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靖瑶给导员请了假后，又告知了本班管考勤的班委，这才把手机一放，沉沉睡去。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十点。
靖瑶迷迷糊糊地醒来，就见福康安正在床边看着她。
“吃点早饭吗？我买了粥。”他替靖瑶理了理鬓发，说。
靖瑶抿着唇摇了摇头。
“为什么？”
靖瑶舔舔干涩的嘴唇：“……不要，不想吃东西。”
昨天把东西都吐完了，靖瑶现在不想再看到任何食物，就想喝她甜甜的盐糖水。
福康安知道她是确实不想吃东西，并非只是在闹孩子脾气，于是不再勉强，重新给她倒了杯温热水。
喝了水，靖瑶也觉得喉咙没那么干涩了。
“今天再去看医生吧。”福康安说。
靖瑶窝在被子里，显然很想装死：“……可是我吃药感觉好多了诶。”
福康安最近看她都有些似笑非笑的，直让靖瑶心里发毛：“休要讳疾忌医。”
靖瑶理直气壮道：“我这叫久病成医。”
得，还给理直气壮上了。
还久病成医……
福康安又好笑又无奈，但还是板着脸斥道：“瞎说什么呢？”
靖瑶扁了扁嘴：“你最近真是越来越无趣了，福康安。”
“这样下去，可是会变成无趣的大人哟～”
福康安一愣。
福康安这才忽然意识到，自从他觉醒了更多前世之事后，他对靖瑶的要求似乎更多了。
尽管都是一些细节上的事。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心中这么想着，嘴上却还是说：“你确定还是小孩子吗？”
19岁，如果他所见不错，放在如今也是法定成年的年纪了。
“我怎么不是了？”靖瑶扬眉叫嚣道，“只要有童心，我年年过六一。”
福康安：“……”
突然想起来，他姑父也是这么个二十岁还叫他们稚童、冲龄的存在。
好痛苦。
“行了，就是儿童也得看病。”福康安还是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不然儿科是用来干什么的。”
靖瑶立刻蔫了。
好在可能是睡眠比较足，靖瑶的精神还不错——除了走路有点打飘外。
福康安把这一点的原因归结为她不吃饭。
靖瑶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你有点太极端了。”她说。
福康安：“……”
穿上厚外套，戴好口罩、帽子和围脖，靖瑶跟着福康安出门了。
靖瑶原本还不想穿得太厚，跟个粽子似的，结果福康安一句“你不穿一会儿我只能抱着你走给你取暖了”，吓得她飞速回去换上厚外套。
就这她还不忘嘀咕一句：“……不仅变成了可怕的大人，还变成了油腻又可怕的大人。”
福康安：“……”
他这到底是为了谁？为了谁！
见福康安的周遭气场大有比肩外头温度的意思，靖瑶终于老实下来了。
“外面确实有些冷。”二人不紧不慢地走在校道上，靖瑶打了个呵欠，说道。
“最近降温。”他将靖瑶的左手笼了过来。
靖瑶有点害羞，她试图抽出手，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福康安反而奇怪道：“我观察过，你们这里所谓的‘情侣’，似乎男方都需要对女方倍加体贴，我们怎么都算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我这么做也不出奇吧？”
靖瑶：“……”
好像，也对。
“……该买手套了。”靖瑶无法反驳，于是来了句不着四六的话。
进了医务室，福康安没什么插手的余地，只好静静坐在等候的长椅上，看靖瑶自己挂完号进去看医生。
过了一会儿，她就又出来了。
靖瑶径直跟前台的药师说了取药，福康安站起身：“怎么样？”
靖瑶耸肩：“果然是急性肠胃炎。”
已然一副熟稔模样。
取了药，靖瑶又说要去一趟食堂。
福康安以为她终于想开了，要去好好吃点东西。没想到靖瑶对他说：“现在才十一点多，你在这里吃完饭再回去吧。”
福康安：？
Hello？你也知道现在才十一点啊。
不是，你又不吃饭？
“我吃不吃是另一回事。”靖瑶却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你现在在这儿吃，就不用跟一会儿上完课疯狂抢食的大学生抢食堂了。”
福康安有些恍惚：“……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
靖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福康安：“……”
是我冒犯了.jpg
最后，福康安和靖瑶俩人又各退一步：在食堂待到十一点半再吃饭——因为福康安坚持认为，十一点就吃饭太早了。
靖瑶拧不过他。
“对了，你之前为什么说……大学生疯狂抢食啊？”
两人在食堂寻了处偏僻的位置相对坐下，福康安随口问。
“十二点的时候大家都放学了，不吃饭干什么？肯定一窝蜂涌到食堂来啊。”靖瑶感叹，“一群跟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的猪，跑到食槽边疯狂拱食。”
“你倒很有心得。”
“我上学时吃了七年食堂。”靖瑶淡漠道。
福康安：“……”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十一点多，食堂里的人还是比较稀少的。他们俩小声说话也能听见。
靖瑶好像在看别处，又好像什么都没在看：“大学食堂除了贵其他也就罢了，以前念中学的时候，只觉得食堂难吃。”
