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生忠诚
人有一种奇怪的举动，害怕的时候就喜欢呆在拥挤的地方。
比如被子里，或者柜子里。
何映雪不是慌不择路，她压根儿没注意到走廊上的画像有问题，一路闷头跑进了更衣室，然后打开柜子把自己关了进去。黑暗的环境有时候会让人恐惧，有时候却会让人感到心安。
大概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便当做不存在。
她抱紧了自己的胳膊，蜷缩着身体背靠冰冷的柜壁而坐。死寂的柜子内只留下她粗喘的呼吸声以及近乎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害怕鬼，那些长相恐怖又虚无缥缈、捉摸不透的鬼是她的致命弱点，所以她从来只做科技类的任务，妖的话勉强能接受，毕竟小说里的妖普遍都难看不到哪里去，因此她连道具都偏向于高科技。
用激光枪对阵鬼怪？
别开玩笑了！
叽——叽——叽————
柜子外突然传来刺耳的擦刮声，像是指甲刮在柜壁上的声响。她感觉不到柜子的震动，应该不是自己被发现了。哪怕如此，她还是夹紧了大腿，双手捂着耳朵用力闭上眼！
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
或许是催眠起了作用，或许是外面的鬼找不到人，擦刮声很快就消失了。但她没有出去的打算，就怕来个开门杀。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周围似乎已经安静了很久。
她鼓起勇气，缓慢地睁开眼睛……
只剩下半颗脑袋的鬼跟她一样的姿势，坐在了她对面。
******
“是对的，我研究的方向是对的！”被武警们团团护在中央的沈穆还在兴奋的喃喃自语，在他们的对面拥有不少半透明的鬼魂。大概是因为死的突然，它们分不清人类，只知杀戮，所有人都在害怕，沈穆却不怕，“很多科学表明人类的灵魂是存在的！它们不单单只是磁场影响残留的影像！它们有物质、有重量，甚至有思考能力，我是对的！”
沈穆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灵魂的重量有18克至25克之间，从此以后一直沉迷于灵魂的研究，为了维持研究经费才不得不接受其他的实验。而现在鬼怪的出现才真正确定他不是空口说白话！这些年的研究也不是浪费！
然而……
“那麻烦沈科长你告诉我们，这些灵魂应该怎样才能杀死吧！”
武警不停朝鬼怪开枪，一步又一步地后退，可子弹对鬼怪的伤害近乎没有，哪怕打散了它们还是会凝聚，根本于事无补！唯有有效的方法竟然是他们自己的血，还要新鲜的！于是此时此刻，每个武警的双手都是血淋淋的。
队员都死几个了，还有人被鬼附身试图反杀自己人，结果这老头子还在那儿唠唠叨叨！要不是他是个科学家还是个老人家，他们早就一手刃把他敲晕了！
可说到杀死鬼的方法，沈穆一下子就哽住了，喏喏道：“灵魂是一种能量体…无法被杀死。”
全体武警：“……先想办法离开研究所。”
他们目前的位置在三楼，从电梯下去不可取，万一被鬼包抄或者断电，他们连逃的地方都没有，剩下的两条路，要不楼梯，要不走窗户。只是三楼的话，走窗户会快很多，危险性也不算高。
问题是研究所为了保证私密性，连走廊都是包严实了的，如果选择走窗户，他们必须得从房间里离开。
本着群众安全第一的准则，收到命令的武警转身就开始挨个推房门，找到最近的、没有锁上的屋子就率先冲进去。武警一眼瞧见柜子门是半开的，里面似乎有人影，他赶紧过去推开柜门，却见一个年轻的女人歪倒在里面，口吐白沫，布满红丝的眼睛瞪地老大。
一摁颈侧，叹气道：“死了。”
看情况还是被吓死的，这就证明了……
“队长！这屋子不安全，要换吗！”
走廊上，还在试图拦截鬼怪和被附身队友的队长高声大喊：“来不及了！能撤多少个是多少个！”
于是剩下的武警赶紧护着沈穆进了房间。
沈穆也瞧见了女尸，发现是自己那位靠捐机器进来的女助手，怔了下后没当回事了。他早就发现这所谓的助手不仅没有一点知识储备还态度微妙，根本就不喜欢她，她的死对他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一部分武警正在熟练的绑绳索，先下去一个确保安全路线，然后才是沈穆。剩下的武警或在房间里照应和警惕，或堵在房门处阻挡鬼怪。子弹已经失去作用，他们一巴掌拍过去，发现血早已凝固，想都不想一口狠狠咬了下去，直咬地鲜血淋漓，飞快地搓毛巾一样把鲜血涂满双手，恶狠狠地揍向鬼怪。
男子的刚阳鲜血对鬼怪果然有效，它们咆哮着后退，又因为死前的不甘和怨恨，本能地继续上前，一时间双方都搅住了。
忽然间，吊在墙外的武警传来一声惊呼：“队长————”
队长被吓地哆嗦：“外头也有！！？”
“不是！”那武警还挺惊喜，“二楼有狗能杀鬼！！！！！”
队长：“……哮天犬转世？？？”
他们只顾着惊讶，却没想到武警这么一喊，坏菜了。原本很配合在绑绳子的沈穆听到后，整个人都亮了，手忙脚乱地去拆绳子，还推开了试图来帮忙的武警喊道：“那只狗！那只狗一定也有能量体！快！我们去二楼！快啊！”
武警也是急疯了：“您先下去好吗！”
