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孤注一投
你可曾有过这样的时期？
当你在看一本精彩绝伦的话本时，被其中的某个角色吸引。后来有一日你发现自己穿越进话本当中，认识了那个人、爱上了那个人并决定跟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忽然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世界是假的，他也是假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将被摧毁。
在这样的认知下，你是会选择放弃他？还是会选择继续跟他在一起，延续着这一场虚假的梦境？
楚烨萱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她没注意到邱阳曦也异常的沉默，因为他原本就不是很爱说话，除了面对她的时候，偶尔会变地唠叨。
古昊然四人更是完全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当楚烨萱主动凑过去时，还会很自然地打招呼聊天。她丝毫没有耽误的意思，三两下便爬上了悬崖，崖底的人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会轻功这回事，不到一会儿，全体人员集合，包括莫名其妙在悬崖之上出现的何文山。
马匹出乎预料又预料之中的全都在，他们各自寻到了自己的马匹，继续朝着无情谷的方向奔驰而去。
他们途径了一座小山村，村中溪水遍布，林间淼淼，可谓是水上之村。村中建筑全是以竹木建造，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但并没有不平衡的感觉，应该还算结实。
刚进入村口便被迎了注目礼，没一会儿就有一位老人家步履蹒跚地走来。他神色阴郁、皮肤满是皱褶，花白的头发凌乱到炸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不怀好意”这句话，偏生他笑容可掬，像是个慈祥的普通老人：“各位侠士欢迎来到水村，不知诸位是为何而来？”
这欢迎仪式不像进村，像进了客栈。
古昊然一手扯着马绳，神情微妙：“老人家好，我们不过是途经此地，想要寻个地方歇息，不知客栈在何处？”
“哎哟~”老人家蓦地腰身一挺，语调夸张，“这林间小村平日里也没多少外人，哪里还会有客栈。”
古昊然也已经习惯了：“那不知何处可歇息？”
老人家扫了眼身后的人，笑地更开心了：“诸位若是不嫌弃，不若便先到我家歇息吧。我是这个水村的村长，别的屋呀都是村民，不好打扰。”
古昊然：“那劳烦村长了。”
村长住的地方比较高，木梯几乎跟山体契合在一块儿，沿着木梯爬到半坡才抵达他的屋子。他似乎是一个人住，屋中摆设并没有第二个人的生活迹象，空房间却是不少，甚至有一间摆满了药草。
据说他不仅仅是村长，还是这个村里唯一的大夫，有些病患不方便上下爬梯，所以才特意空出房间，方便那些病患住下休息直至痊愈。
听上去是个大好人，而楚烨萱盯着其乐融融的大好人和一群大傻瓜们陷入了沉思。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如果当真是为病患着想，为什么这个村长不搬到下层去？这样爬上爬下，哪怕只是发热（发烧）都非常危险，随时都有滚下去的可能性。
三个姑娘被安排到一个房间里，楚烨萱当着村长的面将房间搜了个底朝天，试图找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一切都很正常。她仅疑惑了一瞬，无视了面对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罗丹彤和季婉莹，转身就朝着隔壁跑去。
老村长还在乐呵呵地介绍着村子，楚烨萱越过他垫脚朝屋内望去，只见里面的装潢跟她那间一模一样。一转头，冷不丁地对上了邱阳曦探究的目光。
楚烨萱：“？”
问号刚冒出来，邱阳曦便扭了过头，过了几秒，又转了回来：“与我走一趟。”
楚烨萱想了想，没拒绝。
邱阳曦也不走远，就在水村的第一层散步。由于村子里到处都是水，他们的道路全是交错的桥梁，每踩一步都发出咯吱声响，真实又吵闹。楚烨萱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水村像极了世外桃源，男人们正在打鱼作为今夜的晚饭，女人们正在溪水边洗衣洗菜，素菜瞧上去是林间摘来的野菜。但村落中很少小孩，即便有也被大人护地死死的，仿佛楚烨萱和邱阳曦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楚烨萱的注意力转移到溪边，这也是一处违和的地方，不是因为自己被当成了恶人，而是因为…从未有人将洗衣和洗菜混在一起，这般洗只会越洗越脏。
豁然间视线的余光瞥到了大片紫色，楚烨萱猝不及防地往前窜了窜，却在即将撞上的瞬间，险之又险地停住了脚。她迷茫地抬起头，只能瞧见近在咫尺的挺拔的后背：“为何忽而停下。”
他转过身，理所当然：“试试你是否会撞上来。”
楚烨萱挑眉，她并不认为他是这般无聊之人。
