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好在靖瑶这肠胃炎来得汹汹，去得也匆匆，在家中细心将养了一两日，已然快好了。
靖瑶自己请了大半个星期的假，在家中优哉游哉，好不快活。
——就是经常躺床上不起来。
“什么叫不起来？我明明是起不来！”半卧在床边，抱着被子的靖瑶振振有辞，“你看我明明柔弱不能自理……”
福康安：“……”
——你如果没那么激动的话，我会更相信的。
“那是因为你这些日子粒米未进，与绝食无异。”福康安无语，“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你这是往死里折腾自己。”
靖瑶撇了撇嘴，自从上回吐过后，她对吃这种事就不是很热衷了：“……盐糖水也能续命！”
“也就能续几天的命！”他无情戳穿靖瑶的话术。
靖瑶不说话了。
从前她总是会把自己折腾到不吃东西不行的地步再去找饭吃，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不管如何，你总得进些主食。”福康安下了最后通牒，“你之所以得了肠胃炎，不也和你不好好吃饭有关？”
“怎么可能！”她下意识反驳，又没忍住想了想福康安的话。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福康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要我数一数你最近在屋里吃饭的次数么？”
靖瑶还在嘴硬：“……我不在屋里吃饭，但我也可能在外头好好吃饭了啊。”
真是骨灰都要撒海里了，嘴还在盒边叫“我好好吃饭了”。
“是吗？为了不遇上午高峰，所以不到饭点就着急忙慌赶去吃饭？”
福康安反唇相讥。
“你管这叫好好吃饭？用餐规律？”
“你以后会在什么时候吃饭，我都不敢想。”
靖瑶：“……”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靖瑶恨恨地抄起床上的鲨鱼抱枕往他身上砸。
奈何身体太虚力道太弱，靖瑶差点还把自己给甩了出去，还是福康安眼疾手快，把她稳住了。
就在他搭上靖瑶肩膀的那瞬间，福康安脑海里又响起了那句话：
“……阿靖可真是热情啊，不过，这样也好……”
……怎么又是自己的声音？
这又是哪段记忆？
金川那五年里，别说女人，他连个女鬼都没看见啊？
不过福康安现在已经淡定很多了，能一边把靖瑶塞回被窝里，一边思考这件事。
这种进步真是可喜可贺。
偷袭不成反被塞回被窝里，靖瑶在绝对的事实与力量面前终于老实了：“……我好像确实应该吃点什么。”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福康安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起身道。
自从福康安身份证件到手后，靖瑶便帮他注册了绿泡泡和某蓝色软件，迅速帮他实现更进一步融入现代社会——因为靖瑶手头也没什么现金，多数是靠父母打钱到她账上去。
靖瑶也会往福康安那里打一点钱，不过不多，够他偶尔买些日常用品或者吃饭——她也就不用总是给福康安带饭了。
靖瑶乖巧地点点头。
福康安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靖瑶翻出手机刷刷朋友圈：这也不能怪她老是不吃饭，主要是在床上躺一天这种事情实在是过于美好了，靖瑶不用动，也懒得动。一个人在外读书七年，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现在是连吃都懒得吃了。
这样一想，收留了福康安，她赚得还是比较多的，毕竟这人还能照顾自己，细心又温柔，长得还好看，放在家里就养眼，不是一无是处的公子哥。
——说实话，养着他，她也受益颇多。
不一会儿，她就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福康安把粥放在餐桌上，进屋喊靖瑶：“阿靖，我买了粥，出来吃点。”
靖瑶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她扫了一眼桌上的粥，好像是食堂的青菜瘦肉粥。
果然很清淡。
福康安好整以暇地坐在餐椅上看着她一步三喘地过来。
靖瑶打了个呵欠，眼角余光瞄到他：“你看什么呢？”
“当然是看你啊。”他说，“看你这样，我就想起从前见到的有些大家小姐，一个个走路都费劲，跟你似的。哎哎，你还差找俩丫鬟给你手边扶着，再找一手帕，对对对，面巾纸也行……”
靖瑶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瞪了他一眼：“你小子会不会说话，看过红楼梦没？我这叫行动如弱柳扶风！”
福康安：“……”
有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吗？
