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看完了信，顾衿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她要去南城。顾衿明白，秦渲赟就是想将秦韫玉困死在南城，最后再以南城瘟疫肆虐这事给他扣上不作为的罪。明明南城情况危急，每次早朝，却都一片祥和的模样。之前因为受伤，秦渲赟免了顾衿上早朝，自秦韫玉去往南城后，顾衿每天都会去上朝。顾衿知道秦渲赟不可能再给南城拨款，但她偏要给他们添堵。所以每日上朝，顾衿都要提一嘴朝廷购药送往南城的事儿，只要能给秦渲赟添堵就行。看秦渲赟明明不想搭理她却还要想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她时，她就开心。
顾衿已经计划好了明日上朝要提议前去南城的事，只是想到现在顾轩远在边境巡视，家中只有顾宇和夏娴，心里免不了有些担忧。但想到现在都城无事发生，再者顾家也未卷入派别争斗，风能也收敛了不少，应当无妨。
第二日顾衿在大殿上倒是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顾轩，想来是正式任职了。见他身着吏部侍郎朝服，其中应该少不了秦韫玉的操作。秦渲赟今日本来已经找好理由打发顾衿，没想到她没提购药的事。“皇上，如今南城情况不明，臣请愿前去南城。”顾衿此话一处震惊四座。大家心里都明白，所谓的情况不明，不过是有人不想大家知道南城情况罢了，而有这样权力的人，普天之下可没几个。顾轩闻言也向顾衿投去担忧的目光。
“哈哈哈，顾将军可真是国家栋梁之材。你可是担心眀谦？”秦渲赟派人封锁了南城，南城内是什么情况他也无从得知，毕竟，他只要将人耗死在城内就好。顾衿的手在朝服中攥紧：呸，你也配叫他眀谦。
“臣自然不是为了王爷，臣是为了城中百姓。想来百姓们定是处于煎熬之中，臣虽是一介女流，但也不忍皇上的子民受苦受难。”顾衿这话将秦渲赟直接架了起来，好像他要是不准许他就是无视南城百姓的苦难。顾衿这话也的确是真心实意，她本想找机会现将现有的药材和物资先运进南城，自己暗中继续筹备物资。她知道南城现在缺大夫，也书信给卞胥请他出山，还找了些信得过的大夫准备暗中送去南城。
顾衿行事格外小心，购药都是和李宜鸢找信得过的人多次少量买，就怕引起人注意。毕竟要是引起了秦渲赟的怀疑，到时候他们集物资也更难行事，那他一定会对南城严加设防。她要让秦渲赟以为秦韫玉此番必死无疑，只有这样他才能放松警惕。物资和药材顾衿每次都安排放在城外一处死热田宅，明日只需要带着大夫出城就好。
秦渲赟面上笑容不变，你既然想去送死那朕就满足你，“既然顾将军主动请缨，那朕就允了，明日就出发，朕再安排些赈灾粮你一同带去，也让南城百姓知道朕时刻记挂着他们。”顾衿既然要去南城，若是他再没有表示，那岂不是让人看笑话，秦渲赟自然维护自己的形象。
下朝后顾轩马上追上了顾衿，只是在宫中耳目众多不便说话，两人出宫后才接头说话。顾轩这几日和秦韫玉也有书信往来，也得知南城现在的情况，信中秦韫玉也叮嘱他要小心行事，不要引起林仲旭的怀疑。还告诉他今日可以将物资送去，城外守卫现在放松警惕。面对顾衿坚毅的目光，顾轩确不知道说什么，“顾小姐，你可知你此去危险？”顾衿点头，“顾轩，我此去不知道要多久，还望你能帮我照看一下将军府。今日还有些事要办，我得先行离开了。”说完，顾衿转身准备上马车。
顾轩赶忙伸手抓住顾衿，声音中带着颤抖，“非去不可吗？前日我已暗中运送了物资前往南城，王爷不会有事，你去了他反而会担心。”“南城之内不止有眀谦，还有南城的百姓。”顾衿毫不犹豫抽回衣袖上了马车，“等我离开都城后，还得拜托你将李言书大人之女李宜鸢备的物资寻找机会送去南城。”
顾轩看着马车离开的背影，顿感无助，难道自己这一次还是护不住衿衿吗？他没有办法阻拦顾衿前去南城，没有办法......
