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周嫂子看她一脸平静的样子,不由为她着急起来,扯了下她的臂膀问她:
“你怎么想的?”
朱水莲被她问得一愣,她能怎么想?!
“我、我没怎么想。”她答道。
周嫂子看她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也不由懵了。
难道这两个人真的对对方没有任何想法?
是她会错意了?
“你不喜欢大山?不想跟他做夫妻啊?
她开门见山地问水莲。
朱水莲被她问得脸一红,有些别扭地道:
“嫂子,我……是个寡妇。怎么配得上大山哥。”
“寡妇怎么了?大山是个厚道人,应该不会在乎这些的。我只问你喜不喜欢他?”
朱水莲被周嫂子问得有些不知所措,她自己从来没有仔细地想过这个问题。
她只知道跟许大山在一起时,感觉心里既温暖又踏实。看到许大山和钱玉禾在一块儿时心里便有些难受,她不知这算不算喜欢?
更何况,就算喜欢又怎么样呢?
她能比得上玉禾吗?
何况大山哥三番两次地说了,把她当妹妹。
“嫂子,你别问这些了。”
这会儿她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感觉心里乱得很。
周嫂子见她欲语还休的模样,不由急得跺脚,“你呀,这么老实巴交的,大山都要让人抢走了。你不说我问大山去。”
说着就要往水莲家里去,水莲忙拉住她,“嫂子你别去。大山哥说了,他只把我当妹妹。”
周嫂子一愣,“他把你当妹妹?他亲口跟你说的?”
朱水莲点点头。
“怎么可能呢?”周嫂子不太相信,看平日大山对水莲那样的呵护倍至,这哪是哥哥对妹妹那么简单。
“我不信。我得问问他去。”
周嫂子抬脚又要走,朱水莲这会儿也不知是因为急的还是因为心口上的一丝隐痛,眼里有泪水现了出来,她再次拉住周嫂子几近哀求地道:
“嫂子,你给我留点尊严好吗?我求你。”
如果周嫂子去找许大山说开,日后她便再也没法跟他自在地相处了。自己也会因为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他肯定也会在心里笑她的异想天开。
周嫂子看到她眼里的泪光,忽然停了下来,她拉过她的手柔声问她:
“水莲,你真的甘心吗?”
虽然她刚才没说出口,可看她现在这副模样,周嫂子已经知道她对大山的心意了。
朱水莲擦了擦迸出眼眶的泪,“没有什么不甘心的。玉禾是个好姑娘,她和大山哥很般配。”
周嫂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
“那你有什么打算?”
朱水莲吸了一下酸胀的鼻子,“我……暂时还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周嫂子心里很为他俩难过,回到家时周二成见她心情郁郁的,不由问她怎么了?
刚才送水莲出门时还高高兴兴有说有笑的,这会儿一回来怎么就变了?
周嫂子心里实在憋得慌,于是背了两个孩子将刚才和水莲说的话跟丈夫说了。
完了还不忘问他:
“你们男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不喜欢人家,把人家当妹妹,为何还做出那些让人误会的言行来?你看大山平日对水莲爱护得跟眼珠子似的,那像是哥哥对妹妹的样子吗?”
周二成这会儿也被问懵了,他也有点搞不懂许大山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如果换作是他,若真只是把人当妹妹当亲人看待,肯定不会这样老跟人出双入对的。
可若把许大山想成那种只想占人便宜的登徒子,他又觉得许大山不是那样的人。
他虽然年长许大山好几岁,但怎么说也算一起长大的,俩人从小关系又要好,他那么稳重自持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想着欺负水莲?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周二成不由问妻子。
周嫂子有些苦恼地道:
“我也觉得兴许是有什么误会。我本想去问大山,可水莲死活不让我去。怎么说这是她和大山自己的事,我怕我管多了遭人嫌,便也不好多说。”
听妻子这么说,周二成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便说道:
“我们的确不好多管。算了算了,先看看再说吧。”
周嫂子心里越想越难过,有些担忧地道:
“万一大山以后真的和玉禾成亲了,那水莲该怎么办呢?她住在那家里多别扭啊?她又是个要强的,她会不会离开硖石村?”
周二成在这事上本来没想太多,可这会儿经妻子这样一说,心里也多少有些不好受。
水莲来硖石村统共三年了,这三年里他们一家子早已把水莲当做亲人一般对待。倘若她哪天真的要离开硖石村,他们肯定会很舍不得。
这边朱水莲回到家时,许大山正坐在灶堂前准备生火煮角儿,今天光为这些野菜就忙了一整天,现在天已经快黑了,正到了晚饭的时间。
朱水莲也没闲着,她收拾起刚才在周嫂子面前时的纷乱心情,问许大山等会儿吃角儿是要蒜泥还是醋?
