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两个人齐心协力，倒是很快打扫完公寓的卫生，而他们各自的行李和身份证件也早早收拾好了。
坐高铁回海阳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临走时，靖瑶望着门口早已陈旧脱落泛白到不像样的春联时，若有所思：“敬斋，新年新气象，我们明年回来也买一对春联来贴吧？”
“好啊。”福康安并不急着催她，“你想买什么样的？我可以写。”
靖瑶也不过只是看了一会儿，就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两个人各自背着一个包，下楼的时候，福康安拎着两个行李箱，而靖瑶提着电脑包在后头跟着。
放了寒假，公寓里住的那些老师教授大多回老家过年去了，现在又是清晨，此时整栋楼都显得格外寂静。
“那会儿在尚书房，老十一字写得很好，老爷子时常夸奖，因此我也没少在这方面下苦功。”福康安笑容淡淡。
福康安说的靖瑶明白：十一阿哥永瑆是后来的大书法家，福康安存了和他竞争的心思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永瑆其实也是福康安的大姐夫，就这么叫他老十一……
心念电转，靖瑶只是对着他眨眨眼，笑道：“那好啊，回去我也不叫我爸妈他们去义卖摊那里收春联了，单弄些没字的春联，我再买些毛笔墨汁就好了。”
福康安微笑点头：“好。”
靖瑶叫了网约车，他们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网约车也到了。
福康安正和司机把两人行李塞进后备箱里，转头就见靖瑶正对着学校正门口的巨石发呆。
此时天也才蒙蒙亮，灰白的天空，阴沉得没有一丝鲜活气息。巨石上镌刻着四个烫金大字，林邑大学。
也是学校的地标性建筑之一了。
他和司机把行李都塞进去后，才上前轻轻拍了拍靖瑶：“阿靖，该走了。”
靖瑶这才转身：“好。”
接下来的一路上，靖瑶都没怎么开口，偶尔福康安看她时，她都戴着蓝牙耳机，沉默着眺望着车窗外一路倒退、快速闪过的风景。
“一会儿呢，你就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取下口罩，刷身份证进去。”
下了车，靖瑶脸色有些不太好，但依旧缓和着语气跟福康安说明：“你如果还是不理解，你就跟在我后面，看我怎么做就行。”
福康安点头。
他乖乖跟在靖瑶后面，看她熟练地拿出身份证，扯下口罩，“滴”的一声过后，靖瑶似乎嘀咕了句什么，闸门没有打开，她也没有过去，而是让他先过，自己绕路去干别的。
这也不是难事，福康安有样学样，很快也跟着过来了。
“接下来是安检，主要是查查有没有什么违禁物品，不过我们都算学生，基本也没什么东西是违禁的，你把东西都放传送带上就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靖瑶说道，“就是按要求工作人员得搜身，你且忍忍。”
福康安不意她还特意嘱咐这个，心下一暖：“好。”
其实来到这里小半年，他早已习惯了面对改变，做出改变，只是不曾想到靖瑶还会关心这个。
两个人过了安检，就去候车厅找了位置坐下。
他们的车还有半小时才开始检票进站。
“你你在这里坐着守行李，我去弄个东西。”靖瑶说着就起身，往一台大机器走了过去。
福康安望着靖瑶，看她排队，看她拿着身份证和她的学生证在那里不知道操作了什么，等到她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张票。
“你这是……”福康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第一次买学生票要去那边进行资质认证，拿到纸质票。”靖瑶道，“一开始我没走自助通道也是因为没认证，所以走了人工通道，以后就可以不用了。”
福康安恍然：“那我需要吗？”
“你又不是学生，没有学生证，当然不需要。”靖瑶笑了笑，看着似乎有点疲惫，“学生证是我们所在学校发的，每年可以用四回，但是仅能用在来回学校和家之间。”
她这么解释，福康安就明白了：“对了，你下车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是怎么了？”
靖瑶阖上眼眸：“司机车技太烂，我晕车。”
福康安：“……”
半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福康安在靖瑶的指点下也会看候车情况了，所以当他们的车已经排到正在检票的列车之下的位置时，他唤醒了靖瑶：“阿靖，醒醒，快到我们了。”
