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孤注一投
然后，小红安分了，剑客也放松了一些。
第三天，她专心伺候好他。他依旧是自己沐浴，把自己洗地干干净净，房间里依旧点着檀香，小红背对着他，等他穿好了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后，才上前为他梳理头发。
他这次穿上了一整套的衣服，雪白的内衫、紫白的外袍、雪白的袜子、黑色的靴。小红不等他指示，便依照他第一天的装束，用紫色的发带帮他束起了长发。紧接着蹲下身为他修剪手脚的指甲，她动作很熟练，将他的指甲修剪地圆润整齐。
整个人焕然一新后，雪峰般的剑客终于提着他那把深紫长剑离开了青楼。
他也要去找一个人，那个人…叫殷鹏。
他找殷鹏不是因为这三天的打搅，剑客去找殷鹏，是因为他的目标原本就是殷鹏。他骑着马远奔千里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一如既往地先休息三日以调整好最完美的状态，就是为了杀殷鹏。
当然的，殷鹏因为一个青楼女子而留在了原地，这是个意外的收获。
他杀殷鹏的原因很简单，他是剑客，而殷鹏是非常有名的刀客。江湖中人总喜欢挑战难度，名次越高的人，越容易被挑战。
剑客无疑也是位喜欢到处挑战又不断被挑战的江湖中人，但他每次都高估了对手的实力。殷鹏刚出刀，锋利的长剑就已经划破了他的喉咙。染血的长剑斜斜指着地面，滚烫的鲜血划出了一道清晰的血痕。
剑客看着轰然倒地的尸体，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丝丝情绪，像是失望。但他很快就挥舞长剑甩去了上面的血迹，收剑回鞘，转身离去。
小红就是在这时候赶到的。
她换回了自己的衣裳，提着红伞来到时，战斗已经结束。她站在屋顶上，看了看剑客的背影，又瞧瞧倒在地上的殷鹏。最终，她跳下去，手指在红伞伞柄上一扭，竟拔出了一柄锋利的长剑。她直接割下了殷鹏的脑袋，用布裹住。
她来到这个城市，进了青楼，也是为了找殷鹏。
她跟殷鹏无仇无怨，千里追踪，只为了得到殷鹏的脑袋，因为殷鹏的脑袋值三千两。既然那位剑客不要，那她就笑纳了，就当做是…剑客耽搁了她三天的赔偿。
拿着殷鹏的脑袋，她去城门那边的英雄榜处换下了三千两，第一时间却是去酒馆买酒。
就像那剑客喜洁，她却独爱酒。
状元红苦尽甘来，杜康酒香浓味醇，女儿红辛辣甘喉，琼花露清甜暖胃…各式各样的酒，全是她的最爱。酒壶刚落入手中，她便迫不及待地撕开坛封仰头就灌，熟悉的味道瞬间将她的急迫全部冲走。
她像是隔了多年终于吃到美食的饿汉，那瞬间的餍足熏地她双颊微红。
但是……
为何她当真有种很长时间饮不到满意酒酿的感觉？
挨在二楼窗边上，她坐地歪歪扭扭，单手托腮，前几日那朦胧的迷茫感再度浮上了心头。
就在这时，余光中一抹色彩一晃而过，桌对面已经坐下了一个男人。男人很年轻高大，自来熟地在桌面上放下剑，笑容带着一股自信风流：“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师姐，实在是有缘。”
她单手托腮，百般无聊地晃着酒壶，终于想起了他是谁，她又是谁。她是华山的大师姐，而眼前的少年，是门派中颇有盛名的少年剑客兼她的师弟何文山。知道了人，笑容自然就跟着来了：“少来~有事就快说。”
他也不客套：“过几日便是英雄会，听闻同行的两位师妹有事耽搁了，因此我想来这里邀请师姐一同出席。”
酒壶顿时一停，她饶有兴趣地抬眼望去：“所以才有胆子来寻我这个师姐呀~”
他苦笑：“若无他事，自是不敢打扰师姐。”
她却摇摇头：“不去，我寻人呢。”
他说道：“不知师姐所寻何人？届时英雄齐聚，自是有人可助师姐一臂之力。”
找谁？
一张熟悉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不等她看清便消失了。心脏莫名重重地跳动，她茫然了一瞬，又忽然想起了前几日认识的剑客。若是英雄会，那位剑客…肯定会去吧？
对此，她微微一笑：“那便去吧~”
*****
江湖中没事就爱举办什么聚会，大多数都是讨论魔教又犯了什么事情，但英雄会不同，英雄会每隔两年就会举办一次，是定时定候定点的聚会。基本每个门派都会派代表过来，若是无门无派，只要自认是江湖中人的也可以来。
小红和何文山进入广场时，除了门口的负责人大声高呼：“华山派代表已到！”之外，他们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最多最多就是因为小红穿地太像要嫁人，所以被多看了几眼。
呆在广场上的人已经很多，都按照各自的门派分开站立，人头汹涌中，她并没有看到想看的身影，不知道他是没到，还是压根儿不想到。
