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修）

她的拒绝让许大山突然意识过来俩人男女有别，刚才他因着急不顾一切抓着她的手对她来说已是冒犯。

他有些尴尬，赶忙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水莲没说话，只是朝他摇了摇头。

许大山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只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莽撞和冒犯而生气，心里更加羞愧。

“那个，我去做饭，你自己洗一下，休息一会儿。”

说着便起了身往灶房而去。

这一夜，左右两个房间的人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左边的许大山满脑子都是水莲抵触他时的样子。

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想到她嫌弃自己的样子心里又有些难受不甘。

她真的就这么不乐意让自己碰触她？她是讨厌他？

可她平日对他这般温柔体贴，事无俱细，俩人也时常会有一些肢体上的接触。比如他受伤时她为他擦洗伤口、涂药。

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心思，极为烦躁地将身上的被子一脚踢开了去，在黑漆漆的夜里睁着眼睛直叹气。

而这边的朱水莲将自己紧裹在被子里，她开始在想自己的未来该做何打算。

日后若大山哥跟玉禾成了亲，有了孩子，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总不能做一辈子的老姑婆在这个家里待着。

之前看到很多亲生的兄嫂尚且嫌弃长久住在娘家的妹妹，何况她这样一个没有血缘的外来人。

朱水莲觉得前路一片迷茫，越想越觉得焦躁不安，人也越发清醒，一转眼天就亮了。

她哈欠连连地起了床，第一时间来到灶房生火烧水，发现用来点火用的杉木叶没剩多少了。于是在烧水洗漱过后，又为自己和许大山做了早饭，见许大山还未起床，便自己先吃了饭然后拿上柴刀便出了门。

捡杉树叶自然要去有杉树的地方捡，卢阳县的山林里，杉树和松树随处可见。

朱水莲先在路边砍了一根手指粗的毛竹，将枝叶跟茎干扭在一起，又将尾部折成一个小圆环后把毛竹放在地上，她拿起柴刀走到一片杉树下，开始捡捞掉在树底下的干的杉树叶放到毛竹上，待杉树叶累积到很大一堆时，并将毛竹的两头拉起来，把尖硬的竹根往尾部的圆环里穿过去，然后一脚踩上去勒紧。

为防止等会背的时候杉树叶的刺刺到背，又去割了一些蕨草垫在了杉树叶外头方背上身准备回家。

半路上，见路边长了许多荠菜和蒿菜，本想停下来摘一些，可这会儿身上背着柴火，不方便拿，便打算先把柴火送回家再折回来挖。

走到家门口时，见许大山正带着虎头坐在院子里，将一只活的老鼠从手中丢出去，让虎头去追捕，以此训练虎头的捕猎技巧。

虎头迅猛地一下扑过去，却是扑了个空，那只老鼠惊慌逃窜，虎头铆着一股劲儿拼命追赶，眼看那只老鼠已经窜到自己的菜地里去，朱水莲心一下提起来，怕虎头追过去把她的菜苗全祸害了，不由忙喊道：

“虎头。”

虎头一听到她的喊声，忙刹住了脚朝她看过来，然后便摇着尾巴走到她脚边来这里蹭蹭那里嗅嗅。

许大山见到她身上那一捆比她人还大出两三倍的杉木叶，忙站起身来要将她身上的柴火拿下来，朱水莲扭了扭身试图躲开他，并说道：

“别刺到了，我自己放过去就行。”

杉树叶的刺虽然是软的，但扎在人身上还是很难受的。

面对她的关切提醒，许大山却不听她的，粗壮手臂把她背上的柴火整个一搂，然后扛在肩上堆到了屋檐角下。

朱水莲下意识地拉过他的手来看，被蜂蜇的伤都还没好，他又去让柴火刺一下，可真是不懂照顾自己。

好在兴许是男人皮肉粗糙，柴火的刺并没有伤到他。

他脸上和手上的红肿也消褪了许多，应该用不了几日就能痊愈了。

不知道是因为昨日涂了钱玉禾的药才好得这么快，还是他本身就差不多快好了，也懒得去想，反正只要他好了比什么都强。

许大山望着她拉着自己的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昨日自己也这样拉了一下她的手，她就跟自己生气。

可这会儿她却这样拉着他的手，眼里似乎完全没有了那所谓的男女之别。

他任由她拉着，女人小小的手掌触在他手上，感觉痒痒的，他手指禁不住动了动，忍住想要反手握住她手的冲动。

他朝她笑笑道：

“我皮糙肉厚的，那点刺哪能刺得着我。以后捡这种柴火你别去，我去就行了。我不怕刺。”

朱水莲看着他一脸憨直的神情，忍不住抿嘴一笑，并松开了他的手。

她这一笑，许大山就感觉从昨晚一直笼罩在自己头顶上的一片乌云一下散了去，顿时云开月明，心情一片疏朗。

朱水莲从屋子里拿了一个竹篮子和一把小锄头出来，许大山问她要去哪儿，她便跟他说了要去刚才回来的路边挖野菜。

“我也一起去。顺便牵牛出去吃草。”

