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
满堂娇看了他一眼,转身将凉亭四处垂下的薄纱拢起,原本几天一换的薄纱如今也沾染了不少的灰尘,满堂娇不适的揉了揉鼻子。
“生意场上最讲究的就是道义,做人没有不报恩情的道理。”
她的脚已经踩在了凉亭的门槛上,像是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停住了脚步回答申溢的问题。
隔了小一会儿,没有得到申溢的回答,满堂娇转身离开,却不知在她的身后,躺椅中的申溢低垂了眼眸,轻笑地看着姑娘落在地上的剪影逐渐离他远去,原来他也会有一天落到这样的地步。
厨房里的胖大婶也走了,其实她后来还回来过一次,将后院的落叶扫干净了,顺便拿走了厨房里腌制的萝卜条。
满堂娇端着水壶走进后院,厨房门前又是落叶一片。
壶里的热水已经干了,想来是阿玉那个小姑娘早上又没能起来吃早饭,赶着去店里,便用温水填满了肚子。
满堂娇弯下身,重新烧制热水。
她静静地蹲在火炉前,看着锅里的水从最开始的平静变得鼓起一个又一个的水泡,她仍旧在想着心中事情,直到滚烫的热水从锅中冒了出来。
“哎哟。”眼睛先于感知使得她惊叫出声,一股力量拉着她向后,让她在热水滴落的瞬间,躲开了原来的位置。
“想什么呢?”申溢低沉的声音将满堂娇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蹲在地上,惊诧的抬起眼眸看着眼前的人。
她竟不知他是在何时来的。
在满堂娇错愕的时候,申溢已经先她一步将水壶从火炉上拿了下来,满堂娇这会儿才观察着他,原来那一场横灾,让他左边的腿完全用不上力气。
“城北的郭神医最擅瞧骨头上的毛病,下午就让阿玉去请,让他过来给你瞧瞧。”满堂娇站起身走到申溢旁边,她说这话的态度,就像是在商量中午吃什么一样自然。
申溢侧过头来打量着她,目光探寻,似乎比刚刚又多了几分认真。
他退到了一边,在一张摇摇晃晃的椅子上坐下来后,才说道:“这么多天以来,还头一回有人和我说,要找医生来。”
满堂娇只是抽空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又不能总是这个样子,无论瞧好瞧不好,总要让大夫过来看看才是。”
她将热水倒进自己的小水壶中,又补充了一句道:“况且你这个只是腿骨受损,养些日子总归是会好的。”
她将水壶里剩下的水倒进了申溢的水杯,转身就向外走,她没有说话,申溢也没有说话,他坐着的那张椅子,晃悠的声音更大了。
满堂娇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屋,从樟木表皮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包,束口的袋子并没有完全解开,她就从那个小洞里,窥探里面的银两。
小心翼翼地算出要用的数量,她倒出部分的银两,将它们用另一张四方形的小锦缎包起来,仔细地揣着放进自己怀里。
“你到哪里去?”满堂娇听到声音突然抬头,才看见申溢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后门处。
秋叶萧瑟,阵阵有风拂过,申溢微微靠在门边,依旧穿着那件素白色的金丝勾边的长袍,或许是因为风拂过的原因,他看起来要比前些时日清瘦了不少。一只手杵着拐杖,他仍是纨绔的少年,却不知在何时佝偻了身躯。
满堂娇看着他,愣怔了一下,有些错愕他的问题,也从没有人这样拦住她的去路,询问她的动向。
“我手里有些银两,拿出去准备做一点小生意。”满堂娇想了想回答。
申溢没有回答,满堂娇有些不耐烦,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杵在那里,后院的门又那么狭小,如此一来留给她通过的空间就实在是太少了,她皱眉看着申溢:“日子总不能不过下去了,你如今吃药要很多钱,申府又不能给我发银两,总不能想着坐吃山空吧。”
“你出去做生意,做什么生意?”申溢拄着拐,走过来,他伸出手拎了拎满堂娇捧着的那包碎银子,近距离的接触让满堂娇有些不舒适地向后退了一步,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申溢的触碰。
倒不是满堂娇没有听到申溢的话语,而是因为申溢的动作是先于他的话语做出来的,等着满堂娇听到了申溢的话,她眉头间烦闷更甚了:“二爷,我……”
满堂娇后面的话语没有说出口,因为申溢已经让出了后门的位置。
“又是他来找你?”申溢说出口的另一个话题让满堂娇无法再去反驳他前面的话语。
满堂娇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刘宝卿,真是觉得烦闷的情绪达到了顶峰,她不愿意和申溢再去解释,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又同你说什么了?”刘宝卿注意到了满堂娇情绪上的不对,试探性的询问道。
“这一天天的怎么问题那么多呢?就我出来前这一会儿,又是问我要去做什么,又是问你是谁。他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啊,问得我心里烦闷的很。”满堂娇气鼓鼓的说道。
刘宝卿闻言一笑,静默的语气在无形之中安抚着满堂娇的情绪:“他家中突然遭此变故,心理一时之间承受不住也是有的。况且申府原本那么热闹的一处府邸,如今人走茶凉,只剩下你和阿玉两个人,他想要知晓你们的动态,不过是担心你们也会因此离开他罢了。”
满堂娇没有马上回应他的话语,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离开扬州城热闹的城中心,飘落的脆树叶落在地上,脚踩在上面发出咔咔的声响。就像是此时满堂娇的心绪,逐渐有了平稳的趋向。
“可是谁也不是谁的谁,谁都有自己的生活,怎么能总是围着他一动不动呢?”满堂娇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走过那段时间的她,有着超出常人的冷淡。
刘宝卿闻言笑了笑:“大小姐是走过那段时间了才会说这样话,若是还在当下,只怕没有这些话语,这样的觉悟了。”
满堂娇闻言也笑了,知道自己是在心底里过于苛责申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