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世界上没有如果,发生过的事就不会轻易再改变。
——但这和今天的内容没有任何关系,划掉。
小心眼的人总把朋友的过错放在心上,很容易栽跟头哦。
——但这也跟今天的内容没有任何关系,继续划掉。
短短一页的作文,已经被山晴划掉了一半之多了,原先的内容已经写不下去。
端详了一会写的跟龟爬一样不走心的字迹,还有边缘被指甲扣的皱巴巴的纸面……
山晴果断举起手:“老师,能给我一张新的作文纸吗?”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等会就把这句话加上好了。
“黑框眼镜”手握戒尺笑眯眯的走过来,戒尺上雪亮的光引得其他孩子纷纷侧目。
“川下同学,”戒尺啪的一声拍在她的桌面上,镜片后的眸子里飞快闪过一丝怒气,“你能和我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不用铅笔作答呢,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向我要作文纸了噢。”
不愧是小学的老师,即便到怒火隐忍的边缘,也能贴心的加上甜甜的语气助词。
啊。
山晴看了一眼躺在笔盒里的铅笔,光速合上,抬起头可怜兮兮的对老师说:“老师~人家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嘛~”
“这样啊。”
话锋一转,“可惜老师惩罚学生不需要太多理由呢,既然不想好好写,小晴晴就去教室外欣赏一会风景吧~”
山晴只好抓着作文纸和铅笔,垂头丧脑的走出了教室。
她咬着笔头盘腿坐在地上——毕竟老师没让她罚站嘛——因为是新春,探进走廊的枝丫已经零星冒了点嫩绿的新苗,水灵灵的,像新生儿的眼睛一样稚嫩。
天空一碧如洗,掠过的飞鸟像游进海里的鱼一样。虽然没亲眼见过大海,但山晴总一厢情愿地认为,肯定是天空更好看些,毕竟大海倒映着天空嘛。这个事实有文化的孩子都知道。
把作文纸的背面翻过来,是一片空白,没有线条的拘束反而延伸了人想象的空间。
就在这里写吧!
标题是春天。
开头沿用了很老套的写法,比如:春天又到啦,绿叶一点点冒出来,小鸟叽叽喳喳……
把纸平铺在地上,山晴跪着身子趴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写了一半,感觉自己又被敲了敲头。
抬起眼,是老师,对方把她拉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又让她回去了。
“不准趴在地上写东西,眼睛会近视的哦,你不想跟老师一样天天戴眼镜吧。”
说不上是平静,感慨,还是温柔的话,亦或是三者皆有。老师就跟她认识的所有除父母以外的大人一样,有时候有点严厉,又带点温柔,但总是不够坦诚。
孩子是坦诚的。对于不坦诚的人来说,他们有一种单刀直入的尖锐,既戳心窝、也很容易刺伤人。
明亮的眼睛隔着眼镜,注视着镜片后的大人。
“我啊,小时候觉得戴眼镜是一种很酷的行为,我就努力让自己近视,”唠叨又温柔的老师还在说,“等我回过神来,怎么哭,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啊?”
对方摘下眼镜,露出一张干净素白的脸。圆圆的眼睛像大人,又像小孩,如同相连的天空和大海一样。
山晴点点头,犹豫的往教室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老师一直都很好看。”小孩子容易被外貌迷惑,也经常因为敏锐的天性,被大人的气息所吸引。
“我也喜欢老师。”她说完,又无忧无虑的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唰唰唰写着笔下的作文。
“臭丫头。”
走进教室,取出一张新的作文纸又啪的一声拍在山晴桌面上,“格式不规范,重新写。”
“黑框眼镜”果然是“黑框眼镜”。山晴皱着脸苦大仇深的又写了一遍作文,指头都要写软了。
所以就没听见,耳边那点细微的笑意夹杂在风中,又消融在铺天盖地的春天里去了。
说句在理的话。
万物复苏的春季,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冷战的季节。
跟五条悟和好的契机,还得是他自己过来。
被气的跑回家躲了一个月,又生着闷气跑回来等山晴认错,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像他这样无理取闹的人了。
“悟君。”
山晴平静的看了一眼自己袋子里被吃的光光的零食。
“你也有,为什么总是吃我的。”
五条悟扭过头不理她,继续咔擦咔嚓嚼着嘴里的小饼干。
“……”
“我给你买黄油土豆好不好?”她又好脾气的问,觉得自己友善到已经可以去竞选友善大使了。
五条悟依然不理她,微微转过头跟她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撇了回去。
买好之后,山晴把其中一份给对方递过去。
但这混球看了一眼手中的黄油土豆,又看看她的,整个人站着一动不动,意图十分明显。
山晴木着脸用自己手里的和他交换了。
这还不够,因为对方依旧不满意,甚至掀起眉毛用那种谴责的眼神看着她。
手里的黄油土豆被捏成了碎渣。
“你、哑、巴、了、是、不、是?!”
