩意儿做什么?总不会是为万卉未出生的孩子准备的罢。
凌佳蕊思索着,将军府里唯一的小娃儿,就是刘招儿的大子楼常淮,倒正是玩这些的年纪。
周姑姑手里的东西,究竟是她偷来的,还是有人给她的?
要是旁人给的,那害万卉小产是不是还有更深的阴谋?
凌佳蕊暗暗记了下来,却没始终找到机会,把这琉璃珠子的事告诉万卉。
全因小产之后的万卉,变得有些古怪。
没了孩子,丈夫失而复得,却流连烟花之地,相信万卉不会没有差距。
这样的境遇,任谁都无法强颜欢笑罢。
凌佳蕊明白万卉的苦楚,也知道她此时的脆弱,遂没把她的疏远放在心里,只将那些猜测闷在了肚子里。
夏至未至,狩猎的日子掐指就到。
楼啸川有押送任务在身,这是他作为将军,少数可以崭露头角的时机,可笑可叹。
四年就这么一次,遂将士们看把围猎看的很重。
他们要带领先行队伍,去木兰围场安营扎寨,将马匹同狩猎所需的一应物品安置就位。
凌佳蕊早就想好要一道去的,也着手筹备起来。
这几日,可说是她重生以来,最为忙碌的时光。
姜氏那边,为了叫章显光多上心,凌佳蕊特意把紫晴留在府中,安排她照看着。
如此一来,不怕章显光怠慢。
好药用着,下人伺候着,有又好大夫日日来看。
也是姜氏争气,在楼啸川还未动身之前,身体就有了明显好转。
原本只剩眼皮能动的人,竟张口冒字了。
叫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姜氏的第一个字,非是关于楼啸石,也并非关于她没了的孙子,而是对着凌佳蕊,发了声似是而非的“谢”字。
虽姜氏说的含糊,可凌佳蕊听出来了。
心说姜氏或许是感激她买来的下人,也或许是指她买来的好药。
总而言之,是感谢她的银子。
然银子而已,算得了什么呢?
凌佳蕊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她的良心,不求谁感恩于她。
可看着病恹恹的老者瘫躺在床,再没了从前颐气指使的模样,睁开眼睛对着自己称谢的时候,她还是有些触动的。
这个从来就对她嗤之以鼻的婆母,总算是明理了呀,叫章显光冒险施针总算没有白费,怕是不光排了她的晦血,还顺带通了通她的脑袋。
再说碎岳庭那边,凌佳蕊也是日日去的。
她会坐在万卉床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陪她一会儿。
至于楼啸石,她从没在屋里见到过。
想到那日他身上的脂粉味,凌佳蕊派人去查了,也查清楚了。
逃不过男子负心风流,喜新厌旧这档子破事。
只是与他有染之人,不想竟是温玉楼如今的当家花魁,玉灵子。
凌佳蕊怎么也不会知道,楼啸石同云灵子,还是因她才有的这段纠葛。
想当初,凌楼成婚不久,玉灵子曾被她叫来过将军府一趟。
那日,楼啸川被下了药,遂才找了温玉楼的头牌解围。
虽说最后也没派上玉灵子的用场,却不想在她出府的时候,被楼啸石撞见了。
她娇娇俏俏一笑,娉娉袅袅福身,叫楼啸石印象深刻。
后来,楼啸石参加诗会,为了一个考试名额,费心费力又费银子,折腾许久不得,反倒欠了一屁股债,为此还阴差阳错被捉去了鞍县,白吃了几个月的苦头。
在鞍县烧炉子熔铁的时候,楼啸石就想通了。
人一辈子就该追求个活得舒坦,活得随心。
他读书再怎么用功,也比不过那些世家传承的才子学生,考取功名更是妄想。
左右家里的将军名头已经挂在楼啸川名下了,他能平平安安,随心所欲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要不是万卉成日里逼他用功,他也不会想要投机取巧,才参加了个倒霉诗会,也就不会沦落至此,吃这样的苦头。
楼啸石一边干活,一边挨打,一边靠幻想度日。
他细想着十九年过下来,除了读书,还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
不知为何,玉灵子那双眉眼跳入楼啸石的脑海。
