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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笙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好大一跳，尤其是这种没来由的质问，让她有些反感，伸到半空中的手顿住。
她歪头，越过祁舜看见了面带薄怒的高二十八班的班主任，李画清，素来有训斥学生不嘴软的名声。
这场面像极了老师在隐蔽的角落里，因火眼金睛抓到了早恋的学生，等待他们乖乖就范一样。
十分糟糕。
因为李画清的眸中已经带着“我听你们狡辩”的神色，露出洞悉一切，了然的目光。
若是真的，樊笙会乖顺接受训斥，或是检讨与处分。
偏偏他俩是被误会的，彼此间根本没有这一层身份在里面，是以，这目光不由得让樊笙生出几分恼火。
她当机立断，从祁舜手里捏过自己那根眼睫毛，实话实说：“他在帮我拿掉在脸上的睫毛。”
祁舜听到熟悉的声线，没太大的情绪起伏，转回身挡在樊笙面前，喊了声：“舅妈。”
……舅妈？
樊笙有些发懵。
突然就想到第一次见祁舜的时候，李画清喊住他，原来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面。
李画清侧目，扫了眼樊笙的手，知道自己误会后面色稍缓，缓了声：“你们在这做什么？”
祁舜轻抬下巴看向食堂门口处，因为感冒声音不似平时清越，听起来夹杂了些许沉闷：“等同学出来一起去超市。”
他看向李画清，后退到樊笙身侧，双手插兜，模样很乖：“您怎么在这里？”
两个年级的吃饭时间不一样，班主任都是和学生同一时间吃饭。
“我吃完饭下楼，正好看见了你们。”李画清的目光落在樊笙脸上，稍加打量后，又落在祁舜身上，没有与他过多寒暄生活上的事情，直奔主题：“我看了你这次周考成绩，并不很理想。”
祁舜没吭声，由于身体不适偷了个懒，在稿纸上写完题后，并没有选择誊抄答案到答题卡上。
后果就是，到目前为止有三个老师找上门来，问他怎么会考这么差。
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又确实如班主任所说，他的学习态度有问题，无法反驳只好沉默。
李画清当他不说话是理亏，看向樊笙，严肃的面容缓和几分，问：“这次很难吗？”
樊笙万万没想到这场对话能轮到自己发言，她本来想溜走的，被这么一提问，大脑空白，稍加思考脱口而出：“……还好。”
这答案并没有让李画清满意：“难与不难，感觉不出来吗？”
樊笙：“……”
当老师的，身上似乎有种天然的压迫感，这会儿樊笙只觉得血液上涌，直冲大脑，根本不知道这个会把学生骂哭的班主任是什么意思。
祁舜倒是在李画清质疑完后，突然哼笑一声，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在里头，只是觉得有点好笑，“您这不是为难人吗。“这是我们班第一，您认为，她会觉得难吗？”
问题再度抛回来，李画清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语气淡淡，夹杂着一丝严厉，目光重新转在他身上：“那你呢，怎么回事。”
“小舜，你快高考了，时间经不起你消磨。你数数还有多久就考试了？”
女老师穿着黑色风衣，脚踩一双目测有六厘米的细高跟，因情绪有些激动，两手背交碰，发出响声，声音愈发严厉：“这个时候所有心思都要放在学习上，不能有一点差错。”
樊笙走也不是，待也不是，只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侧着身子看向远处，希望贺听妤和江奕一能快点回来。
“什么年龄，身份就做什么事，不要去想那些弯弯绕绕。”
“二模三模一过就到了六月，你怎么不知道着急？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还无法能正确判断对错。”
“这时候，半点别的心思也不要有，有也得扼杀在摇篮李。学习是第一位，马虎不得。”
说这话时，李画清看的人是樊笙。
这目光含着带着洞悉一切的神色，樊笙藏在心底的秘密像是被抓了个正着。她没有说话，镇定地看向李画清。
“祁舜，礼礼，食堂没什么饭了，咱们去——”
江奕一的大嗓门在与女老师凌厉的目光对视后，住了口。
李画清收回视线，看了眼腕表，这个时间该回班看学生自习了。
她在樊笙和祁舜身上的视线多停留了两秒，对祁舜丢下一句“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后转身就走。
江奕一这才敢大喘气，和贺听妤一起跑过来，忙问：“咋了这是，这老师找你俩麻烦了？”
贺听妤也是一脸震惊，挽着樊笙的手臂，瞧了眼远处黑风衣女教师的高跟鞋，生怕她听见似的压低声音：“怎么回事？她怎么在这？”
樊笙脑子里还是李画清说的话，反复循环，有些心不在焉，勉强笑笑，接话的是祁舜：“那是我舅妈。”
江奕一和贺听妤同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啊？”
两人齐声：“真的假的啊？”
“真的。”
这次是樊笙回答，她拉着贺听妤往超市走：“看看去超市能买点什么吃吧。”
江奕一跟上，走了两步见祁舜在原地发呆，又反身回去拿肩膀推了他一把，招呼道：“走走走。”
·
十二点半。
午休正式开始，钱立明踱着步子进班，看着学生自习。
在班里走了一圈之后，他坐在讲台上，翻开自己看了一半的国外名著。