可事实上他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继续带着她到处乱晃，直到将整个村子、每个细节都逛了一遍，才转身突然问了句：“你的房间是否与我们那边一模一样？”
楚烨萱猛地抬起头：“是。”
两人相顾无言。
足足过了将近一分钟，两人才近乎同时开口道：“这是个梦境。”
楚烨萱：“……”
邱阳曦：“……”
这是个梦境，所以事情才会变地光怪陆离。古昊然会知道刚认识的季婉莹姑娘的口味，就像邱阳曦知道楚烨萱喜欢吃什么；天色瞬早突暗，时间根本没个定论；天空说下雨就下雨，压根儿不管变化的理论是什么；在一个地方绕了一圈，结果回到原点。
他们在这个村子里走动，周围的一切细节明显。
唯有一种解释，这里根本就是场梦，梦主熟悉周围的一切，但是从未进入过女子的闺房，因此“闺房”是从隔壁复制过来的。
没有相同的树叶，也没有相同的房间。
这也偏向的说明了——梦主是个男子。
他们相遇于青楼，在武林盟相遇，再进入水村，她周围唯一都存在着的男子只有眼前的剑客。
可若他是梦主，自己又是什么呢？
或许……
她才是那个虚假的梦。
不对……
茫然刹那间消退，她唰地抬起头，眼睛瞪地老大：“黄粱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境只会展示梦主最在乎的部分，而一开始季婉莹提起的这种毒，必定是梦主非常在意的一部分。
她知道。
他也能猜到：“我不会吃‘黄粱梦’。”
但也不排除是被下了毒。
不管如何，他无论是从理智上还是从感情上思考，都不觉得自己就是梦主。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一个很关键的存在。
楚烨萱歪了歪头：“你为何要告诉我这是场梦？”
一旦梦醒，她的存在将会烟消云散，没有任何知觉。他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而不是提前告诉她自己的猜测。对此，邱阳曦只是轻柔地抚上了她的脸，掌心下一片炙热，柔软、光滑，随即…没忍住捏了下。
楚烨萱：“？”
邱阳曦：“……梦是假的，你是真的。”
楚烨萱：“若你是梦主，待你醒后我便会消失。”
“不会，”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你会活在这儿。”
不管是楚烨萱还是邱阳曦都没有留在梦中的意思，虚假的便是虚假的，他或许会爱上虚假的梦，却不会让自己陷入梦境之中，那是懦夫。
剑客是个非常果断的人，有了决断，便会百分百地去执行。但如何才能把楚烨萱完完全全地记在心里，哪怕日后年老了、病逝了也忘不掉的程度呢？
很简单，盯着，使劲儿地盯着。
以眉眼作笔，时时刻刻细细描绘着她的模样。她微笑时的妩媚、调皮时的狡黠、生气时的隐怒，一点一滴全记在心里。
然后发现…她其实很懒。
走路总是不自觉地扭腰摆臀恨不得走出个蛇形来，坐下后下意识就往扶手上挨总想着趴上去或许直接躺着，一安静下来就眼帘半垂，给人一种随时能睡着的神游状。
哪怕是在饭桌上，她也是一口三个哈欠，唯独酒能让她稍微提提神。
很显然，在发现这里其实只是个梦境后，某人不想努力了。
这样的女子……
竟然有点可爱。
邱阳曦盯着楚烨萱湿润的眼角，整个人都亮亮的。
旁边看了一个饭时的古昊然等人：“……”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楚烨萱和邱阳曦身上，因此也没人留意到罗丹彤同样没吃什么东西，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在季婉莹脸上流转。
吃过饭后，难得所有人都没有搞幺蛾子，安安静静地回屋子睡觉去了。
屋中床只有两张，罗丹彤死活不肯跟季婉莹挤，那季婉莹便只能跟楚烨萱挤同一张床。不过等她们都合衣躺上床后，楚烨萱却独自坐在窗口上，一脚曲起踩着窗台，一脚自然下垂，侧挨着木窗的框静静饮酒。
梦境中的酒自然美味，口齿留香，遥望着天空中圆圆的大月亮，溪水涓涓中混夹着偶尔的蛙叫，好一副岁月静好的场面。她歪着头，如黑羽般的睫毛微颤，打哈欠带出的泪珠犹如点点星光，带着凄美的希望摇摇欲坠。
其实……
若是能一直饮酒，她也不是不愿意跟这场梦共沉沦。
但是……
她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胸腔，急促跳动的心脏仿佛是魔鬼的宣誓咆哮，正急冲冲地想要冲出来，破坏眼前的一切。
那是种本能般的…焦虑？
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没等她整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屋内却先有了动静。罗丹彤动作极轻地从床榻上翻身而起，看着季婉莹的睡颜，目光阴狠毒辣。看了会儿后，她悄无声息地走到季婉莹旁边，从轻薄的衣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尖对准了季婉莹精致清冷的脸庞。
明明存在却又一次被彻底无视了的楚烨萱：“……”
那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