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调头再走已经不太可能，兆惠是半被自己同事架到那面锦旗面前的。
兆惠：“……”
有人起哄：“给我们兆队拍张照嘛！”
“就是嘛！上次隔壁曲江公安那边做了好人好事可是上了官报的！咱这次立了功，怎么着也得上一次！”
靖瑶：“……”
奇怪的攀比现象出现了。
她悄悄地对福康安说：“拿着这个上官报，好像不太好吧……”
想一想，要是兆惠面无表情地提着这面锦旗的照片被当做当天官报公众号文章的封面——靖瑶打了个寒颤。
福康安同样低声回复：“……那你还这么做。”
靖瑶小声嘀咕：“……我哪知道他们这么能整活？”
前面似乎已经讨论到兆惠当天受采访到底要不要化妆了，有人慷慨激昂道：
“那天的官报标题我都想好了：林邑冷面硬汉兆惠，太暖心！”
兆惠：“……”
靖瑶：“……”
福康安：“……”
这位警察同志，你是懂官报的。
在兆惠死亡眼神扫到他俩身上前，福康安果断把靖瑶和户籍证件都拎上，随即逃之夭夭。
有人还在惋惜：“可惜这个姑娘还小，不然跟兆队也还……”
兆队年逾三十还不讨媳妇，他们都很担忧啊！
兆惠一个冷漠的眼神扫过去，那人成功闭嘴。
等到兆惠终于凭借自身威压压住了一众想上官报的同事的热情时，他才发现两个没良心的小家伙早跑了。
汪警官：“你说他俩啊，刚才就走了。兆队你看，这锦旗做得，这精美的，他们人还怪好的嘞。”
兆惠：“……”
你还得跟人家说谢谢呢！
“好了，看得差不多就收起来吧。”
他扫了同事们一眼：“打击顾氏势力这件事牵涉较多，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好人好事能说清的，火了反而有更多麻烦。小汪，你们一组调几个人，跟我接着去查案。”
“是！”
兆惠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面锦旗上。
……或许跟福康安比起来，这姑娘才是最大的变数也难说……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不省心？
此时，兆惠格外地想念福康安……的靠谱父亲傅恒，和靠谱大哥傅灵安。
靖瑶和福康安从局里逃出来后，福康安心有戚戚地回头望了一眼，确保兆惠没有像当年在西域追杀准噶尔人一样，跑出来追着他俩揍：“……接下来世伯估计要严厉禁止咱俩去局里了吧。”
“不去不是更好？没事儿谁想往警局跑？”靖瑶一脸轻松。她是典型的小民思想，能够一直平平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最好的。
“那你还送那幅……呃，锦旗？”福康安看了她一眼。
“那人家确实帮了大忙啊。”靖瑶和他对视，“没有兆警官，你的户籍证件能这么快办齐？”
靖瑶从他手中接过户籍证件，略略看了几眼，就又收起来了。她没兴趣搞明白兆惠怎么办到的，也永远搞不明白，只要他办妥了就好。
“……话是这样说，可你看着倒更像去得罪人的。”福康安吐槽。
靖瑶：“……”
“……人家哪知道兆警官会突然回来嘛……”靖瑶有些羞涩，还有些尴尬，娇羞道，“早知道放下东西就走了。”
福康安：“……”
“好好说话。”
他说。
靖瑶立刻变得面无表情：“整活被正主抓到我也很尴尬好吗。”
福康安：“……原来你也知道啊。”
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二人逃回学校，已经是傍晚时候了。
靖瑶心情很好，带着福康安两人大摇大摆地去食堂吃了顿晚饭。
……成功引来无数路人的目光。
“你长得太引人注目了！”
食堂的角落里，二人对坐用餐，靖瑶小声地谴责他。
别的的高校情况如何她不知道，但是她们学校应该是没有校园BBS这种几十岁的老古董。这种街边偶遇罕见帅哥的事，按照靖瑶的猜测，大概率会被顶到校园表白墙去的。
不过她也不怎么看表白墙就是了。每天忙得要死，哪有时间看啊。
福康安倒是安之若素：“还不是你把我带出来的。”
从小就被八百双眼睛盯着长大的人，就在校园里引人注目这种事也叫事儿？
靖瑶立刻不满地辩解道：“……我还不是怕你在屋里闷坏了？这才带你出来溜溜？”
福康安：“……”
溜谁呢？
这话怎么说得跟怕二哈拆家一样？
福康安只是慢条斯理地咽了一口饭后，说：“那我们善良好心的赵大小姐，一会儿能不能屈尊带我去贵校观光呢？”
靖瑶：总觉得你在阴阳怪气，但我没有证据。
“好吧。”她想了想，“操场那里应该很热闹，去那里散步也很合适。”
福康安颔首：“嗯，先好好吃饭吧，你已经很久没正经吃过晚饭了吧？”
靖瑶莫名觉得他这样看着很像兆惠，端方持重，有点让人不习惯：“……你怎么知道的？”
真在她这里安监控了？
她警惕道：“监控记得美颜。”
福康安：？
福康安一听就知道靖瑶的思路又跳到了他理解不了的地方去，因此只是道：“你最近早出晚归的，天天回来那表情跟在军机处跪受了十年笔录一样，回来后又乱吃零食，你说你在外头吃饱了我也不能信啊。”
靖瑶：“……”
那也是。
不过，这个比喻好恰当，感觉比“我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还合适。
