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
数月的相处，她不止一次揣测老师萨拉查·斯莱特林。
他表现得温柔体贴，风度翩翩，并不是因为斯莱特林是这样的人。相反他欲盖弥彰，极度虚伪。
他明明授业有道，门徒无数，却装出一副初为人师的模样。
他明明情史纷飞，擅长玩弄权势，却表现得情窦初开，羞涩无比。
萨拉查·斯莱特林是个魔力磅礴的成年巫师，他了解的知识是海之浩瀚，他掌握的魔法如繁星垂垂。他有能力并且可以抵御多门特的凝视，却不止一次假装沉溺其中。
他像猎犬一样搭上来的爪子，实则是毒蛇的信子，嘶嘶地试探着空气中猎物的气息。
我身上一定有他想要的东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多门特姑且还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是她并不感到害怕。起码现在，她很清楚这位虚伪的老师正如毒蛇一般缠绕在她的脖颈间，并且势在必得。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斯莱特林先是夸赞其他三个学院的教授，又是定制了不止一身的蓝色袍子（他明显没那么喜欢蓝色）。他还点明拉文克劳教授的学生很少，是为了暗示：如果在拉文克劳学院一定会受到最好的指引和教育。
可惜，他很虚伪，口蜜腹剑。
他一点都不想把唾手可得的优秀学生拱手相让。
纽扣不过是博弈的棋子，她下了一步棋，就得知了斯莱特林的真实目的。比玩塔罗牌、期待神或者命运的指引可轻松太多。
她没有对纽扣动过任何把戏，天平的两端各是概率的一半。
可多门特说了一句：一定是反。天平的一侧在瞬间猛然倾斜，直至它被重新丢弃在哪个肮脏的角落！
为天平增加砝码的不是她，而是萨拉查·斯莱特林。
“这样很漂亮。”斯莱特林带着满意的目光拂过她的长发，因为旅途不便，及腰的头发被魔法挽起，“放下来更好。”
他轻轻勾了勾手指，多门特的长发如绸缎般披散。在魔法界，能保养一头秀丽的长发，是巫师隐性的贵族标志之一。
毕竟，天天寻着一口饱饭的人，哪还有心思打理头发呢！
但她后来用魔杖把头发剜掉，就在老师的眼前！那是他们的第一次争吵。
“离他们远一点，多门特小姐。”斯莱特林矜贵地坐在他天鹅绒缎面的扶手椅上，矮脚桌上放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饮。只要闻到这迷幻的味道，就知道是以一种稀有的地中海草药晾干了磨粉冲泡而成，极为苦涩，几欲先呕！
“哼！他们？他们是谁！”她正在上赫奇帕奇教授的高阶魔药课，班上只有三个学生，讨论学习的氛围非常好，兴致正浓处猛地被叫走真是让人相当恼火！
斯莱特林戴上了优雅贵族的假面具，他一贯如此：“你心里很清楚，我上个月刚警告过你。”
“离他们远一点，多门特小姐。”他优雅地啜饮了一口苦海藻茶，面不改色。
海德戈尔·佩弗利尔。
蒙特卡罗·冈特。
海德戈尔·佩弗利尔来自牧羊山谷，据说是个还不成规模的巫师村，聚集着麻瓜、巫师和羊。他的家族姻亲多为巫师，他的父母相当隐晦地暗示：只有纯血巫师才配得上同样纯粹的佩弗利尔。
富裕的蒙特卡罗·冈特来自传统的冈特家族，姻亲无一不出自有名望的巫师家族——如斯莱特林。按照血缘关系盘算的话，这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巫师蒙特卡罗·冈特正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表亲。
恰巧，这两位是她走得很近的巫师之二……近到其中一位刚在上周向她求婚。
