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二天,靖瑶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福康安赌气,头一次散着头发——按照福康安自己的话说,就是“衣冠不整”,还不知道从哪翻出来那顶她一直和福康安相争的黑色帽子戴着。
福康安被她气笑了:“你就这么去上学?”
靖瑶歪头,她今天还穿着一件红色卫衣和一条白色长裤,运动风的穿搭显得平时娇俏的人多了些帅气:“不然呢?”
“如此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成何体统!”福康安终于忍无可忍。
靖瑶恍然,这才想起来自己面前是个活生生的古人——过了一个月了,她都差点以为福康安是个和自己一样5G冲浪死宅青年了:“我梳过头洗过脸了。”
“把头发扎起来。”他不给靖瑶一点避重就轻的机会。
靖瑶才懒得理他:这才哪到哪?要是看到自己夏天穿JK和背心,这家伙不得被气死?再说了,哪怕昨天没洗头,今天头发依旧清爽干净,她散下来也不算是祸害周围百姓。
她一转头,发丝随之飞扬。靖瑶粲然一笑:“我、就、不!”
说完,差点因为没反应过来撞在门上。
福康安:“……”
赶在他发火面前,靖瑶飞速离开了。
福康安既无语又好笑,最后也只能让她这样走了。
说起来,福康安来这里一个多月,也不是什么都能适应。
比如靖瑶的披头散发——原因无他,刚穿来那两天确实是被她的以发覆面给吓着了。
其实有些很显身材的衣服他也不是很认可,只不过靖瑶少穿,他就当做没看见。
……毕竟这一位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福康安发现,靖瑶是越来越忙了。
那夜晚归后,虽然靖瑶是没有再晚归了,可一天天的几乎不怎么着家,不是说要去自习,就是得去练舞,要不然就是背上电脑包去行政楼干活。
……他现在还记得,有一天晚上,靖瑶背着书包回来,脖子上还挂着电脑包,面无表情地啃着煎饼,仿佛在军机处跪受了十年笔录。
福康安更不敢轻易去招惹她不高兴了。
靖瑶很忙,忙到连吃饭都不怎么顾得上,因此福康安一个人吃了好几天外卖。
索然无味。
就连那件大衣,靖瑶忙得没时间去拿,还是他自己老老实实去取的。
“这衣服不错啊。”
拿到衣服的那天晚上,福康安自己对着全身镜上身试了试。
碰巧靖瑶背着书包,上完自习回来了。
福康安玉立长身,深绛色的风衣穿在他身上,自有几分萧萧肃肃。而深绛色仿佛也为此人量身定做的一般,并不显他艳俗,反而有一番沉静雍容之感。
真正的天潢贵胄。
她脑子里只有这七个字。
靖瑶细细打量了一番,诧异之余也很满意:“原本还以为这衣服不好穿,没想到你穿上居然还很合适。”
福康安露出了几分自得之色:“那是,小爷我亲自看中的颜色,怎么可能难看。”
一下子没了之前高冷的气质。
靖瑶哭笑不得:“你这么喜欢深绛色?”
福康安很少表现出对什么东西的喜欢,吃饭也很乖从不挑食。导致靖瑶一直以为乾隆和傅恒的共同儿子,应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露于外的人。
——不像她。靖瑶讨厌洋葱,每次不小心买到的饭盒里有洋葱,她都会很认真地把这玩意一点点挑开。
“那是自然。”福康安理所当然地答道。
靖瑶眸光一闪,若有所思。
“对了,你不给自己买几件么?”福康安见此,只是岔开话题问。
“没必要。”靖瑶笑笑,往自己房间一指,“上回我家里给我寄了两大箱衣服,现在还没收完。”
福康安:“……”
“你们以前的衣服,是不是都是让裁缝啊绣娘这些人手工做的啊?”靖瑶好奇问。
“应该是。”福康安自己仔细想了想,“我的衣服大多是宫里所赐,或是府中绣娘做的。”
“难怪了……”
“难怪什么?”
“难怪你可以一直穿同一种衣服。”
福康安:?
“对啊,你看,你的衣服都是绣娘做的,那还不是按照你的喜好来,你说穿深绛色,难道有人敢给你来件玄色衣服穿?”靖瑶自认为分析得头头是道。
还真有。
福康安心中想着。
这人还就在他眼前。
不过这话不能说,他也只是笑笑听靖瑶接着说:“不过呢,看在你这么可怜,只能穿一种衣服份上。本大小姐决定好心帮帮你,多买几种衣服。”
只能穿一种?