他暗暗发誓,要有一天还能逃出着鬼地方,一定要再见她一眼。
再后来,楼啸石回到金陵,原也想同万卉温存。
可她怀了孩子,说是为安胎不让碰。
楼啸石一气之下,想到了玉灵子,便说风就雨地去找了。
好在玉灵子的名头大,楼啸石几乎没费功夫就打听到了。
万般顺利,败在没钱。
楼啸石被拦在温玉楼外好几日,只能对着进进出出,迎来送往的大门口垂涎,却始终不得见日思夜想的人儿。
最终,还是靠姜氏那只古玉镯子,才换来了玉灵子一眼。
叫楼啸石乐不可支的是,云灵子竟也还记得他。
他把这归功于自己的样貌,与两人天定的缘分上。
要说楼啸石长得确是算的上英俊,更是与楼啸川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身材上差得多一些。
可这差别,也要看同什么人对比。
站在楼啸川身边,楼啸石自然显得矮小瘦弱。
可要同那些在温玉楼进出的纨绔公子哥相比,他着实算的上伟岸。
到底是将军家的身材底子,又在鞍县干了几月的苦力,臂膀确实比从前结实了。
叫楼啸石更为震惊的是,玉灵子认出他后,便将他带回了屋。
楼啸石全当是自己合了玉灵子的胃口,才能入她的眼。
实则不知的是,他不过是楼啸川的影子罢了。
无论其中缘由几何,楼啸石终是完成了心愿,同玉灵子有了苟且。
尝过了温玉楼的花魁,万卉便成了一碗剩米饭,白白净净却又干又硬,只能果腹,不得好滋味。
凌佳蕊知道了一切,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对着万卉不忍,对旁人又多说无益,遂缄口不言,想着等万事了了,再回头处理这见异思迁的浪荡弟弟。
这时的凌佳蕊也想不到,就在她狩猎回府之后,她会有多懊恼,此刻没有好好同万卉沟通,从而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夏至日,楼啸川驾马,走在队伍最先。
浩浩荡荡地先行部队中,有人驾马,有人驱车,静默地紧随其后。
凌佳蕊所乘的马车,缀在队伍最尾。
她遥望前方,车马长不见头,楼啸川已在她目力以外了。
然叫她暗暗吃惊的是,这般庞杂冗长的队伍,却能井然有序得的前行。
三日后,马车队陆续停了下来,在木兰围场里安营扎寨。
凌佳蕊生在城里,长在城里,从没见过如此广阔的天地,就是北郊的庄子也比不得。
甫一停当下来,她就迫不及待要往野地里跑。
楼啸川急急把她拦下来,怕她误入了围场,碰到那些猎物就麻烦了。
还许诺他,等过了这几日,狩猎正式开始以后,他就得空了,到时带着她到处转转,还能教她骑马射箭,猎些小物。
凌佳蕊听了心动不已,暗道自己此行目的不在于此,可万不能被他带偏了去。
遂又回屋,将带来的礼箱清点了一遍。
等楼啸川这边安置妥帖,官家的队伍也陆续到了。
当然,宫里来的人不宿木兰围场,而是去了紧临着的避暑山庄——安麓苑。
木兰围场得了消息,严阵以待,整个营帐整肃起来。
往年狩猎,除去皇室,官家还会带上一众大臣随行,大臣们又带着家眷一道,可谓是四年一回的盛况。
朝中重臣早没了武将的位子,一帮文人哪懂狩猎,不过是借个幌子出来玩罢了。
狩猎首日,除皇子们骑马上阵,文臣们也派出家中男儿充场,画面很是热闹。
各色贵公子们难得野趣,也饶有兴致地参与其中,不过很快就露了怯,有的跌了马,有的伤了人,更有些体格单薄的,索性连弓都拉不开,纷纷失去了兴致。
碍于官家情面,勉强入了围场两日,骑马溜达无所事事地乱逛,之后便再也不去了,只躲在避暑山庄里取乐。
这之后剩下的,才是真正对骑射感兴趣的人。
其中自然少不了太子李奕斌和三皇子李奕韬。
这两人表面和气,实则暗中较着劲。
有不怕死的内侍,开了盘口,赌这回西狩,谁能拔得头筹。
然这份名单之中,竟有个叫人意外的名字——裴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