“老师。”
是一张生面孔，穿着高二的校服，梳着高马尾，小声道：“我找你们班的樊笙。”
樊笙是政治课代表，教政治的徐主任办公室在高二文旅楼那边。
钱立明应下后，女生去了走廊外等着。他走到樊笙跟前，点了下她的肩膀，指着外面的高马尾女生：“徐老师找你过去一趟。”
樊笙朝窗外匆匆看了眼，停下笔站起身：“好。”
旁边的祁舜从题海中抬起头，看着窗外，皱起了眉头。高马尾女生是高二十八班的班长，他见过。
徐主任一共带了两个班的政治，一个是高三一班，另一个是高二一班，怎么也轮不到十八班的人来喊人。
更何况徐主任从来没有在午休时间喊樊笙去办公室的情况。
他下意识想要跟着去，却见数学老师走进班，朝他招手：“祁舜，你来。”
“……”
·
阳光照在身上十分暖和，樊笙和高马尾女生一前一后走着，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
跟着走到文旅楼三楼时，樊笙突然出声：“你不是徐主任班的学生吧。”
高马尾女生“啊”了声，笑了下：“我是十八班李画清老师班里的。”
樊笙太阳穴猛地一跳，很是莫名其妙：“我想问一下，李老师叫我过去是做什么。”
高马尾女生挠头：“我也不知道。”
“……”
难道认定了她和祁舜谈恋爱？
他俩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祁舜的家教这么严格吗？
可是不对呀。
上学期期末，他那和他眉眼相似的妈妈也没有管到这种程度，还亲昵地揽着她来着。
她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这位班主任已经刻板到不允许男女生说话，见到这种情况，就要约学生进办公室喝茶的地步？
可是她不应该找自己的外甥吗，为什么找到自己。难道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个软柿子？
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
尤其是祁舜是她外甥，周考名次被拿出来当着她这个外人的数落……
荒谬的念头突然就让樊笙坚信了一些。怀揣这个想法，她心中打鼓，跟着女生一路走到四楼。
还没到办公室，女生对樊笙说了第二句话：“学姐你别紧张，我们李老师很好的。”
樊笙礼貌笑笑，没有搭腔。
女生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李老师，人我带到啦。”
女生朝樊笙挥手，说了句“拜拜”，蹦蹦跳跳回班。
樊笙深吸一口气，敲门。
“进来吧。”
李画清坐在椅子上捧着杯子，面前的平板放着电视剧，表情看起来十分放松。
私下里的她完全没有食堂门口的那股严厉劲，她笑容和善，抬了抬下巴，“坐吧，小朋友。”
饶是如此称呼，樊笙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压迫感，迟疑了一瞬，还是选择坐下。
李画清仍旧笑着：“上午吓到你了吧。”
樊笙规矩道：“没有。”
“知道你们高三生时间宝贵，我叫你来呢，就是单纯聊两句。”
单纯聊两句……
恐怕还是认定她和祁舜谈恋爱，想给她做做思想工作吧。
樊笙不想在这件事上拐弯抹角，或是打哑谜，她直白道：“李老师，您认为我和祁舜在谈恋爱，导致他成绩下降，对吗？”
李画清没想到她这样直接，挑了下眉，很欣赏她有话直说的性格，笑着反问：“难道不是吗？”
都是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少男少女怀揣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樊笙不觉得好笑，这笑像是在暗讽她不知天高地厚。她是个很要自尊的人，有自己的傲气：“我们没有谈恋爱，这个时候不会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李画清说的隐晦，却意有所指：“你们关系很近，我没说错吧？一模他遥遥领先，结果这样一场小考，他失误了，说明他在别的事情上耽误了。”
少女穿着宽松的冬季校服，坐在椅子上身姿挺得笔直，长了一副十分讨喜的模样，明眸善睐，一看就是阳光开朗的姑娘。
清亮的眼眸在说话时，会认真地看着对方，条理十分清晰：“李老师，我不认为这场周考代表什么，更不觉得一次失误就证明什么。您甚至都没有问清原因，就断定他是因为谈恋爱而耽误了学习。”
这个场面真的很像电视剧里，身份不对等的男女主角被不可抗力因素拆散，而男主角的母亲一张口便是“我儿子因为你才变成这个地步”。
樊笙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他之所以失误，是因为有一道数学满分题因为身体不舒服，没有誊抄到答题卡上，所以没能拿到分值。”
“您说得对，我和他关系很近。因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在为了上同一所大学而努力。”
她站起来，朝这位班主任鞠了一躬，将礼貌贯彻到底，依然面带微笑，她模样生得乖巧，让笑容添了几分俏皮：“我还有试卷要写，就不耽误您休息了。”
也不等李画清回答，樊笙转身潇洒走人，出了办公室的门，眼睛在瞟见来人时立刻睁圆，倒吸一口气。
“……祁舜？”
“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