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一直等到乌金西坠,霞光散尽,姜以宁都没等到沈知安回来。
关于沈知安如何知晓她房间的布置,她思索了很多的可能性,有些想法甚至都不太可能,可是姜以宁却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是真的。
她急切地想知道答案,这一天都魂不守舍,也没有心情收拾东西。
同样在念着沈知安的,还有萧姝嫣。
她瞧着跪倒在地,颤身不止的九皇子的乳母,眼里涌动的怒火似乎要把人点燃了起来,眼刀子刮着还愤愤不解气,上去就是一脚。
乳母‘哎呦’一声,应声倒地。
“蠢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还敢欺瞒,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萧姝嫣瞪着眼,指着乳母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及公主仪态。
皇后有些不悦,景秋早就有了眼力见,内殿留下的都是皇后的心腹,外头也吩咐了人看着。
皇后瞧着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的乳母,喝止了萧姝嫣还想打骂的行为,让景秋扶着萧姝嫣坐下。
她轻轻抚了抚耳鬓的秀发,语气平和带着些安抚意味,缓缓说道:“孙嬷嬷勿要惊慌,你也是照顾小九的老人了,这一年多来,也算尽心尽力,这些本宫都瞧在眼里。”
说着停顿了会儿,垂眸看向地上的人,与感激地叩首道谢的孙嬷嬷一个对视,眼里的压迫感又将孙嬷嬷吓得缩了回去。
皇后脸上看不出喜怒,敛着一张脸,声音依旧无波无澜。
“说吧,是一时迷了心窍,还是受人指使。”
孙嬷嬷吓得连连磕头,额头都给磕出了血丝,一边磕一边求饶:“皇后娘娘明鉴,奴婢真没有,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对九皇子,对皇后娘娘,那是一片忠心,万不敢有别的心思,皇后娘娘明鉴呐!”
声音凄厉婉转,一脸的委屈,哭的一张脸全给皱到了一起,萧姝嫣只看了一眼这老东西满脸泣泪就嫌弃的别开眼。
皇后瞧得真切,这孙嬷嬷瞧着不似作伪,像真是无所知。
“既如此,昨日为何不报?”
“皇后娘娘饶命啊,我也不知那手串与九皇子的事有何联系,且,且沈将军说了不可声张,奴婢,奴婢也不敢说呐。”
萧姝嫣听到孙嬷嬷言语提及沈知安,原本的三分怒火如今积攒了个十足十,气得把一旁的青花凤纹梅瓶推到在地,‘哐当’一声,一地的碎片。
“母后,昨日我就说,定是姜以宁做的,您偏偏不信,就连知安哥哥也要包庇那个贱人,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您可别再放过那小贱人了!”
皇后抬眸看了眼景秋,景秋赶紧上前拽扶着萧姝嫣坐下,小声宽慰她稍安勿躁。
皇后则看向已经缩在一个角落的孙嬷嬷:“把你所知的事情,从头至尾,细细再说一遍。”
孙嬷嬷大气不敢出,赶紧从怎么得着手串,到昨日将军怎么瞧见,之后被将军拿走了手串,让她别声张,还有今日在与宫里小宫女说起时,被萧姝嫣听着了,被带到了皇后宫里,事无巨细,想到的都说了。
皇后回忆起了昨日进屋瞧见的情景,结合乳母的供词,应就是那时候沈知安得着了那手串,却瞒着她不报,难道那手串真的有问题?
不,皇后摇摇头,她了解知安,如若那手串真的是导致小九中毒的罪证,知安会告诉她的。
只是他那番作态,倒确实是在维护姜以宁,怕是担心他们冤枉了姜以宁。
为此竟然和她玩起了心眼,在她眼皮子底下知情不报。
皇后觉得就算这事不是姜以宁做的,沈知安这头也需要敲打一番,为这个女人连至亲都可隐瞒,这让皇后有了丝危机感。
“母后,您还犹豫什么呢,赶紧去把姜以宁抓回来,严刑拷打,我就不信她不招!”
皇后一手抚着另一手的护甲,抬眸斜睨了一眼萧姝嫣。
“冒冒失失,如今姜以宁是侯府的人,你凭着一个手串,就要将人带回宫里审问,你要如何对武安侯夫人,知安的母亲,你未来的婆婆交代?”
“我不管,老夫人最是心善,要是知道姜以宁是这种蛇蝎心肠的人,她定是不饶的。”
皇后深吸一口气:“同你说过千百遍,看人不要只看表面。”
皇后心里嗤笑,齐令颐才不是什么心善之人,且与她从来不对付,要是贸然提人,最后又没有证据,齐令颐定是要求个说法的,还会顶着庇护下人的名头,叫人赞一声武安侯夫人最是菩萨心肠。
萧姝嫣愤愤不平:“母后您说,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吗?”