靖瑶其实只是浅眠，所以一听到福康安的话，她立刻弹了起来：“到我们了？”
“快了。”福康安安抚她，“还有几分钟，这个列车的检票结束，就到我们了。”
于是靖瑶拉着福康安，两个人就在检票进站的队伍边上呆着，看着人流移动。
两班列车交替检票进站时的排队，很难说真的有什么秩序：两边虎视眈眈的人在前一列车的人都进站后，往中间一站，这队也算是排好了。
“检票进站其实就和刚才要进候车大厅一样，摘口罩刷脸刷身份证进站就行。”她小声地对福康安说。
福康安点头应下。
检票开始的声音传来，两个人就这么被人群裹挟着过了检票机。
“要去哪个站台来着……”进了站，靖瑶翻着自己先前拍的照片，嘀咕道。
“一号站台。”福康安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走吧。”
靖瑶头一次跟他在外面手牵着手，还有些不习惯：“……哦，你这是干嘛？”
“人太多，我怕你被人群冲散。”福康安的回答堪称无懈可击。
“好吧。”靖瑶又开始思考，“……是几号车的几号座位来着？”
“7号车的11号座位的E和F。”福康安从善如流地答道。
靖瑶：“……”
一时间也不知道他俩谁才是那个买票的。
其实这趟车是长沙到海阳隔壁沙汕的，不管是林邑还是海阳，都只是个过路站。
但好在林邑离长沙不远，所以他们上车的时候，座位上的行李架还不是很满。
靖瑶一脸兴奋地指挥福康安把行李箱都搬上去，等到坐下时，才开心地对福康安说：“跟你出门坐高铁真好。”
福康安笑着问她：“何出此言？”
“我以前一个人出门，力气小个子也小，从来搬不上行李箱。”靖瑶调了座位角度，舒舒服服地坐下，“所以我从来不爱带行李箱出门，只背书包。”
“现在有了你，就有人帮我拎行李箱啦！”福康安身材高大，力气也大，两个行李箱提上提下的完全不在话下。
原来是找到人当挑夫了。福康安哑然失笑，在她身边坐下，刚要说点什么，就看靖瑶凑过来，把手指放在嘴上：“嘘，别说话，感受一下时速350公里的复兴号的威力。”
福康安一怔，这才发现列车已经悄然开动，速度在渐渐加快，车窗外的风景在急速倒退，不时没入黑暗之中……
而眼前的人儿依旧笑靥如花：“怎么样？震撼吧？我可是特意买了复兴号的，不然，九点多的一般高铁可没这么快。”
福康安回过神，目光重新在她脸上聚焦：“……你——是为了我特意买的？”
靖瑶歪头：“……你要这么想也行，八点多和九点多的车对我并没有分别。”
“复兴号，是何物？”福康安小声问她。
这种问题在这儿大剌剌地问出来，以他这个年纪，只怕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是17年开始运营的新一代高铁列车，时速350公里，在中国高铁里是最快的了。我们国家，04年引入了德国日本的技术，消化吸收后造出了‘和谐号’。而复兴号则是中国自主研制的，拥有全面自主产权的中国标准的动车组。你现在，就是乘坐的复兴号列车。”靖瑶笑着，轻声问，“想知道，为什么叫‘复兴号’吗？”
福康安一怔，哪怕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他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复兴号，寓意着——”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靖瑶眸光亮闪闪的，在她黑白分明的眼中，福康安看到了骄傲、看到了期待。
他望着靖瑶的眼眸，脑中不断闪过的，是前世外出征战的碎片记忆：
是缅甸的瘴气丛生。
是西藏的寒意逼人。
是台湾的大风大浪。
是雪山的高耸绝云。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八个字他几乎在新闻里，在课本上随处可见，一般人也许并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可他福康安明白。
一个见过□□上邦、万国来朝，为国家开疆拓土、抵御外敌的将军，他怎能不明白？
读近代史时有多痛心那些不肖子孙，还有那些他们一刀一枪拼回来的疆土，现在再听到靖瑶说的话时，就有多自豪与激动。
福康安天然地认为，他们的国家，天生就该站在云端，俯瞰众生、傲视群雄，在这个国家的词典里，就不该有唯唯诺诺、裹足不前、偏安一隅。
——可惜，秋海棠叶，成也清朝，败也清朝。
不过，一切都变了。
一唱雄鸡天下白，万方乐奏有于阗。
他过去见证了这个国家由盛转衰，如今，也终将见证这个国家走向伟大复兴。
靖瑶含笑看着他，将她的手搭在他的左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