两人中其中一个爱抓狂的身份调换了过来。
山晴绝望的揪着对方的衣领疯狂摇摆,甩着脑袋用头发糊了对方一脸。
“唔”
五条悟推开她,黄油土豆也不吃了,塞进山晴的怀里,转过身又打算一言不发的离开。
如果真让他走了,再见面就是下个月的事情了,再这样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坚决不能让这家伙走!
被人遗忘的黄油土豆滚落在地上,心酸的沾了满身灰。山晴则锲而不舍的扑上去,紧紧抱住对方的腰,整个人拖在地上被他带着往前“走”。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这人气鼓鼓的侧脸,软乎乎的看着仿佛能掐出水来。
山晴扯开嗓子,无顾忌的大喊。
“不要生气啦,不要生气啦不要生气啦不要生气啦不要生气啦不要生气啦不要生气啦……”
像大悲咒一样的认错方式,很难让人不生气。
五条悟扒拉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山晴飞快爬起来又跑到他面前撒泼打滚,挥舞着拳头,“不!要!生!气!了!”
他顿了顿,同样锲而不舍的抬腿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声音突然就落了下去。
“……”
山晴不动了。
过了一会,给自己像咸鱼那样翻了个身,继续躺在地上装死。
见她没跟上来,五条悟又退回两步,蹲了下来。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轻轻撞了一下,像冒着泡的汽水,“呱”的一下眼睛里的情绪全部冒了出来。
这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脏兮兮的,他不是很想碰,于是隔着无下限戳了戳对方的额头。
“你不跟我说话我也不跟你说话。”
山晴拍开他的手,轻哼一声把头掉了回去,用后脑勺对着他。
“哼”
五条悟学着她的语气,同样把脸扭过去不看她。
两个同样是地地道道的小学生脾气的人一个趴着一个蹲着,一个低头一个抬头,愣是不肯看对方一眼。
但六眼全方位无死角太烦人了,想看不见都难,五条悟气的用手蒙上眼,又背过身子对着她。
“……”
“……”
僵持了不知多久,蹲着的人实在忍受不了周围的人边笑边打量的视线,事先站了起来。
“在吵架呢…”
“哈哈肯定是在吵架吧……”
一个个的都闲的要死,一看就知道跟别人吵过不少次被人骂过不少次吧!
讨厌死了!
五条悟烦躁的甩了甩袖子,狠狠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
受气包·石子以巨大的力道无辜的飞了出去,精准的贯穿了别人家的围墙,深嵌在庭院的草坪深处。
气却还没消。
趴在地上的人悄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五条悟双手抱臂,依旧气哼哼的站在她旁边。
“悟”
耳朵动了动,比新春还要鲜活的蓝眼睛立马看了过来。
山晴爬了起来,拉起他的手,捏了捏见对方对方没有拒绝,便拉着他摇摇摆摆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好饿啊,我们别吵了嘛,再不吃关东煮我爸爸就又要开始卖刨冰了。”
“你别挨着我,你身上好脏。”
不讨喜的祖宗说话更不讨喜。
“明明是你在挤我。”
“放屁!你刚刚都踩到我的脚了!”
“你才放屁,还有我那是不小心的!”
“你明明就是故意的,趁机报复我…”
“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哈,我怎么知道。”
两个孩子手拉着手边走边吵,也看不出感情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唉”
“和好了呀。”
街坊邻居们遗憾的收回视线,又开始忙活起手里的生计。
二月临近末尾,来不及慢悠悠的回味,很快又被时间拖拽着尾巴一路向前,迎来了三月里樱花盛开的季节。
已经成年的孩子,或者早已小学毕业的孩子,可以试着回想一下自己五年级时是怎么样的。
是平淡,无趣,还是无忧无虑吗?
好像有点不准确。
在这所学校刚升上五年级不久的孩子,都有一种轻飘飘的得意和自满感。
理由很简单——
因为除了六年级的哥哥姐姐们,整座学校、现在!就属他们最大了!
