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孤注一投
轻薄的人/皮面具被撕下，露出了底下虽布满伤疤，却清秀依旧的俊俏的脸，正是楚烨萱曾经在梦境中见过的那位凤满公子。只是比起梦境中的温文尔雅，此时的他脸上只剩下近乎麻木的静。
他眼睁睁看着凤家主在他面前气绝而亡，可忽然间，一红衣姑娘以极快地速度飞到了栏杆之外，伸手似乎抓住了什么。
“险些让你逃了~”她嘴角含笑，紧握的掌心内隐约有红光浮现。她半垂下眼帘，沉默半响后，一团火在她掌心中燃烧。火焰猛烈，一燃即逝，随后才慢条斯理地把脸转向了凤满，怔了怔，“你可认识一位名唤古昊然的公子？”
凤满点头，眼眸中终于有了丝丝明亮：“他是我兄弟…他还好吗？”
楚烨萱：“全身瘫痪，陷入沉睡。”
“是吗……”最后的那丝亮光也消失不见了，凤满嘴角颤动，似乎想在人前扬起笑，却苦涩地让人无法忽视，“最后的一件事…我还是没做成啊……”
他回福州城，本想请老祖宗出手相助，救下古昊然。
可到了最后……
他的家没了，所有亲人都没了，百姓没了，最后…连城也要没了。
“虽不知姑娘是何方神圣，”凤满忽然释怀一笑，“但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他在城中布满了炸药，不知是何机关，连我都无法拆除。虽人已不在，据说到了特定的时辰便会将整座城都毁了。”
楚烨萱挑眉：“你不走？”
凤满摇摇头：“凤某出生于福州城，自会与福州城同生死。”
楚烨萱：“哪怕我有能力救治古昊然？”
话音刚落，凤满唰一下抬起头，双目亮晶晶：“姑娘此话当真！”
楚烨萱：“若当真，你可来？”
预料之中的，凤满还是摇头，只说：“那凤某烦请姑娘竭——”
“他去！请把他带去！！！！！”忽然间，一位老者从翻开的书柜后冲了出来，里面竟是一条通道。老者跑的急差点摔倒，幸好被身后跟着的人扶住才不至于当场摔个半残。没等站稳，老者已急急喊道，“凤公子，福州城已欠你良多，你实在没必要在此时白白牺牲啊！”
凤满的双眸蓦地湿润：“可是何大人……”
楚烨萱好奇张望，发现从暗室中跑出来的这几个人，各个都不是完整的。全都缺胳膊少腿，且年纪都很大了。被称之为何大人的老者装扮跟凤满一模一样，想必是在某个时段两人互换了身份。
她并不在意细节，唯独何大人激动地拍着大腿哭喊：“我们都这幅模样了，活不了多久，凤公子…你、你便当是为了日后给我们扫墓吧！福州城不能绝后啊！你若是也跟着没了，福州城便真的没了啊！当初我们那般对你，你若是为此牺牲了，日后下了地府，老朽又有何脸面去见凤庄主啊！”
凤满没有说话，好半响后，他蓦地双膝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响头。
上来一个人，下去却是两个人，还是走的楼梯。邱阳曦已经堵在了唯一的楼梯口，凭一己之力挡住了所有鬼尸。楚烨萱扭着腰走过去，踮起脚啪嗒一下枕上了他肩膀：“师兄~我又有个想法~”
邱阳曦觉得耳朵痒痒：“好。”
想法很简单，她研究一下，那所谓的机关是高科技，老实说她也不懂，因此这座城必炸。所以她想在这座城中设立大型幻术阵法，仿造当年的春依古城，让这群不幸在这场灾难中丧生的百姓可以再恢复神智，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简单说，就是把这里建立成字面意义上的——鬼城。
但是急迫要解决的是那个不断吞噬东西的黑洞，它已经吞噬了很多东西，方圆百米之内已造成了空洞，即便是这样始终还是没有填满。
楚烨萱和邱阳曦都尝试过想要将其封印，很可惜的是…它连封印都给吞噬了。再这样下去，别说这座城了，恐怕整个世界都会被它给吞噬掉。
