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树下倒影
格温多琳等人选择了夜晚行动，堕落族刚度过了狂欢日，想来今天会有些疲惫，而拍卖场属于人族的地盘，人族一般不敢在夜晚有大动作。
半夜，街道上早已没有了行走的痕迹，连路边的灯光都早已熄灭。楚烨萱等五只精灵皆穿着兜帽披风，动作敏捷地穿越大街来到拍卖场的后门。那里有一扇窗户，已经从里面被锁上了。
莎拉负责望风，而格温多琳伸出手指悬在窗户的缝隙中，小小的藤丝自指尖冒出，蛇般游进了屋子里。几分钟后，窗后传来“咔嚓”一声，她收起藤丝再轻轻一推，窗户被推开了。
纤细的手轻轻一摆，五只精灵先后爬了进去。
拍卖场的后门比较空敞，格温多琳从挎包中摸出小小的玻璃瓶拔了木塞，分明没有空气却活得好好的蜜蜂嗡嗡飞起。蜜蜂围着精灵们转了几圈，然后朝着一个方向飞去，格温多琳示意所有人跟上。
兽人埃尔罗的身上涂抹了精灵族特质的花粉，只要跟着蜜蜂，就能找到花粉的位置。
夜晚的拍卖场果然空荡荡，她们一路光明正大地前往竟然一个人都没瞧见。没多久，她们回到了白天来过的等待区，正准备朝着更深处走去。蜜蜂的路径很明显，它在复刻埃尔罗曾经路过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蜜蜂停在了一扇铁门前。格温多琳故技重施，将铁门的锁打开，率先踏上了阶梯，朝着不知名的深处走去。通往地下室的通道没有一丝明亮，格温多琳怕打草惊蛇也不敢点火，只能摸索着墙壁、听着蜜蜂翅膀颤动的方向前进。
不知道走了多久又拐了多少个弯，她们最终抵达的地方，是一片空旷的场地。石板砌成的地面，幽幽烛火紧贴着墙壁，正中央的位置放置着一个铁笼，里面趴着毛茸茸的人，看样子应该是只兽人。
是埃尔罗！
格温多琳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只兽人，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身体已经下了命令奔跑过去，莎拉和安格斯紧随其后。然而楚烨萱反射条件地拦住了本就停步的邱阳曦，同时一手抓向走在前面的安格斯，可惜那三只精灵跑的太快，她没捉住。
邱阳曦根本不在意她们是不是踩了陷阱，唯一的反应也不过是将自己的道侣推到身后，自己挡在了最前面。
果不其然，格温多琳三个刚跑到笼子附近，一张染成黑红的大网从上空直垂落下。三只精灵都来不及逃跑，眼睁睁看着网覆盖在了自己身上，每动一下都会蹭到可怕又肮脏的液体，熏鼻的腥臭味几乎要了她们的命。
“//是血！？//”莎拉惊恐地喊破了嗓子，焦急回头，果然瞧见原本就不舒服的格温多琳摇摇欲坠，“//该死的！太卑鄙了！//”
精灵厌恶一切脏污，包括堕落族，自然也包括血腥，她们平时也只喝露水和水果！
遥远的对面传来哈哈大笑，拍卖会管事穿戴整齐地从昏暗的过道中走出，身后跟了不少人，其中一位就是白天才刚见过的佣兵史丹尼。管家并不在意满地血液，坦荡荡地踩上了血网，饶有兴趣地看着在网中挣扎、导致兜帽落下露出金发尖耳的精灵们：“//果然~我亲爱的朋友，你猜对了。我们这友好善良的精灵们果然混了进来！//”
史丹尼狰狞冷笑，看着精灵的目光残忍冷漠地像在看路边的肉块：“//这是当然的，精灵的伪装永远是那么的天真。//”
管家：“//不不不~我可没有你们这么好的本事儿，不过，我怎么记得原本该是有五只精灵？//”
史丹尼也记得是五个人的。
他扬了扬下巴，身后就冲出来一群带剑的佣兵，一窝蜂地冲去了她们来时的方向。莎拉刚要尖叫出声，却被格温多琳忍着不适捂住了嘴巴。
莎拉不明所以，只能焦急地保持沉默。
过了会儿，佣兵们回来了：“//老大，找不到剩下的两只精灵。//”
史丹尼挑眉：“//逃了吗？她们不敢点灯，也能跑这么快？//”
佣兵们也觉得奇怪：“//也许是她们没有进来？不然一眨眼就不见了，有这功夫那精灵也太难捉了。//”
史丹尼点头：“//也是。//”
“//没关系~我亲爱的朋友。//”管事踢了踢铁笼，里面的兽人还昏迷不醒，“//精灵非常团结，如果这三只精灵没有回去，她们肯定还会再来。剩下的那两只我们到时候再捉也一样。可惜你承诺我的是五只精灵，恐怕你的酬金要减一些了。//”
听到要减钱，史丹尼眼角一抽，无奈应下：“//看来我得努力兑现承诺。//”
管事哈哈大笑：“//那你可得加把劲儿了！//”
不再管失踪的那两只精灵，他们先是把什么药粉远远地抛了过去，不到十秒钟，三只精灵便软软地摊在了地上。管事让人把刻有咒印的颈环扣在了精灵的脖子上，这才将她们扛上肩走了。
史丹尼不想放过剩下的那两只精灵，率先带着自己的佣兵离开了拍卖场。
其实蜜蜂找的位置并不算错，只不过关押活物的密室还要再更里面。除了新捉到的三只精灵，同样套着颈环被锁在笼子里的还有一些珍稀的动物，但其中并没有埃尔罗提到的女儿。
这里没有任何一只兽人。
关押三只精灵的笼子被放置在埃尔罗的旁边，随后管事极其手下便离开了密室，沉重的大门哐当锁上，密室恢复了一片死寂。
“//格温多琳…格温多琳！//”莎拉忍着法力被压制和迷药造成的不适，努力朝格温多琳原来的方向涌动过去，“//格温多琳！你怎么样了！//”