两个萝卜头拽着一个裤脚扎到一半,趾高气昂的男孩子,得意洋洋的冲另一个小萝卜头喊:“这是我大哥!他可是五年级的!”
“哇”
淌着鼻涕的小屁孩不明所以,只是本能的敬畏着比自己高大的人。
“我也可以叫你大哥吗?”
“噗。”
五年级的大哥还没矜持的点头答应,不远处同班的五年级的大姐就已经嗤笑出声。
忘了说了,一般这种自满得意的情绪,更多发生在小男孩身上,早熟点的小女孩对这种认大哥大姐的活动没太大兴趣。
又受到社会环境和年长点的女性的影响下,她们普遍对学习、打扮、交际和恋爱话题等方面更感兴趣。
“所以说。”
“女子座谈会”开办的第一天,山晴和娜娜就在这些解语花们温柔耐心的劝导下和分析下和好了,完全用不着大人出马。
而现在是开办的第三天。
“我真的很想知道空君在想什么啊。”
五人中第一个萌生出恋爱的芽苗的是雅子,和她们一起谈论的话题中最多的也是她那个暗恋的对象。
山晴倒靠在娜娜肩膀上,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只觉得这种话题简直无聊透顶。
“那你问问他不就好了。”她说。
雅子惊叫一声,捂住红红的脸说:“那怎么好意思啊!”
山晴坐直身体,歪头,“为什么不好意思啊?”
“因为害羞啦笨蛋!”
娜娜一把手把她拉了回来,重新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亲昵的拿脸颊蹭了蹭。
“胆小鬼雅雅子,嘻嘻~”
这个无忧无虑的人显然不明白这种心情,反倒因为不懂而变本加厉的怂恿对方,“哎呀雅雅酱,这么胆小可是会错过爱情的哟,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纸,只要你勇于追求,什么男人都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唔唔唔!”
娜娜捂住这个白痴的嘴,朝其他人点点头,“好了,你们接着讲吧。”
敏感细腻的少女心思,从小女孩时期就可见一斑。
“情人节你送他巧克力了吗?”
其中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女孩子问。
“送了……”雅子嗫嚅着,又沮丧的垂下头,“但我觉得对方肯定不会回给我!”
“为啥?”
山晴挣扎的问。
“因为他不知道是我送的啊。”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没想到雅子连写下自己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又是山晴:“那你跟他说啊。”
“笨蛋!这——”
“娜娜好吵。”山晴推开好友的脸,神情少有的认真起来,她直勾勾的盯住对方的眼睛,“喜欢就说啊,你不说万一他猜错了,把巧克力送给别人了怎么办?”
或者说,那个心大的男孩会像白痴一样毫不在意巧克力的来源,咔咔咔直接吃掉了都不一定,所以说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雅子别别扭扭的低下头,“怎么说啊……山晴你如果喜欢一个男孩子,会直接说吗?”
“会啊。”
娜娜的头转了过来,变成是她直勾勾的盯着她了。
可惜眼前的人毫无察觉,继续毫不在意的说:“嗯,不说出来憋成笨蛋了怎么办。”
“万一对方不喜欢你,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啊。”女孩子们忍不住纷纷开口。
“有什么关系,困扰的又不是我。”
“……”
山晴跟娜娜一起被赶出了今天的女子座谈会。
原因不明。
泪眼汪汪的背着书包走出校门,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跑出来追她之后,娜娜沮丧的回过头。
“怎么啦娜娜~”
这个混球还在笑嘻嘻的拍拍她的肩膀,心大的很。
说起来明明是这个人的错,为什么自己也要一起被赶出来啊!掀桌子!
兀自生了一会闷气,见山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递给她,气又消了。
“怎么全是薄荷和水蜜桃味的啊?”娜娜抱怨道。
“还有草莓呀,你吃不吃?”