但既然堵不住，炸又炸不了……
楚烨萱琢磨了下，转身利用各种器材当场炼器，她也不要求美观什么的了，只制造出了一个结实的大铁箱。铁箱外层全是直接锻造进去的法阵，拥有阻断的作用，其中一面“箱壁”是可以打开的。
邱阳曦负责冒险进入到黑洞的引力范围内，将铁箱罩在了黑洞上，然后一举将紧贴地面的“门”关上。
他们将铁箱推到了城外，一边等待福州城爆炸一边观看黑洞的反应。
*****
另一边的江面上，“江山船”还在慢吞吞地行驶着，而它的下一站正是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常海城。江山船的路线从来都是透明的，顺着河道轨迹很容易就能等到它的到来，已经习惯江山船规则的客人已经等在了河岸边。
跟往常一样，岸边已躺了不少的尸体，鲜血滴滴哒哒地流入河水之中，唯有三人站地平稳，而这三人将会是今晚的客人。
等江山船靠岸，负责摇船的船夫将木板放下，守在船头的姑娘们每两人各领一位客人进了船舱，尽心尽力地伺候他们沐浴更衣，替换上新的衣裳。等客人和姑娘都出来后，会客舱中早已准备好了各种佳肴等待品尝。
今夜的客人只有三人，且明眼可见走在最前头的公子哥才是主，另外两人称呼这位公子哥为——项庄主。
女伶们不认识这位项庄主，但能看出这人的地位高低，于是伺候地更加服帖了。项庄主坐在主位上，左拥右抱不亦乐乎，喝着美人递上来的美酒，耳边听着那两人的奉承，可谓是过地美滋滋。
美人身上点着熏香，入鼻酥麻，让人不由心胸瘙痒。酒过三巡，客人已是半醉，谈笑声中，一人没忍住转身扑上了美人，将其压倒在地，众目睽睽之下把手伸进了美人的衣衫之内。
如此龌龊的场面，却仅引来他人的大笑，美人也不介意，反而舒展开自己的身体任由客人动作。
有了开场的人，自然也有跟风的人。
项庄主瞧着他们的动作，嘲讽冷笑，刚扭过头，美人以口含酒，柔柔弱弱地覆了上来，项庄主也没拒绝，一手搂着她的腰，将美酒吞下并缠住了美人的舌。另外一旁的美人见状，不甘示弱般也挨了过去，红唇悬在他脖颈之上，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自他的胸腔一路抚上他另一边，在无人可见的暗处，红唇咬住了绕过来的轻薄纱巾。
刹那间天翻地覆，船舱两旁的美人以脚勾住客人的腰，带动着客人翻过身，同时从旁边地毯之下抽出一把铁簪，借由翻身的力道，噗嗤一下自背后捅穿了客人的脖子。
主座上，两位美人一左一右各扯住纱巾的两头，猛地使劲儿卷住了项庄主的脖子将其推倒在地，高高举起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往下捅！
嘭！！！！！
突然间，匕首像是砍在了什么看不见的墙面般，停顿在了他身体的上空。他瞪着眼，恶狠狠地瞅着她们，窒息和疼痛不断激发着他的杀欲。他反手掏出了什么东西，一股流风蓦地卷起将两位美人弹飞出去。
谁知道美人死都不肯放手，身体虽然被旋风弹走，手却死死抓着纱巾，导致勒住他脖子的纱巾勒地更紧了，而美人们也拐弯撞上了身后的木墙，轰隆声将墙壁撞破了。
没预料到美人这么倔强地项庄主咬着牙，刚开始思考要用什么低阶道具，猛地阴影自高处将其覆盖。刚杀死了两位客人的美人举起铁簪，视死如归般扑了上来，试图捅穿他的心脏。
已经习惯这些“低等人”的下贱模样，项庄主哪里会想到竟然连妓女都学会杀人了。他凭空掏出一只布娃娃，下一秒，布娃娃张嘴大哭，哭声震耳欲聋，震地所有人都脚软倒下。
这布娃娃没什么杀伤力，就是会让人浑身发麻三秒。
三秒时间足够项庄主脱困站起身，先是将前面的两个美人踹飞出去，刚转过身想对付剩下那两个，冷不丁的，又有一群人冲进来。姑娘扛起旁边的花瓶就狠狠砸上了项庄主的后脑勺，谁知项庄主以手为刃，猛地一个后甩手——