回将军府时，李宜鸢已在府中等她，“今日的药材也已经放到城外。”顾衿摸了摸狗蛋的脸，“宜鸢，我明日要去南城了。后面就拜托你继续奔波了，实在不行可以安排人去附近城内购买药材。到时候吏部侍郎自会来寻你，你就将东西交给他就好。”
李宜鸢听了顾衿的话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顾衿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你放心去吧，我也会抽空多来将军府看望顾将军和夫人的。”狗蛋似乎也听懂了二人之间的话，跳到顾衿怀中一个劲儿的蹭她，顾衿摸了摸它的头，“狗蛋乖，我很快就回来。”
晚上，餐桌前一片寂静，顾衿将菜夹到夏娴碗中，“娘，你忘记我师父是谁了吗？你尽管放心好了。”夏娴食不下咽，憋着眼泪，她知道顾衿是铁了心要去，再说皇上都下旨了。夏娴挤出一个笑容，她不想顾衿出门在外还担心家里，“是啊，你本事大，娘才不担心。”顾宇也说，“你放心去，家中有爹在。”
晚上顾衿收拾行礼，夏娴端着蜜饯前来，“把这些蜜饯带上，你做事仔细，没什么需要娘帮忙打点的，娘就给你备了些蜜饯，要是忙的没时间吃蛋，就时不时吃两颗。”顾衿将蜜饯塞进包袱中，然后埋在夏娴怀中撒娇，“还是娘对我最好了。”
夏娴慈爱地摸着怀中的顾衿，“吱吱，娘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可是娘也免不了会担心你。你明明可以将东西送过去就好，你也寄信请卞神医出关，南城百姓一定会没事，王爷爷一定不会有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顾衿沉默片刻，是的，她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刚收到信的时候免不了会心慌，可是心慌担忧过后恢复理智，她知道南城一定不会有事。但是，眀谦在那里啊。此时的眀谦仿佛一个人身处孤岛，四周黑暗寂静。顾衿知道，眀谦不会害怕，可是，她不想眀谦在此时此刻一个人独自度过黑暗时刻。
“娘，这世间已没有人念着他，我要去告诉他，这个世间还有个顾衿在牵挂他。”顾衿抬起头看着夏娴的眼睛，眼里闪过万般柔情：他的阿衿，在他无知无觉的每一刻，都在念他想他。
听到顾衿的回答，夏娴久久没有说话，为什么需要用理智去主导每一个决定呢。夏娴摸了摸顾衿的脸，“吱吱长大了。”
第二日，林铀刑护送大夫和各种物资赶路，顾衿带着几个包袱的药材也骑着踏雪踏上了前往南城的路。一路上顾衿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将路途时间压缩在两日内赶到了南城。南城外的士兵自然认得顾衿，见她带着几个包裹独自前来还很吃惊。顾衿懒得废话，“皇上派我来协助王爷，赈灾粮大概还有一日会送到。”士兵见顾衿语气不善，赶忙打开了城门。顾衿戴好面巾牵着踏雪毫不犹豫进了城。
夏衍此时正在分发过滤好的水，见城门开了赶忙朝城门跑去，还未到城门就看到了估计熟悉的身影。“顾小姐，你怎么来了！”夏衍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顾衿，秦韫玉自病倒后生怕顾衿察觉，高烧不退，最后人都快神志不清了，还是坚持自己写信，就怕顾衿知道他也病倒了。
“眀谦在哪儿，快带我去。”顾衿一边说一边下马，“物资还要大概一日才能送到，到时候你提前带几个人去接应一下，林铀刑会护送秦渲赟派的赈灾粮从城门进来。”顾衿看了眼踏雪身上的包袱，“这里面是我先提前带来饿一些药，等我先给眀谦把一下脉，然后你带我去安置染病百姓的地方。”
说话间，两人到了一处房间前，在顾衿推门前，夏衍神色复杂地说，“顾小姐，谢谢你来了。”顾小姐来了，王爷一定会安然无恙。顾衿侧目说了一声，“眀谦会没事的，相信我。”说完顾衿走进了房间。屋内烛火昏暗，顾衿靠近床铺，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顾衿流露出心疼，“眀谦，我来了。”秦韫玉此时对外界的声音已经没有了知觉。
顾衿将秦韫玉的衣袖卷起，开始给他号脉。
加上秦韫玉之前信中所记载的症状，顾衿心里有了定数，马上将药方写好。找到夏衍，从自己带来药材中开始抓药煎药。顾衿端着煎好的药回到房间，一勺一勺吹凉，开始喂秦韫玉。然而药水灌进嘴里，秦韫玉却没有吞咽，药最后又顺着嘴角流出。
顾衿将药放在床边，双手捧着秦韫玉的脸颊，眼泪毫无预兆地滴落在秦韫玉的脸上，顾衿靠近秦韫玉的耳边轻声哭泣着说，“眀谦，是我来了，你的阿衿来了。你乖一点喝药好吗？眀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