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李奕韬没带侍卫,独自一人出现在跑马场中,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找你一天了。不会镇日陪着夫人罢。”
他只是一句玩笑话,却歪打正着说中了。
楼啸川不置可否,只和他打了个招呼。
见到此二人这般熟稔,凌佳蕊并不吃惊,却还是装得惶恐模样,着急想要下马请安。
腰被楼啸川扶着,小心抱下了马。
李奕韬目光戏谑,暗自发笑。
说起来,楼啸川同凌佳蕊假婚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全赖裴延青昨日吃了大亏,实在郁闷无处发泄,便把这秘密说出来解气。
可他到底是太子的人,李奕韬与他是敌非友。
遂他口中所谓的真相,李奕韬也并未全然当真,只是暗暗记在心里,想着找时间摸摸楼啸川的底。
现回想起来,当初楼凌两家结亲的时候,他就觉得突然。
那时候,楼啸川急需银子,还找他要办法。
不成想,转头凌佳蕊便替他出了,要不是真有那么亲密,怎么肯白白为他花了千金。
问题就在,李奕韬从前也没听说他们认识,怎会突然之间攀上了亲。
若要真想裴延青所说,这二人是假意成亲,那便说得过去了。
李奕韬对楼啸川狠了解,作为一个穷酸武将,他要钱没钱,要势无势,家中更是乱麻一团,可说是成亲对象中的下下等。
然凌佳蕊乃金陵贵女,想嫁谁不行,就是想塞到宫里来,都是可行的。
遂她若要嫁楼啸川,总该有个缘由。
李奕韬原百思不得其解,然今日楼啸川不在身边,竟然有自己人替凌家当说客。
话里话外想要把凌奉淮拉拢过来。
要知道,这位盐运使可是太子的人,怎会突然变了风向。
李奕韬再一打听才知道,全是这位将军夫人干的好事。
再加上裴延青昨日所说之事,他两头一合计,得出个大胆的猜测。
凌佳蕊同楼啸川成亲,为的就是让凌家从太子党中摘出来,归拢到自己一派。
这个想法大胆又不合常理,却是眼下李奕韬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
他实在太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契机,会让凌佳蕊有这样的念头,甚至不惜拿女子最为在意的婚姻来换。
然证实他所思所想的第一步,便是要证实,楼凌两人的婚事确实是假的。
此时,李奕韬冷眼看着他们互动,浓情蜜意不似作伪,倒有些难办了。
“三皇子。”凌佳蕊下了马,盈盈一矮身子,朝李奕韬请安。
李奕韬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只得见她的发顶,和腰上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光华耀目,很是眼熟。
“将军夫人不用客气。”李奕韬说着下了马。
才看清她腰上挂着的,正是八色琉璃石。
“咦。”李奕韬怪道:“将军夫人这块琉璃很是眼熟哇。”
凌佳蕊早猜到了,楼啸川哪里有钱买这些玩意儿,肯定是李奕韬身边弄来的。
“是将军亲手刻的。”
“不会罢。”李奕韬一惊,凑近楼啸川,却见对方警惕地避开自己,不悦道:“合着你这不让人碰的毛病是分人的?对着自家夫人倒全然无碍了?”
楼啸川偷瞥了凌佳蕊一眼,“你要说什么直接说,交头接耳做什么。要是什么要紧的话,就回头再讲。”
“啧,你这人。”李奕韬痞笑一声,“那我直说了,那石头,是不是用我那块八色琉璃裁的。”
“什么你的,已经是我的了。”
“是是是,是你的是你的。”李奕韬转头对凌佳蕊道:“楼将军厉害的很,自己赢来的。”
楼啸川受用,不自觉挺了挺胸。
“那剩下的你做成什么了?别是做了一对石头罢。”李奕韬又问。
“没了。”
“你开什么玩笑,我那么大一块八色琉璃,就裁出这么一块?糊弄谁呢。”
“真就这么一块!”楼啸川对着凌佳蕊肯定道,生怕对方误会的模样。
“你不会是自己动手的罢。”李奕韬恍然大悟。
要说楼啸川骁勇善战,无人可挡。但这动手能力就大相径庭了。
楼啸川闻言不答,牵起凌佳蕊的小马,带头往草场深处走。
凌佳蕊听明白了,拿起石头把玩了一会,问李奕韬,“三皇子,这块琉璃石,原有多大?”
楼啸川轻咳两声,暗示李奕韬不许胡说。
后者笑笑,拿手比划了一下,并没出声。
凌佳蕊看楞了,这么大一块,居然就折腾出这么一小块“花蕊”?
想到楼啸川怕不是越刻越小,实在无法了才停手的,凌佳蕊忍不住笑了。
李奕韬被她笑得一怔,心里痒痒的。
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般问了一句,“听说你们成亲是假的?”
说完一愣,可话已经说出口了,覆水难收,只好讪讪一笑,“那姓裴的说的,我想也不可能。我看你们......”