噗嗤~！
姑娘被拦腰截断，被砍成两截的尸体噗咚倒地。
“莫姐姐————————”
凄厉的哭喊在船舫中炸开，有一姑娘想要去扛沉重的茶桌，茶桌抖了下，依旧留在原地。另一人见状，也弯下腰扛起茶桌的另一边，两人合力，简单粗暴地带着茶桌撞过去。
可惜项庄主五指并拢，自上往下干脆利索地劈开了茶桌，顺势转身一手一个直接捅穿了姑娘们的腹部。
没等他缩手，刚才扯丝巾的两个姑娘终于有了力气站起来。她们似乎也意识到了客人的难缠，竟是不管不顾地拔下头上的发簪，以同归于尽的气势扑了上去。娇弱的美人一起撞上了项庄主的胸腔，也成功将发簪齐根捅进了他的血肉之中。然而她们雪白的肌肤也被无形的刀刃划破了数十道伤口，鲜血染红了破碎的衣裙，三人抱成一团摔倒在地。
她们刚松了口气，后颈蓦地一紧——
锋利的手指自后方掐住了她们的脖子，前端凶猛地捅入脖子内，顷刻间便要了她们的命。
项庄主甩开身上压着的两具尸体，若无其事地爬起来摸了摸伤口。发簪做的很巧妙，他根本找不到着力点把发簪拔出。忽然间，他诧异地踉跄了下，一股无法控制的酸软感自内向外扩散：“麻醉剂？那些食物…不对……”
“是洗漱水。”船舱口又冲过来一群人，有男有女。走在前头的姑娘冷眼看着他，每人的手上都拿着匕首，嘶吼着冲过去举刀就砍！
来不及吃解药，他反手翻出了一朵非常漂亮的千瓣莲。千瓣莲直径足足有二十公分，呈紫白色，造型跟楚烨萱那能够化龙的铁球展开后非常相似。他将千瓣莲的花心对准前方，忽然间，花瓣如飞针射出，顷刻间便将最前面的人扎成了经脉人偶。
趁众人摊倒一地，项庄主咬牙切齿地迈出一步，扭曲的面庞像极了地狱归来的恶鬼。可忽然间，自船舱外的小小白洞中弹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石头斜斜地飞进了船舱内砸中了地板，又受惯性作用猛地向上弹起，准确无误地砸中了项庄主的胯/下。
这一变故谁都没预料到，事情发生地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男人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这种痛苦，哪怕是项庄主也疼地下意识弓着背捂住自己的难言部位。
浑身血淋淋的姑娘见状，忍着疼扯过旁边的酒坛，一边跑过去一边兜头就淋。浑身酒水的姑娘扑上了项庄主，顺手带倒旁边的落地灯笼。灯笼中的烛火倾斜而下，瞬间点燃了姑娘以及被姑娘死死抱在怀里的项庄主。
船舱口的人互相望了眼，无需言语，也各取了一壶酒将自己从头淋到脚，面无表情地也扑了过去，恰恰将差点被扯开的姑娘也扑回了项庄主的怀里。
没有人犹豫，没有人迟疑，江山船上所有人不管男女，皆扑上了那团大火，竭尽全力地堵住了项庄主的所有退路。凄厉沙哑的惨叫声在江面上荡漾开来，着火的江山船孤单地飘在冰冷的水面上，直至…彻底沉沦。
然而谁都没发现，第二日的半夜，江河底下蓦地爆发出火红的荧光，一艘紫纱飘扬的江山船自水底下哗啦啦升起，缓缓前进。虚空中走出几名船夫开始掌船，船舱内的幽幽星火一个接着一个凭空点燃，靡靡之音再次在江面上回荡，隐约可见十几位衣着暴露的姑娘阴森森地一边唱歌一边看着河岸。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
“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摘自《菩萨蛮》牛峤
“郎君呐~快快登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