“吃。”
两个人背着书包走在樱花飞舞的街道,吧唧吧唧的嚼着嘴里甜滋滋的糖。
“说起来。”
“嗯哼”
“最近新开了好多家店啊,我以前常去的那家拉面馆不见了,改成了肯德寄。”
山晴剥开了糖纸,又塞了一颗新的糖扔进嘴里。
“是吗,”她想了会,“不过确实有很多熟悉的店好像都看不见了耶。”
翻新的重建的更名换地的,熟悉的街道日异月更,像蛇一样渐渐地蜕掉了老旧的皮。
路过街边的电玩城,看见游戏厅里疯闹的孩子,一个感慨“真有钱啊”,一个惊叹“他们都不写作业吗”,紧接着又在崭新的便利店买了两根奶牛雪糕。
“谢谢惠顾。”
感应门自动合上。
两个人在十字路口浅浅道了个别。
“明天见。”
“明天见。”
冰凉的雪糕融化在嘴里,冲淡了薄荷的清爽,直到最后吃完了,山晴还咬着嘴里的木棍。
碾碎、嚼了嚼,又碾碎。
格叽格叽的。
熟悉的街坊沉浸的暖黄的余晖里,却渐渐掺杂了陌生的人影。
远处的黄昏半坨在人家橘红色的屋顶上,像一大杯冒着热气的黄油啤酒,咕噜噜的,往里沉一点,又浮起来一点,仿佛在跟人挥手告别。
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她跟在光下,接连不断的踩向自己的影子,走的磕磕绊绊,到最后光与暗的界限由浓转淡,身下的影子却愈发清晰起来。
不认识的电车从河顶上呼啸而过。
书包被随意的扔在一旁,山晴坐在草坡上,难得安静的看了一会夕阳。
光还在。
但又有点暗了。
从草坡滑上滑下玩了一会,滚了满头青草,回过头,河面上闪着的光亮让她想起去年夏天抓过的萤火虫。
水好像浅了一点。
她想。
脱掉鞋子和袜子,脚试探性的点点水面,一站进去,就被刺得微疼,但她抿着嘴,还是拉起裙子,一步步往中心走去。
浮光都被踩碎了,笑嘻嘻的散开,又天真烂漫的聚拢,娇小的鱼苗惊慌地横冲直撞,被搅得晃晃荡荡。
抓的皱巴巴的裙子又被她放了下来。
裙摆就这样湿了,不知所措的垂进水里。
山晴觉得自己好像在找什么,但她也知道萤火虫不是这个季节的,所以肯定不是在找萤火虫。
“你在干嘛。”
熟悉的语气,她转过头,见五条悟站在岸边望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不知道。”
觉得这样说好像不太对,显得自己很蠢一样,于是山晴改口到:“我在抓鱼。”
“抓到了吗?”
“没有。”
“那你看我做什么,还不快抓。”
“哦。”
五条悟挑了挑眉,见这个傻子真的弯下腰,在黑灯瞎火的水里抓鱼,也奇迹般的沉默了。
“……上来。”
“不要。”
小少爷没辙了,“你究竟在干嘛?”
“抓鱼。”
她是白痴,会问这个问题的他也是白痴。
于是两个白痴又开始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安静并僵持着跟对方较着劲。
水面又开始皱起,像冬日牛奶上被人用筷子挑起的奶皮一样,山晴一脚一个坑,给奶皮底下踩了好多个小洞。
“啪嗒”
眼里有什么模糊的东西掉进水里。
“没有”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往岸边靠近,没有上去,两只手抓着脏兮兮的裙子,两只脚还站在水里,哭的抽抽噎噎。
“抓不到”
“天太黑了,我一条鱼都抓不到。”
山晴嚎啕大哭。
怎么突然就哭了?!
五条悟被她刺耳的哭声吓得往后一跳,捂住耳朵颇感不可思议的抬头,像受惊过度的兔子一样。
怎么会有人因为抓不到鱼就哭啊,况且这是这个傻帽装傻用的借口吧?
但过了好久,见对方还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五条悟咂舌,没想到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哭的这么丑。
但两个人都没带纸,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他从地上拔了一把草,体贴的递给对方,“给你擦脸。”
“不要!!!!!”
山晴气到破音,挥开他手里嫩绿嫩绿的青草,涨红脸哭的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到最后甚至还咳起来了。
“你好铁石心肠。”铁石心肠的人说。
五条悟把她从河里拔出来,放到岸边上,手背在身后,盯着她脸上的表情饶有兴致地左瞧右看。
山晴不想给他看,就用手肘挡着低下头,可对方又蹲下来,仰起脸,把脸颊撑的肉乎乎的,睁着一双大眼和她对视。
“呜哇——”
“好吵”
他重新捂住耳朵,重新站起来,试图用自己的声音盖过她。
“我给你抓,你别哭了行不行,吵死了。”
“别哭了。”
一只手继续捂着耳朵,一只手抬起袖子往她脸上胡乱揩了揩,又粗鲁又用力,上面的皮都要被这个人给擦破了。
“痛痛痛!”
山晴被对方的力道弄得头往后仰,一时间连哭都忘记了。
安静了一会,她又大哭:“你把我的脸擦坏了!我毁容了!”
