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中原地的太阳尤为火红,此刻同凌佳蕊的脸颊相比,也逊色几分。
感觉脸上烧得火辣辣的,凌佳蕊掩耳盗铃般用手盖住,恍恍惚惚跑回了营帐。
她屏退了下人,一个人躲着冷静。
不知道楼啸川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不知他看到了多少。
凌佳蕊把头埋近了膝盖,想着要是今日裴延青没有出现就好了。
忙碌三日,总算完成了手头上的事,今夜本该能好好放松一下的。
缠着楼啸川骑马也好,偷跑去围场夜猎也好,无论做什么都好。
可现在,凌佳蕊只要一想到,裴延青抬起自己下巴的模样被他看到了,便觉得羞臊不已,真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羞耻感。
或许楼啸川没看到呢?
凌佳蕊宽慰自己。
像是知道这般可能性极低,她疯狂摇了摇头。
可叫她无颜见人的还不止这些,更有她高抬着腿踢人的模样。
凌佳蕊觉得当时的自己,形容一定十分狼狈。
她可是金陵贵女啊,怎会与人动起手来呢?
想她前世,就是被几个姨奶奶欺负到落胎,她也不曾恶语相向过。
可又转念一想,这般改变未尝不是好事呢。
若她从前有如今万分之一的狠劲,或许自己就不会沦落成那般可怜模样。
自己不会被下药,孩子也不会没有,当得知裴延青变了心,也能毅然决然地离开他。
是啊。
凌佳蕊怔怔地想。
前世,若她强硬一些,早早同裴延青和离了,或许,或许凌家便能同裴府反目。
或许后来的惨剧就不会发生,凌府就不会遭受灭门之灾。
可是......
要真是那样,自己也就不会遇到楼啸川了罢。
即便遇见了,也不会有这一世的缘分。
凌佳蕊的脸退了热,眼睛压得久了,甫一抬起还在发花。
她揉揉了脸,恢复了清明。
不知道自己走后,裴延青会同楼啸川说什么?
他真的会把他们重生的事情说出来吗?
还是会污蔑自己同他藕断丝连?
若裴延青真这么说,楼啸川会相信吗,会来问吗。
若我回答没有,他又会信谁的?
凌佳蕊泄气地垂下头来,郁闷极了。
怎么她又变得患得患失了呢?
这般优柔寡断,还是重获新生的凌佳蕊吗?
自己是想走前世的老路吗?
答案是否定的。
凌佳蕊抬起头,看到营帐外有一个高大的人影,左右徘徊,就是不进来的。
她知道那人是楼啸川。
看来他也同自己一样,纠结万分。
如此想来,裴延青大约是说了什么罢。
凌佳蕊的目光随着人影来回,好久好久。
忽然之间,她想通了。
经过此次围猎,她所能做的事已经差不多做完了。
接下来,她只需静观其变,等着凌府慢慢归拢到三皇子一派。
若事情不顺利,到时候她再散布些谣言,不怕起不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是以,楼啸川能带给她的助力,似乎已用的差不多了。
再往后,她是不是将军夫人,好像都没什么关系了。
既然如此,不如早点结束这场虚假的婚姻。
凌佳蕊以为是自己清醒了。
她不知道的是,实则心里正憋着气。
气楼啸川没有立时进来,气他在外犹豫不决,没有百分之一百的相信自己。
遂唤道:“你想晃悠到什么时候?进来!”
等楼啸川进了帐子,凌佳蕊也不听他说话,一鼓作气,把和离的想法道了出来。
楼啸川素常冷着一张脸,听了这话,眉头一颤,几乎要结冰。
他的声音带着腊月的寒霜,叫凌佳蕊冷得一哆嗦。
“你想好了?”
凌佳蕊被这话激怒了。
心说这就是同意了?
他这是认定了自己同裴延青有染了?
可笑他们夫妻一场,即便是假的,可该做的也都做了,什么都没亏了他的。
如今,就因为裴延青空口胡说,他就同意了和离!
凌佳蕊胸口隐隐起伏,她压着心中愤怒,赌气道:“是啊,我想好了!等回了金陵,就正式和离!”
楼啸川一时没有呼吸,脖颈处的青筋鼓起来,突突跳得很快。
他轻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帐子。
几乎是楼啸川背过身去的一瞬间,凌佳蕊的眼睛就红了。
她不知自己是被气红的,还是伤心不舍。
总之很没出息的,凌佳蕊眼眶湿润了,她吸了吸鼻子,愤愤然趴到了桌上。
这一夜,楼啸川没回来住。
凌佳蕊早也想到了,故作自然的,像前几日一样用饭就寝,全然当他不存在。
可夜里到底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到深夜才入眠。
睡前她稀里糊涂想了很多。
计划隔日去找方文达,叫那小子教自己骑马去,以此证明,她凌佳蕊也不是非得靠着他。
本以为狩猎的日子里,楼啸川恐怕不会再来找她了。
谁知道,天方大亮,他居然没事人般的回来了。
她才睡着没多久,迷迷糊糊翻身,摸到一个熟悉的身体。
自然而然地抱了上去,又接着睡了。
等凌佳蕊醒过来才后悔不迭。
日上三竿,时辰不早了。
往常这时候,楼啸川不是陪着李奕韬射猎,就是带着将士练箭。
可今日......