靖瑶心情复杂地望了他一眼：“互联网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把一个封建主义的鬼改造成5G高强度冲浪青年吗？”
福康安：？
吃饱饭，靖瑶慢悠悠地带着福康安去操场遛弯压马路。
“年纪轻轻，我少走了别人五十年弯路。”靖瑶慨叹。
福康安感兴趣道：“何出此言？”
“别人都是七老八十的来散步，我一个奔二的小青年也跟着在这儿压马路，难道不是少走了别人五十年弯路？”
靖瑶振振有辞。
福康安哑然失笑。
不过很显然靖瑶没打算在这种事情上跟他做辩论，两人慢悠悠地绕着跑道走着，福康安问：“这是什么？”
他指的是跑道。
“这是塑胶跑道。一圈大概有400米，专门用来跑步的，不过我们在上面散散步也无妨。”靖瑶说着，把人拉到了外圈，防止被跑步的人撞到。
福康安若有所思。
“跑步还需要有专门的跑道？”他看了一下这个操场，场地大，设施又齐全，放以前都能拿来当军中的演武场了。
“你们练武不也需要专门的演武场？”靖瑶反问。
这倒是。
夜幕降临，草坪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两人溜达得差不多了，就找了草坪上的一处空地坐下闲话。
“晚上这里很多人，有来这里团建的；也有小情侣约会的；还有来这儿摆个小摊赚钱的……”靖瑶仿佛陷入了回忆，“我在这儿被人赚走了几十块。”
“为什么？”
靖瑶依旧在回忆之中：“因为女儿太可爱，老婆太帅。”
福康安：“……”
好的，知道你买的不是正经东西了。
“不过有的时候这里也会混进来一些奇怪的东西。”靖瑶回过神吐槽，“比如说有人推着淀粉肠烤架过来摆摊，说是大四学长创业，结果卖得比宿舍楼下的小卖部还贵。”
福康安看着她：“你吃过亏？”
靖瑶理直气壮道：“不然我怎么记这么久？”
福康安：“……”
“不过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军训那会儿买了块西瓜，六块钱。那会儿跟我妈说，我还傻乐呢，我妈立刻给我泼了盆冷水，说家里那边一个西瓜才卖十块呢。”
靖瑶满不在乎道。
看着比他还像个公子哥。
福康安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道：“你之前虽然称自己是黔首，可这样敢这样出手买东西，绝不是小门小户的孩子敢做的事。”
靖瑶转了转眼珠子，笑道：“你要这么想，倒也没错。不过我身边也有和我一样经常花冤枉钱的普通人家的大冤种，我想，一是我们这些人不怎么能和这些社会上的人打交道，二来还是如今生活变好了。”
“我发现，你们这些人身上似乎有个共同特点。”
听完她的话，福康安并不急着发表个人观点，而是说起了其他。
靖瑶挑眉：“什么共同特点？”
“人傻，好骗，好面子。”
福康安总结道。
靖瑶：“……”
靖瑶磨牙：“现在这个操场里估计能有百来号大学生，你猜我摇人来揍你，你能不能走出这个操场？”
福康安笑了，颇为自负：“也未必都能是我的对手。”
靖瑶于是谴责他，说他完全不懂什么叫人海战术，什么叫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
福康安：“……”
正好这时候有人在草坪上架起了麦克风，还有音响，开始放歌。靖瑶扬了扬下颌，指给他看：“那个好像是有人先唱几首歌，然后让场上围观的人自由点歌。不过后来可能嫌费嗓子，让点歌的人自己唱歌了，我倒觉得这像是个小型露天KTV。”
“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吗？”福康安不解。
“没什么意思，就是图好玩吧？”靖瑶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不过大学没意思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必事事有深意。”
她说这话的时候，刚好前面有人点了一首《奇迹再现》：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场上很多人也跟着唱起了这首歌，一片嘈杂，靖瑶对他说了什么，福康安还没听清，她就又转过头跟着哼起了这首歌。
福康安环视四周，这里很多人打扮要不看着相当时髦，要不就是相当普通的学生休闲打扮，随着歌声，甚至还有人在跳他看不懂的舞。观察了这些人几次后，他忽然发现：这些学生和他从前在宫中、在宗学、在觉罗学、甚至是在咸安宫官学看到的那些学生，都不一样。
这些人有过去那些学生这个年纪所没有的——自由、开放、随性，还有没被现实扑灭的天真和一腔热血。
朦胧夜色，风中夹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动了靖瑶散下的长发，福康安望着她，终于读懂了她的口型：
“你相信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