再说了，这语气冲成这样，说是林黛玉风雪山神庙他都信。
福康安撇开脸：“阿靖效颦。”
靖瑶：“……”
之前她心中的一丝甜蜜与感动瞬间荡然无存。
“滚！”
这是靖瑶用尽全力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过不得不说，像她这种状态喝点粥还是很不错的，容易下咽也容易消化。
靖瑶很快喝完了大半碗粥，放下了汤匙。
“不吃了？”他问。
“饱了。”靖瑶笑嘻嘻道。
福康安听了，也不勉强，说：“看样子，你好了不少。”
靖瑶自己乖乖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对啊。”
“那你怎么还一直不肯去上课？”
他们以前请假可不敢多请，上书房规矩大过天，姑父乾隆处处跟他爷康熙看齐，管得也严：不管多重的病，只要能下地，爬也得爬到上书房去。
靖瑶作西子捧心状：“你看我这行动不能自如的样子……”
福康安一副“我静静看你表演”的表情。
没人搭戏台，靖瑶这才收了一身戏骨：“不想呗。”
见福康安不解，靖瑶才说：“大学生可是三好学生：好困，好饿，好累。”
“早八好困，下课好饿，回宿舍时好累。”
福康安：“……你管这叫三好？”
“不然呢？上个大学把我素质上没了。早八困都困死了，还天天听老师正课不讲，就讲自己过去那点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这破课谁爱上谁上，我才不上。”
那也是。
她这么一说，福康安上书房那几个天天嘴里念着“之乎者也”摇头晃脑的老学究……
不对不对。福康安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要尊师重道要尊师重道，这才反驳靖瑶的话：“那我们以前读书几乎风雨无阻呢，谁都得去。”
“那是你们不敢不去，才不是打心底愿意。”靖瑶一语道破，“愿意的，只有你们的爹妈。在上书房读书，那是章总给的荣誉，谁都得欢天喜地地接着。”
福康安：“……”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福康安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熟悉，你也在上书房读了十年书？”
靖瑶：“……”
她扬了扬下颌：“那倒没有。”
“我只是看了十五年的辫子戏而已。”
福康安：“……”
“再说了，那可是相当于在北京海淀区读书，直接保送世界top1高等学府，这换了谁，谁不是挤破了脑袋要进？”
福康安：“……”
很好，她又开始说自己听不懂的话了。
但是稍微一想，又带了点合理性。
“海淀区是？”福康安疑惑，作为四九城的福四爷，他自认没有一处是不熟的，可还真没听过这么个地方。
靖瑶说了句“稍等”，然后查了一会儿：“就是圆明园和香山那块。”
她这么一说，福康安就明白了。
不过……
“在那读书也是好事？”
靖瑶呆了呆，半晌，缓缓移过脸，望着发表暴论的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句话放在全国都是相当炸裂的。
福康安：“……我说的哪里有毛病？”
“那里确实没什么。”靖瑶冷静下来，才说，“不过汇集了区区一批全国顶尖高校，还有清北罢了。”
好奇宝宝福康安：“清北是什么？”
“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全国高校断崖式top1，本质上跟我们这个学校是一个性质的。你如果实在是想不明白，大概可以简单类比为古代的太学国子监吧。”靖瑶解释道。
福康安点头，然后问出了一个终极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读清北呢？”
“是因为不想吗？”
靖瑶：“……”
好想打110，说这里有人人身攻击。
好想打电话给兆惠，叫他来管管他的大侄子。
好想跑到北京哭章总的坟，让他诈尸收了这位福四爷。
——那天晚上，福康安差点被靖瑶轰出去喝西北风睡大街。
最后，即使没赶出去，也是结结实实挨了靖瑶一顿揍。
——当然，因为靖瑶大病初愈，基本上拳头都是软绵绵没什么力道的，打在他身上，就像之前靖瑶给他揉手臂一样。因此福康安也不甚在意，任她或拍或锤，自己只受着便是。
如果靖瑶此时看向他的眼睛，会看到福康安眼中的纵容与温柔。
不过她发起脾气来，只顾揍人，哪管其他。
后来还是福康安好话说尽，这才哄得靖瑶肯回答几个他的问题。
由此，福康安也发现了靖瑶的一个特点：
吃软不吃硬。
争执起来，若是跟她对着干，气她一气一个准，那就是针尖对麦芒，她不会退让，也会真的会脾气发作不理人。但如果跟她说说软话，等一会儿人气稍微消了，倒也就好说话了。
当然，前提是不能踩到这丫头的底线，像上次在医院那样，那就是真的把人撂开手，不理不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