“更可恨的是，那群人明知道难吃，放学后一个个还抢着去吃，山猪抢食的场面也不过如此。”她恨恨道。
福康安：“……”
他顿了顿：“……你是不是总是抢不上饭。”
靖瑶很干脆地说：“是。”
福康安：“……”
难怪如此。
“那你们以前不能点外卖吗？”
一想到之前靖瑶三天两头点外卖，偶尔带饭回来还是因为上课，福康安就不免好奇。
像她这样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人，居然会老老实实去食堂？
说到这里，靖瑶的怨气更大了。
她目光幽怨，几乎是从齿缝中迸出来这五个字：
“学校抓外卖！”
福康安：“……”
果然。
不愧是你，赵靖瑶。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抓外卖。”他不理解。
靖瑶呆了一下：“……可能觉得外卖不卫生吧。不过，我个人认为这个更多是和抓手机是配套服务，点外卖只能用手机，所以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抓一个准。”
福康安去点了个餐，回来接着问：“为什么要抓手机？不会是怕学生像你一样，都是网瘾少年吧？”
靖瑶：“……”
“呃……你怎么知道？”
福康安微微一笑：“因为在我印象中，你更多的是通过手机来维持生活，书却不经常看。”
靖瑶：“……”
维持生活……
她底气不足：“我也不完全是这样的嘛……”
福康安挑眉：“哦？那你最近可曾读过什么书？”
靖瑶讪讪道：“……教育学原理。”
福康安：“……”
这不是这丫头的课本么。
教育学原理、学前儿童卫生与保健，英语书，还有一本近现代史纲要。
这就是她架子上所有的书。
靖瑶闭眼，伸出四根手指头作发誓状：“我之后一定好好看书。”
可是过了半晌，她也没听到福康安说什么。靖瑶好奇，睁开左眼看时，只见福康安微笑着，伸出手，弯下她的一根手指头。
剩三根。
靖瑶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
吃完饭，正好赶上中午下课。
两个人看着食堂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学生，看着似乎不是一下子涌入的，可不一会儿，食堂里已是人声鼎沸。
从汹涌人潮中走出，靖瑶缓缓舒了口气：“里面可比外面暖和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二氧化碳比较多。”
虽然还是不知道靖瑶在说什么，但是不妨碍福康安听着。
逆着进军食堂的人流走过，二人一边说话。
靖瑶问道：“你怎么一猜就中啊？”
福康安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笑笑：“这不和之前你跟我说的线上线下的一个道理吗？你既然已经沉迷在手机中不可自拔，又怎么能学习得进去呢？”
“当然，如果你能做到手机在侧却不受其影响，目不窥园而兀兀穷年，《般若波罗多心经》所谓‘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有无手机，于你已无区别，学校抓不抓你用手机，又有何碍？”
靖瑶：“……”
一开始她还跟得上福康安的话，到后面她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靖瑶定了定神：“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就该学会让手机不影响我们的学习生活？”
“你听我说完。”福康安微笑，“——然而世间能做到如此，已是极为自律之人。既然你们做不到，为达目的，那就只能让你们被做到了。”
靖瑶大为惊叹：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保留了大量封建残留的孤魂野鬼，迅速理解了现代中学教学观念？
“我在宫中读了十年书。”福康安看都不看靖瑶的表情，径自道。
靖瑶：“……”
不是，你到底在宫里经历了什么啊？
怎么听着比自己高中三年还更恐怖啊？
“你堂堂福大帅，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也有被刁难的时候？”
靖瑶不太在意福康安是不是拿她的话来反制她了，只是好奇——福康安可是乾隆最宠爱的侄子了吧？
章总的人都有人敢欺负？
“宫中正经的阿哥爷都不少，黄带子一板砖下去能砸死一堆，同在上书房里读书，在先生那儿，我又能算什么。”福康安仿佛很落寞。
靖瑶已经从他平淡的语气里径自脑补了一串校园霸凌皇家版——
一群宗室子弟围着他跳舞：
“傅康安你知道嘛？宫里这地方不收非黄带子的人！不欢迎你！”
“麻溜的回你的忠勇公府吧，傅康安！不然就留下来替我写作业！”
“听好了，阿哥们这周末会举办一个超吊的派对，上书房所有的勋贵宗亲都会参加，但你猜，谁收不到邀请？是你~~~”
因此对福康安更是同情不已。
当然，如果福康安上书房的同学们听到了，一定会吐血三升，晃醒靖瑶：
那可是章总最宠爱的侄子！！！
谁敢动章总的人啊！
赵靖瑶，谁都同情只会害了你！
——她完全忘记了，眼前这个人十三岁是五品官，十五岁已经是四品官的事实。
要真论起来，反而比那些个没有勋爵在身的所谓黄带子宗室位份更高些。
谁欺负谁。
这很难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