“本宫相信知安,这事既然交给他了,就由他去查探,咱们就等个结果。”
萧姝嫣听到沈知安查这事,心里更是着急,她的知安哥哥一定是被那贱人迷惑了。
“母后,那您快宣知安哥哥进宫,问一问这事。”
皇后秀眉频蹙,眼眸流转,抬手虚空地点了点萧姝嫣的脑袋:“你自己个儿瞧瞧,如今是什么时辰了,知安一个外男,这时候如何进宫。”
萧姝嫣嘟着一张嘴,看了眼外头暗了下来的天色,心里很是烦躁,怪起了皇后:“要不是母后你拖拖拉拉,早在刚刚我将人带来时,就听我的去唤人,如今怕是都水落石出了。”
皇后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捂着胸口,她真是快被这孽障给气着了。
如今九皇子中毒,陛下已然知晓,却是先怪罪于她看护不利,如今贸然拿凶手,还是拿的姜以宁,若凶手真是她还好,如若不是,为着平息姜以宁受的冤枉。
只怕最后的结果,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样子,陛下本就对姜以宁有了那层心思,要是姜以宁为着自救,攀附上陛下,那最后,伤的还是她的体面。
这些她并不想告诉萧姝嫣,就她那张到处是缝的嘴,加之对姜以宁的厌恶,如若从她口里说出些不敬陛下的话语,后果不堪设想。
“明日,本宫自会寻知安问个清楚,你就在宫里安生待着,别给我再惹出什么麻烦。”
“景秋,送公主回宫。”
皇后开口,景秋可不管公主愿不愿意走,当即就命了几个身手矫健的嬷嬷,将公主半扶半推的送出了凤仪宫。
萧姝嫣憋着一肚子火,只皇后身边这几个宫人,都有些子力气在身上,她挣脱不得,干脆卸了力,任由这些人使着力气,托着她往前走。
边走边在心里盘算着一个主意,母后和知安哥哥被那贱人迷惑,她可清楚的很,那是个披着羊皮的狐狸精,惯会装可怜的。
她想起了那次,让她被禁足三月的事,宫里都说她脾气暴戾,不把人当人,说她以肆虐为乐,这些谣言,都是从那一次她拿姜以宁当箭靶后传出来的。
且人人信以为真。
是,她是脾气不好,但也不是个疯子,在宫里明目张胆的杀人,当她是个蠢的么,那还不是被姜以宁激的。
要不是她挑衅说她不敢,她又怎会真拿了姜以宁当箭靶,最后真伤着人了,她都给吓得慌了神,立刻去了凤仪宫求助。
等再回去找姜以宁时,人已经去了太妃宫里,这事也闹得人尽皆知,最后被父皇母后禁足三月。
这一次,她不会再这么蠢了,萧姝嫣微微敛了下颌,掩下眼眸里流转的冷意,她要人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姜以宁!
姜以宁打了一个喷嚏,觉着身上有些冷了,起身回里间的柜橱里拿了件夹棉的青灰色坠地披风,裹在了身上,继续回到窗边坐下。
窗户半支着,姜以宁倚靠在窗台上,懒懒支着脑袋,瞧着院子外头。
或许是整个武安侯府,为着沈知安的婚事,将府里头里里外外的的廊下都换了崭新的灯笼,烛火都是新的,显得府里四处都是光亮。
褚玉苑也不例外,今夜只一轮弯月,原本看不清院子里的景色,因着廊下这些灯,院子里也有了光亮,姜以宁瞧着那簇立的假山,流水潺潺。
想到赵淼说的,这是沈知安亲去挑选的,心里有一丝涟漪,她倒不曾了解到沈知安有这番眼光,还有那葡萄架,初时就觉得与这院子有些出入。
竟也是想不到,是沈知安亲手所制,他竟也有这种闲情雅致。
姜以宁似乎看见了沈知安敛着眉目,在量着木头尺寸,在锯木头,吹木屑,一向爱洁的他,也不知是如何忍受那恼人的木屑的。
她就做不惯这些细致活。
今夜月儿虽不圆,月光倒是温柔,也不知是被昏黄的光染就了暖色,还是今天的光确实温柔。
姜以宁瞧着瞧着,都有了些困意。
就在姜以宁觉着快要支撑不住,想就此算了,不再等了,就听到了月洞门外一阵脚步声。
姜以宁立刻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朝着门外看去。
一个清瘦的声音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是赵淼。
“姜姑娘,可巧了,你还没睡,将军使人传了消息回来,今日军务繁忙,就宿在了军营里,将军特意叮嘱,如若姑娘还未睡,就告知姑娘一声。”
赵淼收着飞鸽传信时,瞧着将军那段:‘如若人睡了,不必打扰,如若没睡,且告知一声’,没名没姓的,幸好他这脑子灵光。
稍一转,就猜着是说姜姑娘。
他刚一进院子,就看见在窗边似乎在等人的姜以宁,他就立在了月洞门处回话。
姜以宁一阵失望,这可不叫巧了,这叫很不巧。
“我知道了,将军明日可是一同前去城郊庄子?”
赵淼低垂着头,不看姜以宁:“将军直接从军营出发,倒是不跟咱们的车一块儿走,姑娘要是有事寻将军,怕是要等到了庄子上。”
“我知道了,谢谢你了~赵管事可还有其他事?”
既然等不到沈知安,姜以宁就打算早些安寝了。
赵淼没有抬头,只略略侧过身,瞧了眼院子,说道:“姑娘明日出发后,褚玉苑就会落锁,姑娘有要带的,尽可都带上。”
姜以宁诧异,素日里大家似乎都有些避着褚玉苑,如今人不在了,院子竟然要上锁,沈知安这人还真是,对于自己的东西,护的严实。
“我知道了。”
这里的东西对姜以宁来说,没有什么紧要的,她只收拾了俞掌柜给她的那些东西,那个盒子她还是不得其法解不开,希望日后能找个专攻此道的人。
姜以宁放下了窗子,一脸黯然,如果阿翀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