安格斯离地近，双手胡乱地摸了几下就摸到了：“//她发烧了！//”
“//什么？！//”莎拉惊呼一声，想都不想就扬声高呼，“//人类！人类！格温多琳发烧了！我们需要退烧的药！人类！！！！！//”
密封黑暗的区域不断回荡着莎拉的叫喊，喊地动物们都被吵醒了跟着嗷，也喊地旁边原本昏迷的埃尔罗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他迷茫地眨巴了两下，兽人良好的视力以及超群的嗅觉让他立刻就发现自己的同伴都在这里头：“//你们…为什么也被关起来了？//”
莎拉还在尖叫，唯有安格斯还有心情回答他的问题：“//我们都被算计了，现在只有菲丽丝和麦克斯韦没被捉住。//”
脑袋空空的兽人鼻子嗅了嗅，更加疑惑了：“//不对啊？我闻到了菲丽丝和麦克斯韦的味道，就在你们旁边。//”
安格斯：“？”
莎拉：“？”
躲在暗处因为语言不通就懒得沟通的楚烨萱和邱阳曦：“……”
是的，他们还在，从头到尾都在。
当时莎拉三精灵刚被捉，楚烨萱就反应极快地掏出隐身符各拍了一张，然后紧贴着墙壁而站，眼睁睁看着那群佣兵顺着通道跑走，又顺着通道跑回来，最后索性跟在了他们的身后来到这间密室。
楚烨萱两师兄妹都不懂英文，反正现身都没办法商量计策，索性就不吭声了，结果…两人都低估了兽人的狗鼻子。
幸运的是，莎拉完全不考虑这件事是怎么造成的：“//菲丽丝和麦克斯韦！你们能出去吗？能找到药吗！格温多琳需要退烧的药！//”
楚烨萱没听懂她在喊什么，只知道脑子里的那声“Help”一声比一声急，急地都快哭了。她先摸了把铁笼，仅靠触觉来判断笼子的坚硬度和锁的位置，但她没打算先把人救出来，打草惊蛇对所有人都没好处。
听莎拉不断重复“格温多琳”，看来需求大概率是来自她。
蹲下身摸了把，只觉得掌心下一片脏污滑腻，隐约还有滚烫的热度。格温多琳原本就是伤在头上，再加上血液的污染和针对精灵的迷药，恐怕她是伤势复发了。
对现状有了判断，楚烨萱掏出毛巾弄湿，先把格温多琳大概率擦了下脑袋，又掏出瓷瓶喂了一颗丹药。她没有直接把丹药递给莎拉，因为她推断莎拉没办法判断什么时候该喂多少药丸。
莎拉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勉强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明白她是在忙活，逐渐也安静了下来。
好半响，楚烨萱收回手，任由邱阳曦帮自己擦洗。
莎拉等半天没有别的声音，疑问道：“//好了吗？格温多琳没事了吗？//”
楚烨萱停顿半响，根据菲丽丝的提示，回了声“Yes”。
莎拉这才松了口气。
*****
另一边，孩子折着腿蜷缩在草丛中，任由爬虫和毒蛇在他旁边路过。他手里抱着一块血淋淋的肉块，肉块并不大，隐约有些泛黑和发霉。今天他没有办法偷到食物，就去翻了垃圾桶，幸运的是昨晚恶魔们狂欢剩下的垃圾太多，人族奴仆来不及全部清走，他在垃圾堆里好不容易才翻出了这么一块。
躲起来吃，是因为如果被其他恶魔看到，免不了一顿嘲笑和殴打。
突然间，暗沉死寂的银眸直勾勾地注视着远方的身影。浪漫的花丛上方多了一抹漂亮的银白色，亚尔维斯正借着月光行走在熟悉的道路上。
孩子微微睁大了眼，抱着肉块，下意识就追了上去，远远地跟着。
亚尔维斯果然去找了那只精灵，站在铁笼外，怜惜地看着那用毛毯将自己裹成球，尽可能离自己远点的黛芙妮。他微微叹气，也不去强迫她，仅嗓音低哑地问道：“//后天有一场拍卖会，我们一起去吧。//”
黛芙妮脱口而出：“//不！//”
“//听说…拍卖场捉了三只精灵。//”亚尔维斯勾起恶劣的微笑，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咻地抬起头的精灵，“//黛芙妮，你确定你要放弃你的族民吗？//”
黛芙妮唰地白了脸，哀求地看着他，娇弱的小身板不住地颤抖着：“//不…亚尔维斯，你不能……//”
“//我能啊~//”亚尔维斯打断了她的话，残忍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你知道的，我亲爱的黛芙妮，我只在乎你。//”
而那些精灵，全部都不在他的世界里。
“//你知道你该怎么做的。//”亚尔维斯近乎诱导地劝慰道，“//昨天你就做得很好，你瞧~那只精灵还活地好好的，每天都有新鲜的露水和水果。她每天都能来看看你，跟你说说话。但是那三只精灵如果被拍卖了出去，落到其他恶魔或者人类贵族手里，你说…她们会怎么样呢？//”
清澈的泪水沿着洁白的脸颊淌下，黛芙妮狠狠地咬着下唇，合上的眼彻底错过了亚尔维斯一瞬间的悲伤。她松开毛毯，缓慢地站起身走入月光之下，双手伸出牢笼，温柔地捧住亚尔维斯的脸颊，在那冰冷的薄唇上，落下一记绝望的亲吻。
铁笼之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孩子呆呆地看着铁笼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