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娇的工作
廊前的台阶上坐着几个身材消瘦的姑娘,她们相隔些位置,皆在低头忙着什么,一种无形的竞争似乎在两个人之间的空位置上存在着,满堂娇眉眼中的神情多了几分深重。虽然只是背影,她也晓得那两个姑娘定是长着讨人喜欢的容貌,她有些不大愿意去看了,阿玉还没有出来,她怔怔地移动目光落在了身边的矮灌木上,一根牵牛花的藤蔓正缠绕在枝头上。
“娇娇姐,走了。”阿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到了满堂娇的身边,毕竟是在申溢的院子,一向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也压低了声音。
“好。”满堂娇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并未觉得自己对廊前坐着的姑娘有什么关注,然而或许还是出卖了目光,又或许是这样浅显的关注正迎合了阿玉的心思,阿玉看了一眼那两个姑娘,低声说道:“这都是二爷屋里的。”
满堂娇用很轻很轻,几乎是外人不能够听到的声音应了一声。
得到了满堂娇回应的阿玉,将目光在满堂娇身上多停留了几分,她动了动嘴唇,又等着向前走了些距离,才说道:“二爷的屋里有好些姑娘,不过她们都呆不长,虽说不至于一天一换吧,但往往是我刚和人家混的能说上一句话了,转头她就离开了申府。”
阿玉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那双眼睛闪烁出来的光芒,就像是已经窥探出了二爷院子里深藏已久的秘密。
“是这些姑娘自愿离开的?”满堂娇这会儿才有了一句问话。
“可不,都说是二爷有些那个方面的隐疾,才让这些姑娘放着申府的好待遇,也不愿意留下来伺候二爷了。”阿玉一板一眼的说道。
满堂娇也不知道阿玉说的是真是假,只能陪着笑了笑。
“索性我现在也不和她们说话了。”阿玉拎着水桶走在满堂娇的前面,一边走一边晃晃悠悠地扭着头和满堂娇说话:“不过呀,咱们这个府上,到底待遇还是很好的,不然也不会放着二爷这样子的名声,外头还有那些个姑娘,前仆后继的过来。”
阿玉不晓得扬州城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只晓得在扬州城里,能谋上一份这样的活计,已经是实打实的不错了。
“阿玉,你……”
满堂娇刚想要说些什么,阿玉快言快语的却已经将她的话语淹没了过去:“不过阿玉这样的姑娘是入不了二爷的眼的,否则就也不会在府里生存这么长时间了。”
小姑娘扬起小脸,满堂娇分析着她脸上的表情,那大概是一种不甚在意的神情,其中甚至还有几分得意,她不禁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多了几分留意。
申老夫人的院子就显得庄严肃穆了很多,偶尔有几个进出的侍从,也不过都是些年长的嬷嬷。
“咱们回去从这边走。”阿玉完成了早上的活计,整个人显得轻快了许多,她拉住满堂娇的手臂,带着她走了一条不甚有人的小路。
“这边走是不是远了?”满堂娇疑惑地问道。
“省得在二爷的院子前过。”阿玉的话语引起了满堂娇的疑惑,对方也看出了她的想法,进一步解释道:“二爷的院子里女孩子多,虽说一多半也都是人很好的,但难保不有一些得了眼病的青眼怪,她们瞧不得漂亮的女孩子稍微接近一点二爷,即使只是从院门前走过。”
若是放在以前,满堂娇大抵是不能够理解这种情感的,毕竟在她成长的环境里,父亲向来尊重母亲,母亲处理内院的事情,一家人拧成一股绳,从没有内院勾心斗角的麻烦事。
可如今她在外面瞧的人和事多了,也逐渐看到了大多数人的状况,男子想要依靠着岳父家的势力平步青云,女子想要依傍着夫婿家的羽翼享受生活,最开始她也会对这样的心思感到嗤之以鼻,时间长了却也明白,人总是便宜行事的动物,贪懒是深藏在心里拿不走的习性。
回了厨房,曹大姐将满堂娇叫了过去,她手中还有一些记账入账的工作,满堂娇帮着处理起来要轻快不少。
厨房里那张出入库的账单,成了满堂娇最近要忙碌的事情。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张纸,才让满堂娇能够在间歇时,拥有出入申府的机会。
依旧是她熟悉的街道,满堂娇臂弯里挎着一只竹编的菜篮子。
菜篮子是很久以前编成的,细小的边角处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磨损,其间有一方小花布,盖住了里面的几样蔬菜。
她不过是出来考察样式的。
顺便也要根据手里的账目表,核对蔬菜具体的价钱。
年幼时候的满堂娇便跟在父亲身边,见惯了生意场上的事情,采买不过就是其间很小的一个环节。
尚且未到必须回府的时间,满堂娇饶过扬州城里最繁华的街道,找到了桥底下的那家小店。
她如今吃住已经有了着落,身上的那点银钱也就可以出一部分,买一些彩绳。
满堂娇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主子们正是休息的时候,来来往往伺候的下人们也都放缓了脚步,就连他们的举动也都像是刻意被操控了一般,修剪花草的老大爷用双手拿着剪子,凑近枝条的时候,剪子大大张起,又轻轻落下。站在树下的人伸出衣衫兜起落下的树枝,似乎那一点微弱的声音,也会惊扰主子们的睡眠。
“你,来一下。”
满堂娇才去厨房交接了工作,走过来,远远便瞧见那边似乎有人在向她招手。
说话的女人站在花园的凉亭下。
满堂娇走近了才看见,在她身后的躺椅上,安眠的申家二爷。
“我那边还有些其他的事情,你代替我给二爷扇凉吧。”尚未等满堂娇回应,那女子便将手里的团扇塞进了满堂娇的手里,等到满堂娇觉察到对方只是想要偷懒而避开这份工作的时候,那女子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花园的另一端。
她定眼看了看躺椅上的申溢,这位乐享人生的二爷丝毫没有醒转的趋向。
满堂娇左右看看,只能学着那女子的样子,半跪到地上的软垫上,手持团扇,为躺椅上的申溢扇风。
富贵人家出来的姑娘,即使只瞧着身段,也是要比方才那女子强上不知道多少的,然而她低着头,似乎有些刻意地希望发髻挡出来的阴影能够遮住她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