“不行！没了这只狗我的研究就没办法完成了！”沈穆身虽老，却动作敏捷地躲在了武警的手，“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我们去！我们去捉那只狗！您行行好先走吧！”
“要活的！”
“活的！绝对活的！”
沈穆这才又听话了。
他在武警的帮助下翻过了窗，略有些迫不及待地往下爬，动作虽然有些颤巍巍的，却依旧有效，结果…他爬到二楼不爬了，透过窗户往里头探头探脑，试图找出武警刚刚说的那只狗。
二楼是活动区，打开的窗户后是休息室，休息室外是会议厅，隐约可见几只鬼在那儿移动咆哮，一只同样半透明的金毛犬露出凶相，恶狠狠地游走于鬼怪之间，不断地攻击着对方，目的很明显——不让它们靠近会议室的角落。
至于三楼里观望的武警：“……”
偷偷松了松手劲儿，抱着绳子不肯动的沈穆被迫往下滑，急地他乱叫：“哎哎哎等一下！等一下！我就看一眼！再看一会儿！那只金毛警犬我认识！”
别说你认识，就算是你生的也不会再留情了！
武警又松了松绳子，幸运的是沈穆学了怎样安全地往下滑，却不会怎样往上爬，只能遗憾又委屈地随着绳子一同降低，突然间…停了。
他疑惑的抬起头，却见二楼窗户伸出了一只发青的手抓住了绳子，紧接着…没有脑袋的尸体上半身向外倾。没有脑袋堵住的血颈如水壶般不断往沈穆的脸上倾倒着血液和碎肉。
嘭！
楼上的武警果断开枪，却不是射杀那无头鬼尸，而是鬼尸抓着的那下半截绳子。绳索断开，沈穆惊呼直落，被一楼中早有准备的武警接了个正着。
猎物被抢走，愤怒的鬼尸毫不犹豫地两爪子抓着墙壁，蜘蛛般向楼下爬！
嘭！
又是一枚子弹，这次射中了鬼尸的屁股。
不是三楼武警猥琐，而是以鬼尸现在的姿势，他们只能射中屁股。
被捅了屁股那还得了？
鬼尸果断转换目标，咚咚咚地转身往上爬！楼上怕误伤一楼的两人，不敢乱开枪，更何况这鬼尸似乎也不怕子弹，硬生生扛了几颗子弹爬上了窗户，抓住最近的武警猛地倾身——顿住。
武警：“……你没有牙齿的兄弟。”
恼羞成怒的鬼尸把武警甩出了窗户。
队长：“兔崽子你这时候能不能别贫嘴了！”
楼下，兔崽子痛呼：“我也没想到它没了脑袋还听得懂啊啊！”
楼下的三人安全了，楼上的武警却是惨了。无头鬼尸力大无穷，还有一群鬼助攻，他们只能放弃窗户朝楼下逃，至少能寄望那只据说能杀鬼的金毛警犬。队长走在最前方，走廊的尽头就是电梯，而他作为目标的消防通道在电梯的右侧。
距离电梯还有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五米……
刚准备拐弯的时候，他终于注意到了电梯的数字停在了三楼，下一秒……
叮~
电梯门缓缓敞开了一条缝，露出里面拥挤的各式各样的鬼尸。
队长：“我TM的——————”
预想中的包抄已经在脑海中浮现，画面感十足，足到感觉双脚都有些飘。冷不丁，一楼传来噼里啪啦一顿乱响，像是有人在下面烧鞭炮，又像是雷公在里头搞发电。
而发电的后果就是不知道烧坏了哪条电线，整栋研究所啪地一声——跳闸了，所有鬼尸被堵在了电梯里出不来。
虚惊一场的队长简直想给它们一个飞吻，实际却是马不停蹄地飞奔去了楼梯间摸黑下楼，压根儿不给它们眼神，把电梯里的鬼尸气地一顿咆哮。
*****
一楼大堂内，发现整层楼基本没活人了的邱阳曦终于放开了许多，一招雷光闪杀死了所有尸鬼、打散了厉鬼的魂魄、把戈姗炸地焦黑，还顺便把整栋大楼的电闸给电跳闸了。
啪地一下，大厦归为一片黑暗，由于此处阴气过重，竟是连月光的窥视都被挡了大半。
戈姗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噗地吐出口鲜血。她痛苦地皱眉，眼睛湿漉漉地望过去：“邱师兄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邱阳曦脚步一顿，就在这一刹那，戈姗甩出了张卡片！可惜彻底放开禁锢的邱阳曦不再怜悯和迟疑，卡片在半空就被雷电劈成了废屑！只需一招就毁了系统道具，可见其力量的可怕。
黑暗的大堂中，唯一的光亮只剩下被雷电包裹的邱阳曦。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不同于站在楚烨萱身旁时的鲜活，此时的邱阳曦就像真正的神袛，无感无情，冷地像冰，坚硬地像石头。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他，都不会觉得他像个人。
深知无望，戈姗索性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双手摊开在地上躺平，却不忘最后再捅一刀：“晗昱君呀晗昱君~人人皆说你高风亮节，是再好不过的君子，可是他们知道你这个样子吗？楚烨萱…又知道吗？”
“师妹无需知道，”邱阳曦缓慢地抬起手，指尖电光闪烁，“我…只会给她最好的。”
而因修炼导致情感迟钝的自己…还不够好。
所以，师妹还不能知道。
“但你伤了她。”
如今，他终于知道这数百年来师妹到底在与什么对抗。
道侣的敌人，便是他的敌人。
师妹所恨，便是他心中所恨。
雷电刹那间缠绕上了戈姗的身躯，强度不大不小，恰好在她能承受住、不会很快死亡的界限上。
即痛苦如千刀万剐，又能…缓慢地死去。
这…便是伤他道侣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