许大山说两样都来点,她便动手准备去了。
*
次日一早,水莲要去给马铃薯锄草,许大山说什么也要跟她一起去。水莲让他在家里休息,他偏不听,牵了牛便跟她一起出门了。
以后他不敢一个人待在家了,免得玉禾又找各种理由来找他,又不能拉着脸将她一个姑娘家强行赶出去,便只能尽量躲着她。
来到田里后,水莲拿着锄头弯着腰在田间忙活,许大山则拉着牛在田埂上吃草,后来他没那个耐心一直牵着,便将牛赶到了山上。
他本要帮水莲锄草,可水莲就是不肯把锄头给他。本想从她手中将锄头强要过去,可又不敢挨她太近,更不敢碰她,怕她又生气。
最后只能依了她的意思坐到了田埂上休息,眼睁睁地看着她劳作。
他坐得实在无聊,随手扯了根野草放嘴巴里咬着,一副悠哉模样,眼睛总情不自禁地落在田间那个忙活的娇小身影上。
这会儿太阳暖融融的,他看到她额间有碎发从头巾里掉了出来,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拂动着,她时不时便要停一下捋一下那些烦人的发丝,还会用衣袖轻轻擦一下汗,露出清秀的侧脸轮廓来。
她绾在头上的发髻整天都被一块靛蓝的花布巾包着,只有在洗头时,方能看到一头长及腰际的发湿漉漉地披在背后,看起来很黑,很多,几乎将她瘦削的肩背整个铺满。
他在想那样的头发若干了后,一定像一匹油亮的黑色缎子一样好看吧?
这会儿他也感觉自己身上出了一身汗,还有些口干舌燥,他起身去找了一眼泉水窝,用卷起的桐叶舀了几口水喝,又用冰凉的泉水擦了把脸,顿时觉得清爽多了。
接着又用叶子兜了一兜水过去,喊水莲过来喝水。
水莲见他用桐叶兜着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她放下锄头便朝他走了过去,锄了这半天,确实有些渴了。
今天的太阳很大,晒在身上都感觉有点热。
许大山趁她喝水的空隙,捡起地上的锄头要帮她锄,朱水莲瞧了瞧他尚有些肿的手,就要去夺他的锄头。许大山一只手拿着锄头往上高高举起,带着一丝坏笑一般瞅着她。
朱水莲知道自己够不着,想着他就是仗着自己生得高在她面前显摆。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爱干就干吧,到时可别喊疼。”
许大山看着她的娇嗔模样,心里软的似要化开一般,对她说道:
“你再不让我干点活,我都快闲出病来了。我已经没事了,你就放心吧。”
他边说边拿起锄头往田里走了去,朱水莲便只好随他。
近中午时,许大山让水莲回家去做饭,然后把饭菜带到这里来给他吃,他懒得回家去了。
水莲觉得这样也好,叮嘱他不要一口气锄太久注意休息便回了家。
待她拿着做好的饭回到田里来时,竟发现他已经把整方田都快锄完了。种马铃薯的这方田本身不大,他力气足动作快,半天时间就足够了。
他把最后一点点锄完后方歇下来,去那眼泉水窝里洗了手又喝了点水,才和水莲俩人一起坐在田埂上开始吃饭。
水莲把昨日摘的香椿凉拌了,野葱则清炒,吃饭时脑子里在想着家里那两只母鸡什么时候能下蛋?现在已经是半大不小的小母鸡了。
她有点后悔当初为何不多要一只母鸡,少要一只公鸡。
想到四天后就是清明节,到时要去给许大娘扫墓。俩人商量着到时需要准备的东西,刚好后天就是赶集日,缺什么便可以去集上买来。
吃完了饭,又一起去看了一下就近的麦田,瞧一下麦苗的长势,顺便清理了一下田边的杂草。
直到快天黑时,俩人才赶了牛准备回家。路上遇到周二成和周嫂子夫妇,许大山总感觉他们两口子今日看起来怪怪的,老眼神怪异地在他和水莲身上瞧来瞧去,像不认识他俩似的。
水莲心里有些不自在,看周嫂子夫妇的样子,想来周嫂子将自己的事跟周二成说了。俩人都是直爽人,心里藏不住事儿,所以才让人一眼看出他们夫妇的异样。
她有些担心,但愿他们能够永远保守住这个秘密,不要让许大山知道。
第二日早上起来时,许大山便不顾水莲的劝阻带了虎头上山打猎去了,想在明天赶集时能拿些野物去卖点钱。
这次他特意去了之前打野猪的那片山。那片山林十分宽广,连绵起伏着好几个山头,且树木茂密,林子幽深,能打到野物的机率要比其他山林大很多,就是太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