蒙特卡罗少爷并非不谙世事，也相当清楚家族血脉只得由纯血发扬，可他作为帕特里夏·多门特的挚友，怎会不知这位女巫的天赋与潜力！父亲一定会同意的！一定会肯首这门婚事的！为了冈特家族的子孙着想吧！他有把握说服父亲，但还不知道多门特的心意……
她与我走得那么近，上个月我们两人还去费法的森林度过了美好的假日，她一定对我也有意思，她一定也喜欢我！不然她怎会那么温柔体贴？对我总是笑意盈盈？人群中也总是第一个找到我呼唤我？
“我听说，昨天蒙特卡罗向你求婚了。你怎么回答的？”斯莱特林只觉得海藻茶勉强盖过心中的苦意——表弟把手伸向他最看重的学生，如果是其他女巫，他甚至很乐意牵线搭桥……
管东管西的！她和谁玩得好，又关他什么事！烦躁不已的多门特同他呛声：“你怎么这都要打听？卡罗没告诉你吗？”
卡罗卡罗卡罗！她都亲昵地叫卡罗了，称呼自己还是“老师”！
“你不能答应他，拒绝他！”斯莱特林压着嗓音，强硬地说，“冈特家族的婚嫁只能是——”
“纯血！”多门特握着拳头，指甲扎进肉里，忍无可忍，脱口而出，“我难道不知道吗？你们是在羞辱我吗？！自以为是地站在所谓上流纯血统的圈子里，就可以对别人指指点点吗？”
她难道真不知道环在身边的男巫们什么心思吗？！当她是傻子是蠢货？无非是她有着令人馋涎欲滴的天赋，相貌又不俗，娶她回家总比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巫师家族结婚强！
蒙特卡罗·冈特是这样的，难道海德戈尔·佩弗利尔就没这个心思？只不过是海德戈尔还没过心里这关罢了……这呆瓜耿直得装不出深情的样子，正直地不知道如何伪装！
“哈我忘了您也是纯血家族的少爷、老爷！您自然是站在冈特家的立场思考问题，要为自己的小表弟扫清一切障碍！”她尖牙利齿地嘲讽道。
她说中了。斯莱特林的心被揪了起来，嘴里无比苦涩，手指紧紧地捏着茶杯的细细把柄，痛得发白了都没发现。
多门特仰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中满是被辜负的绝望，斯莱特林竟然是这么想她的，觉得她为了嫁入纯血家族不择手段？这么多年，老师难道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吗？
我根本对那些凡夫俗子没有兴趣！
命运的指示从来只有一个人！
爱的迹象与心的跃动，也不过是遵循了命运之书的典录罢了！
还是说他知道自己的心意，这一切都是为了从根源上拒绝她呢？
毕竟斯莱特林、冈特家族都是一样的啊！
她差一点当场哭出来：“老师，我在您眼里就是这样爱慕虚荣，攀附权势的女巫吗？”
“是您当初想要我披散下的头发，是您一直在关心我照顾我，把我当成贵族一样培养……我一直把您当成，父亲……”
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冰冷地滑落她的面颊，可那时她最后一丝的悲痛也烟消云散。她的双眼紧盯斯莱特林的每一个表情——当他听见“父亲”的字眼时，牙关咬紧，瞳孔收缩，整个人似乎无比愤怒与懊恼。
很好……好得很！
就应该这样！她很满意！多门特贪婪地捕捉他流露出的所有情绪，就像搜寻财宝的嗅嗅，为此她愿意再打一剂猛针：
多门特魔杖狠狠地一挥，割去她秀丽的长发，甚至遮不住耳朵，杖尖轻轻一抖，地上的残发瞬间消失不见。
啊是啊！她在报复老师，报复他的拒绝与残忍。
这一切都是源于他的虚伪。
明明自私地想要独自占有，却说着漂亮的场面话将她一次次往外推，又一次次抢夺，再次把玩在指尖。
他不过是享受过程，喜欢追逐。
是手贱的猫，是贪心的蛇，唯独不是她想要的萨拉查·斯莱特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