楼啸川居然睡得比她还香,起得比她还晚。
这是发生了什么?
为了避免尴尬,凌佳蕊偷偷摸摸坐起来,想要从楼啸川身上,不动声色地跨出去。
也不知他是不是早就醒了,早不睁眼晚不睁眼,偏偏就在最尴尬的时候睁眼。
凌佳蕊跨在他身上,不上不下。
想要一鼓作气下床去,却被他拦了。
两人暗暗较劲,凌佳蕊自然不是他的对手,索性泄了力,一屁股坐了下去。
“唔。”楼啸川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一压,吃痛地咬唇,目光晦暗地看向对方。
凌佳蕊也是一怔,感觉到自己压在不该坐的地方,也已经来不及了。
仓促间动了动位置,似乎更加雪上加霜,楼啸川整个闭上了眼睛,仰头吸了口气。
“放开。”凌佳蕊扭了扭腰。
腰上抓着的手却更紧了。
凌佳蕊身体突然一僵,再也不敢动了。
奇妙的气氛在营帐中蔓延。
外头守着的丫头隐约听到了动静,想进不敢进。
凌佳蕊看到了,故意使坏,叫了一声,“进来。”
想不到楼啸川不让,空出一只扶着腰的手,捂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命令道:“没我命令,谁也不许进。”
“是!”
营帐外的将士们纷纷领命,倒是把那丫鬟一吓,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楼啸川松开凌佳蕊,后者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有东西送你。”
“什么?”
凌佳蕊懵了,全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楼啸川伸手,从引枕下摸出一颗石头模样的东西,放到凌佳蕊手上。
虽心里还在别扭,可抵不住好奇,凌佳蕊还是拿起来看了。
一块崎岖的石头,颜色倒是丰富,泛着珠宝般的光泽。
“这是什么啊?”饶是凌佳蕊见多识广也不知道。
“八色琉璃。”
“哪里有八色。”凌佳蕊把小石头举起来,转过来看,转过去看,细数了数。
是有几种颜色,“看不出。”嘴上却这样讲。
“是三皇子说的,具体我也不知道。”
凌佳蕊心说他倒也老实,想来是从李奕韬那边讨来的东西,想要送给自己当作赔罪。
赔罪?是赔罪罢。
凌佳蕊暗想,还是说,楼啸川后悔昨天答应和离了?
想到这里,凌佳蕊忍不住有些得意。
嘴角隐隐勾起笑容。
楼啸川见她开怀了,遂也放开胆子接着说:“是我自己刻的,花蕊,你喜欢吗?”
“花蕊?”
凌佳蕊惊讶极了,这石头如此崎岖,合着是刻的花心呀。
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呢。
不过这般心意却叫她浑身暖洋洋的。
“也不知道串根绳,这叫我怎么戴。”
“我不会弄,叫黛蓝帮忙罢。”
凌佳蕊把八色琉璃石还给他,“串成了再给我。”
“不好。”
“为什么?”
“黛蓝是你的丫鬟,我和她说不着话。”
凌佳蕊心下满意,爽快收起了石头。
“你今天不去围场了?”
“去。”
“都快晌午了。你......”凌佳蕊动了动屁股。
楼啸川呼吸一滞,勾着对方的脖子,把人带到自己面前。
凌佳蕊默许了一切,心说和离也是回金陵之后的事了。
在围场的日子,就当做是他们两人最后的纪念罢。
要说这一番纪念煞是费时,等楼啸川带上凌佳蕊去骑马时,已经到了夜里。
楼啸川牵出一匹矮马,领到她面前。
凌佳蕊惊喜地打量,这小马的身子还不足楼啸川大马的一半。
“它不会还是个孩子罢。”凌佳蕊有些不舍得骑了。
“不是。”楼啸川把马鞍放好,“天生矮。”
“你是不是指桑骂槐?”
楼啸川宠溺一笑,把凌佳蕊抱了起来,放上马背。
他牵着缰绳走在一边,指导她动作。
即便骑在马上,凌佳蕊也就与楼啸川差不多高,两人目光平视,不时对看两眼。
“哟,我说今个儿怎么不出来了。原来是要陪夫人。”
李奕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骑着大马奔到两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