朱水莲想着放牛不费什么力气，对他的伤不影响，便依了他。

许大山将牛赶到了她挖野菜那地方的一座山上，自己则陪着她蹲在地上挖野菜。

俩人将路边的挖完后，又在附近的田埂地头转了一圈，除了刚才看到的荠菜和蒿菜，还挖了一大把野葱。

水莲看到一棵香椿树发满了嫩红的芽，便让许大山将那些树枝小心地扳下来摘香椿芽。

她最是喜欢香椿芽的味道，用来摊鸡蛋或凉拌都很好吃。

幸好今天有许大山在，他长得高大，一伸手就能够到那些枝丫。若只有她一个人，还真不一定能摘得下来。

许大山见她手上又是野葱又是香椿的，这两样东西与鸡蛋是最好搭配。

可家里那两只母鸡还没到下蛋的时候，之前在集上买的又吃完了。

想到牛这会儿就在山上吃草，便打算上山看牛时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山鸡蛋。

水莲也想能捡到一些山鸡蛋野鸭蛋就好了，于是就跟许大山俩人分头去找。

他去山上找山鸡蛋，她就在山下的各个水塘边翻一翻，看不能找到一些野鸭蛋。

之前没有刻意去找这些东西，偶尔捡到时便感觉很容易得似的，可这会儿刻意来找时，却是翻翻找找大半天也一无所获。

想到自己和许大山中饭还没吃，便打算不找了，先回家做饭。

她走去山脚下朝山上喊了许大山几声，听见他应了一声，然后便见他赶着牛从山上走了下来。

水莲看他一手拉着衣兜，想着他定然是捡到了。欣喜地走至他面前一看，却见衣兜里只兜着十几个比拇指头大不了多少的鹌鹑蛋和斑鸠蛋。

许大山随安慰她，“下午我再去深一点的林子里打些山鸡，一定能捡到山鸡蛋。再没有的话，过两天赶集去集上买些鸡蛋回来。”

听说他要进山去打猎，朱水莲想也没想就拒绝道：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去打猎。”

朱水莲将他衣兜里的蛋拿出来放在篮子里柔软的野菜上面，与他一起赶着牛回家。

鹌鹑蛋和斑鸠蛋也是蛋，只是比较小罢了，十几颗鸟蛋的份量能抵得上两到三只鸭蛋或鸡蛋，倒也够俩人吃一餐。

她见昨晚上还剩了不少冷饭，便打算中午不煮新的饭了，拿了半把野葱摘洗干净后切碎，将那十几颗鸟蛋捣碎，和野葱一起炒饭，喷香喷香的。

她怕许大山饭量大，这点炒饭不够两个人分着吃，又在灶堂里烤了两个糍粑，摘了一些白菜心炒了后，再把烤熟的糍粑放菜汤里稍一煮，咸糯又有嚼劲，且糯制的东西占肚子，俩人各一个糍粑再加那些炒饭，保管能撑得饱饱的。

许大山没吃过用野葱炒的饭，今日尝到后，直赞不绝口。水莲把那些炒饭多数给了他，他还吃得意犹味尽，说过两天赶集一定要去买些鸡蛋来，让水莲再用野葱和着鸡蛋炒饭吃。

只是野葱也不是随处可见的，不会随挖随有。水莲见他这么爱吃，便从篮子里剩下的野葱里挑了一些根须完好的出来，栽到了院里的菜园子里，由野生的变成家种的，以后就可以时时吃到了。

下午朱水莲打算把上午采的荠菜和蒿菜先处理掉，荠菜打算用来包角儿，许大山帮水莲和了面，俩人一个擀角儿皮一个包，虽然繁锁倒也快。

角儿包好后，又把蒿菜洗净后切成段，放在干净的纱布里挤出汁水，去渣留汁与糯米粉和成青绿色的面团，然后又抓了几把黄豆炒熟，用碾子碾成黄豆粉，接着便用黄豆粉做馅儿包成青色的糯米团子，用芭蕉叶包好蒸熟后沾蜂蜜吃，又甜又香。

蒿菜粑粑蒸好后，水莲拿了一些去给周嫂子家，还额外配了些许大山前些天割的野蜂蜜一起送去。荠菜因挖得不多，包的角儿最多也就够她和许大山吃一顿，所以就没拿。

周嫂子接过她送的美食，自是感激不尽。水莲要走时，周嫂子却异于往常地将她送出来，待离了家门口一段距离后，又看了看四周无其他人，便拉着她轻声问道：

“我听说玉禾看中大山了，有没有这事？”

朱水莲听她这样一问，不由问道：

“你听谁说的？”

她想不到钱玉禾喜欢许大山的事竟然被人传了出去。

可谁会知道这事呢？

“还不是王春梅马锦凤那几个长舌妇。”周嫂子一脸狐疑地望着她，“这事是不是真的？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朱水莲也不想瞒着周嫂子，想着这事既然已经传出去了，她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了，于是朝周嫂子点了点头。

周嫂子一脸惊讶，接着便有些气不过地道：

“这玉禾一个姑娘家，怎的那么不害臊呢。听王春梅她们说这段时间天天瞅见玉禾往你们家跑，去见大山，看来是真的了？！”

听周嫂子这么一说，换朱水莲一脸惊讶了。

有这事吗？

她就只在昨天碰见了一回玉禾，其余的都没看到过她呀，大山哥也没跟她提起过。

她突然想起昨天钱玉禾来家里时许大山也没跟她讲过，若不是她在外碰巧遇到钱玉禾从家里出来，兴许昨天钱玉禾去过家里的事她也是不知道的。

这么说的话，钱玉禾这段时间天天有跟许大山在一起就很有可能是真的了。

周嫂子一看她一脸懵的样子就看出她不知道这事，一时心里更是生气了。

气钱玉禾，也气许大山。

在她心里，早就把大山和水莲看成一对了，拜堂成亲做夫妻是迟早的事。谁曾想这突然之间竟然插进来一个玉禾。

这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