何文山是个爱交际的，没一会儿就跑丢了，小红生性懒散，自动自觉地寻了个角落，坐在栏杆上，背对着湖水仰头喝酒。酒味香醇，随风而散，不出预料的是，很快就引来了一位酒鬼。
酒鬼一身白衣，手持摇扇，笑之风流倜傥：“好美的人，好香的酒啊！”
小红斜睨过去，无限风情：“公子夸地再好听，也莫想我将酒送出~”
“哈！”酒鬼大笑，“忒小气的姑娘！讨不到酒，在下倒想讨个名儿~姑娘，在下古昊然，敢问姑娘芳名？”
她说：“奴家姓楚~”
“楚姑娘，你——”
“昊然哥哥！！！！！”一阵尖叫打断了古昊然的话，只见俏丽少女从远处直奔而来，气冲冲地大吼，“我就一会儿没盯着，你又去调戏别的姐姐了！”
说完，还瞪了楚姑娘一眼。
楚姑娘挑眉，调侃望向古昊然，后者或许是习惯了，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理所当然地摇了摇扇子：“孤身美人，手持醇香，昊然哥哥也把持不住呀~”
俏丽少女气地双颊鼓鼓，近乎失礼地将楚姑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质疑瞪眼：“你也是来参加英雄会的？”
楚姑娘微笑：“不像？”
俏丽少女摇头：“不像。”
楚姑娘又问：“那像什么？”
俏丽少女：“像是要嫁人。”
话音刚落，无论是楚姑娘还是古昊然都下意识瞥向了齐地的红裙，诚然哪怕在放荡不羁的江湖上，也没有姑娘会穿地一身火红到处乱晃，毕竟这般确实有点像逃嫁的新娘。
楚姑娘摸了摸脸，无奈叹息：“但我喜欢红衣呀~”
俏丽少女翻了个白眼，不管不顾地挽住古昊然的胳膊就往外扯：“昊然哥哥快过来！凤哥哥已经到了！”
古昊然争不过，被又推又扯，最后只好无奈地朝楚姑娘苦笑，任由俏丽少女将他带出了角落。
楚姑娘也不理会这样的闹剧，单手撑在身侧的栏杆上，仰头灌酒的刹那，冷不丁地瞧见了一抹紫白。抱着长剑的剑客站在她身旁的高墙乌瓦之上，冷冰冰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她的唇、她的酒——
“酒要洒了。”
哗啦~
甘醇的液体渗出嘴角，缓慢地滑过她光滑的下颚，顺着修长的脖颈，缓缓流淌入衣领之内。
剑客蓦地转开头看向别处，楚姑娘也莫名有些慌乱地用衣袖擦了擦湿透的下颚脖颈：“你来此处多久了？”
剑客没有回答，只是眼神阴沉地盯着广场上、正在与朋友会合的古昊然。
死寂的静在角落弥漫，似乎感觉到什么，她唰一下抬起头，高墙上的剑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一瞬间，她莫名地觉得有丝委屈，有些苦涩。
他甚至…连问一句为何青楼女子会出现在这里的意思都没有。
风安抚性地轻轻拂过，撩起了她的发丝，也缭乱了她的心跳。
*****
铜锣声响，聚会开始。武林盟主风姿卓越地跳上高台发表演讲，身为师弟的何文山才姗姗归来，尴尬地瞄了眼楚姑娘，果然瞧见她心情不大好地闷声灌酒，心中顿感不妙：“师姐，让你久等实在抱歉，方才遇见友人，便多聊了几句。”
“那你友人确实颇多，”楚姑娘不冷不热地瞥过去，“你都跑遍全场了。”
何文山脸颊轰一下红了，神情间却带着自信傲然，甚至有丝即将汹涌而出的洋洋得意。少年志气，再加上师门推崇，便总觉得自己特别厉害。这种来自于心底的莫名自信，是无法完全掩盖的。
楚姑娘觉得他早晚得出事。
没有想到的是，他今晚就差点出事了。
武林盟主在说什么，她是一点都没听，喝完了手边的酒，又等了会儿，会议才终于接近尾声。英雄会负责人将各路豪杰安排进了院落，准备休息一夜，明日继续，可夜幕降临的时刻，何文山突然敲响了楚姑娘的房门，据说是他的一位友人邀请她一同前往夜饮。
听闻有酒喝，楚姑娘想都不想就跟上去了。
穿过砌有红色栏杆的长廊，转了好几个弯才来到酒筵的所在地。它设在水阁之中，四面都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荷花，哪怕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席会，能安静坐在这里欣赏风景、品尝美食，也是一种享受。
来到时，桌边已坐了人，楚姑娘不认识。
何文山深知这点，未等落座便已介绍道：“安兄，这位便是我提到过的华山楚师姐。师姐，这位是师弟之友安桥，与师弟一般，皆是门派中的外门弟子。”
这话是在提醒她，他并不知道何文山在华山的地位。
楚姑娘了然一笑，各自打了招呼便落座。
桌面上摆着美食，却还不能吃，因为还有人未到。她叹了声，扭头看向门口，却恰恰瞧见了人。走在前头的是一位走地扭腰摆臀的侠客，他面色清秀，清凉夜还摇着纸扇，身后跟着水色长衫的公子和雪白长裙的少女。
三人之中，她竟认得两位。
是白日讨酒的古昊然和那俏丽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