他望着靖瑶狡黠的神色,顿时明白了:他从前的衣服虽然大多是深绛色,但都是不同款式,家中绣娘心灵手巧,从来不会有相同的。靖瑶却巧妙地绕开了这一点,只从颜色切入。
靖瑶的额头被弹了一下:“诡辩。”
靖瑶瞪了他一眼:“我这是好心!都买深绛色,你就穿得跟个大红色双开门冰箱似的到处走吧!”
还是新春特别plus版的那种!
福康安:“……”
什么双开门冰箱?
他看着像是那么没有品味的人么?
福康安垂眸望着她,他长得高,风衣自然也很大,娇小的靖瑶站在他面前,仿佛能被他笼进这件风衣之中……
那段许久没有来打扰自己的回忆又出现了:“……康儿,如今是人不负你,你,也断不能负人啊。”
是的,后来在靖瑶不在的一天,福康安自己重新回忆起这个“梦”的整个过程。他发现,这个“梦”清晰完整,自己完全能和里面那个“福康安”的思想共振,做出和他一样的决定——换言之,这就是自己一段深刻的记忆,不是所谓的梦境能够做到的。
福康安暗自梳理了时间线,确认这段记忆是在他穿越后的时间节点发生的。
他若是最后另娶了他人,有了幸福美满的婚姻,那他和靖瑶呢?
……还有,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又算什么呢?
福康安的眸中泛起冷意。
……靖瑶看着福康安,觉得他很不对劲:“敬斋,敬斋,福康安!”
福康安回过神看着她,浅笑道:“怎么了?”
靖瑶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没事。”他依旧笑着,低垂的眼眸中锋芒暗敛,“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他这个状态靖瑶怎么可能相信?可是如今也不是套话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套出话来。
靖瑶只是道:“好吧,你不说,我也不勉强。只是……不管你到时候说什么,我都会洗耳恭听的。”
靖瑶不傻,仔细一想:怪力乱神之事在福康安身上发生了一次后,肯定会再发生的——“一件事的发生只有0次和无数次”。
这样看,福康安也是怪倒霉的。
靖瑶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准备转身去找零食吃,没想到就听到了一句:
“好。”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直到某天福康安接到局里的电话,说是给他补办的身份证和户籍资料都弄好了,叫他本人过去拿。
那天正好靖瑶下午没课,两个人依旧是老装扮——口罩帽子两件套,出门了。靖瑶出门前想起了什么,回去拿了个黑色塑料袋,才在福康安的催促中出门了。
办事的民警还是之前他们进局子时见到的,也算熟稔了,靖瑶很顺利地帮着福康安走完了流程。
就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民警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小伙子,这些户籍资料都是很重要的,可千万不能再弄丢了啊。”
这是大实话。
福康安乖巧点头。民警又说:“看看,你这多麻烦,还要你女朋友帮你来走这些流程……”
靖瑶:“……”
福康安:“……”
两个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
麻了。
靖瑶:“啊对对对。”
福康安:“您说的是。”
靖瑶左顾右盼,没见着兆惠,问民警:“警察叔叔,今天兆警官不在么?”
民警被靖瑶岔开了话题,也不再追着这事儿不放:“你说兆队啊,他今天外出办案子,还没回来,找他有什么事吗?”
靖瑶腼腆一笑:“我有个东西想送给兆警官。”
民警犹豫:“这……我能拆开看看是什么吗?”
兆惠是他们林邑的公安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刑侦方面颇有建树,参加工作没几年便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这些年更在林邑扫黑除恶专项运动中立下汗马功劳。林邑的很多势力都对兆惠颇为忌惮,有想拉拢他的,自然也不乏想暗杀他的。
是以,尽管他们之前已经有了接触,可民警还是对靖瑶要送给兆惠的东西再三谨慎。
如果是危险物肯定是得把他们控制起来的,如果是一般的财物,也是要拒收的。
靖瑶丝毫不觉得被冒犯了:“你拆吧。”
民警把塑料袋取下,露出了一根轴:“是锦旗啊。”
这东西他们这里见得多了,民警一看,心也放下了一半。
他随手抖开了锦旗,随口念起了上面的烫金行楷大字:
“赠:林城及时雨兆惠警官”
“——人民公仆”
“——救我狗命”
“落款,林邑大学生赵某。”
民警:“……?”
福康安:“……”
靖瑶在一边骄傲地站着。
其他围观的民警:“……哇哦。”
姑娘,你在送一种很新的锦旗,你知道吗?
刚在外面追查完案子回局里的兆惠:“……”
他现在回头接着去查案,还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