“不错。”凌佳蕊答了。
空旷的夏夜跑马场上,风暖洋洋地吹动小草摇头。
凌佳蕊是故意的。
谁叫楼啸川昨日轻易便答应了和离。
再者说,李奕韬也不是外人。
凌佳蕊清楚的很,楼啸川与他情谊颇深。既然两人回了金陵就要分开,早些解释清楚也没什么不好。
楼啸川轻吐了口气,自顾自走牵着小马走在前头,像是故意回避一般。
李奕韬得了肯定答复,一时茫然无措。
他想过这事可能是真的,却没想过,会从凌佳蕊的口中,如此轻易的得到肯定回答。
这个女人实在是,给他太多惊喜。
为了缓解尴尬,李奕韬点点头,心里隐隐有些高兴。
看着凌佳蕊娇媚的侧脸迎上月光,白净无暇。
眼眸比星海闪烁,像一汪无尽深渊,引人探索。
李奕韬觉得自己是昏了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居然又胡言乱语起来。
他牵着马走近楼啸川,低声道:“若你们真是假的,打算什么时候分开?”
楼啸川正气闷着,随口答了,“这次回金陵,应该就会和离。”
“真的?”李奕韬口吻显然是惊喜,“咱们的关系在这儿,我也不瞒你。若你们真有那么一天,我想要试试。”
楼啸川忽然站定了,低语了一句“各凭本事”,听不真切。
转头对凌佳蕊道:“走,我教你骑马了。”
李奕韬不想错过,“我也一起。”
两人一左一右立在凌佳蕊的小马边,你一言我一语地传授骑马心得。
这一夜,凌佳蕊道理听了一大堆,却一无所获,光坐着看那两人较劲了。
后头几日,因李奕韬耽误了两日狩猎,手头上猎到的点数差了太子一大截。
他不再允许楼啸川告假,非得叫他帮着把狩猎的点数追平。
楼啸川还想着教凌佳蕊骑马射箭呢。
眼看没几日就要回城了。
楼啸川心下着急,这意味着,他与凌佳蕊在一起的日子,要开始倒数了。
故而也十分用心,全力狩猎几日,总算赶上了太子队伍的进度,还有富余。
得了空,楼啸川忙不迭教凌佳蕊拉弓,控马,教她如何把箭射出去。
凌佳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在楼啸川的帮助下,堪堪成功一次。
实际她自己知道,要没有对方手上使暗劲相帮,她连弓都拉不开。
遂还是放弃了。
回城的日子愈发临近,楼啸川又忙起来。
统计箭矢损失,加强巡防,整理营帐准备撤离。
官家启程前,居然还宣楼啸川觐见,把剿匪之功复又赞扬了一回。
附带着的,有大臣把楼啸川曾经猎豹救驾的功劳拿出来说道。
官家一高兴,赏了楼啸川一箱金子。
要在成亲之前,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把钱带回家里,供府上用度。
现在自然而然想到了凌佳蕊。
他平日钱袋空空,没什么好送她的,本想着以后总有机会。
可此次回了城,他们或要分开,今后也再没由头送了。
本想叫人把一箱金子融了去,打成首饰的。
短短几日来不及,楼啸川只好直接端着箱子送到了凌佳蕊面前。
后者并不缺金子,收下后以楼啸川的名义,孝敬给了姜氏又是后话。
只说围猎结束,太子以三个点数险胜李奕韬。
下太子胜的内侍和宫女又赚了一笔银子。
而赌李奕韬的小宫女也不后悔,还说等到下次围猎,自己仍旧要压三皇子。
总而言之,避暑山庄里住着的朝臣们,跟随官家的仪仗队伍,陆陆续续走了。
最后只剩楼家军留在木兰围场善后,彻底清理围场中遗留的箭矢,还要拆了营帐,规整好队伍才能出发。
而就是这几日的时间差,金陵城中便发生了变故。
官家甫一入城,东边来的倭寇得了消息,从华亭县迅速攻至金陵。
楼啸川不在,城中只有禁军护驾。
太平盛世几百年,禁军队伍都是酒囊饭袋,皆是些读书欠一口气,考不上功名又想着吃皇粮混日子的读书人。
其中还不乏买官进来的世家子弟,很是金贵。
遂金陵乱作一团,几乎要束手就擒。
要单单只是倭寇攻城,皇城还有抵挡之力。
毕竟倭寇数量有限,哪怕禁军用人海战术去堵他们,也能拖上一时半会了。
再派人快马加急去信给楼啸川,等倭寇攻进内宫的时候,楼家军一行也该回来了。
然坏就坏在,这帮倭寇在城中还有内应。
就在他们发动攻城的同一时刻,一个名叫北枭诗会的组织偷偷换上了黑衣。
平日里舞文弄墨的假文人,此刻都成了舞刀弄枪的真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