“你不毁容也长这样。”
五条悟皮笑肉不笑,小脸上挂着嘲弄的表情,蓝眼亮灿灿的。
“笑一个嘛——”他一边掀起山晴一侧的软肉,同时往上拉:“来——微笑~”
“呜,呜诶嘻嘻——”
山晴哭丧着脸被他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有病吧!”
山晴把自己的脸从他手里拯救出来,气到跺脚:“讨厌你讨厌你我讨厌你!”
“哼,那鱼你自己抓!”
五条悟抱着手臂扭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作弊了。”
“我没有!!!”
对方猛地一惊,掩饰般用更大的声音叫板了回去。
“那你现在抓给我看。”
“抓就抓。”
随意踢掉脚上的木屐,五条悟哒哒哒踩进了水里,弯下腰刚打算摸鱼,突然反应过来。
“……”
他也不说话,就用那双漂亮的眼睛谴责的看着对方。
山晴挪开视线,抽了抽鼻子,又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你以后一定会长成一个混蛋的。”
五条悟笃定道。
一语成谶。
“呸!你是说长成你这样吗,我才不要。”
“呵”
五条悟不想和这个单细胞计较,身为一名咒术师,除去上次那些破纸,抓抓这样的鱼还不是小意思。
“要不要。”
手里揪着一小把跳动的小鱼,五条悟低头看了看这群拇指大小的鱼,随即把它们全部塞进山晴的口袋里。
还轻轻拍了拍,“不要客气。”
山晴把这些鱼掏出来重新扔进水里。
“我可不抓了噢!”
他炸毛。
“不要鱼。”山晴闷闷的看了眼自己沾满草屑和灰土的脚。
五条悟也看见了,他警惕的后退两步,“你可别想——”
“我想穿木屐。”
“——想都不要想,这辈子都不可能。”
山晴悄悄看了他一眼,突然惊呼:“那些鱼飞起来了!”然后转过头飞快地朝他的木屐冲了过去。
“哇”
自导自演了半天,然后就被对方像安塞腰鼓一样揪起来挂在身侧。
“唔呕我要吐了哟——”
五条悟坏笑:“你这叫自作自受。”
“……”
好像确实是。
思考了一会,她又像鱼一样疯狂甩动跳弹。五条悟烦不胜烦,只好把她放下来。
“又干嘛!”凶巴巴的,露出嘴巴里两颗尖尖的牙来。
“我鞋子没拿。”
山晴捡起自己的鞋子,把袜子团成团塞进去,光着脚走在路上。
岸边的碎石有些多。
这个人是普通人,连五条家最弱的孩子都打不赢。
五条悟没什么表情的背对她蹲下来,小男孩这段时间又长高了一点,从小蝙蝠变成了大蝙蝠。
他侧过脸,安静的看着她。
“背我啊”
山晴眨巴着眼,重重地扑上去,然后被稳稳托起。
她紧紧抱住对方的脖子,两只鞋子一摇一晃,垂在身前人的胸口前面。
“谢谢你,悟。”
她嘻嘻一笑,呼吸喷在对方耳后根,痒丝丝的,五条悟不太习惯的偏了偏头。
“刚刚为什么要哭。”
他问。
脚步不停,令人心安的木屐声磕在路面,像亘古不变的钟表,发出清脆的击鸣。
“不知道,本来我没想哭的,你一来我就想哭了。”
山晴如实回答,用脸蹭了蹭男孩毛绒绒的后脑勺,感慨道:“你头发好软啊,和猫头鹰的毛一样!”
之前学校组织秋游时,去的就是动物园,当时她还摸过里面毛球样的小猫头鹰。
“嘶——你的脸是刺猬吗,好扎人——”
“真失礼啊悟君,我就要蹭。”山晴把脸彻底埋进去,蹭的更用力了。
“我要把头发剃光。”
幼稚的人空不出手推开她,只能言语上刺激她。
“好丑。”
“至少比你哭出来好看。”
“……”
山晴顿了顿,凶狠的张开嘴恶狠狠的在对方肩膀上咬了一口。
五条悟停了下来。
问:“看到了吗?”
她收回嘴,顺着他的话疑惑的低下头。
——地上有一坨狗屎。
“你再咬,我就把你的脸埋进去。”
山晴安静下来。
五条悟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等走了好长一段距离,山晴继续低头又恶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五条悟停也不停就扭过头往回冲。
“停停停停——我错了悟我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