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字

却说那袭人胆战心惊了好几日，见无事发生，正庆幸自己运气极好的时候，贾母这边却发话了，说要放出去一批丫头。

丫头到了合适年纪放出去，许多大户人家都有的规矩。这是学的朝廷，宫女们到了年纪都能放出来合家团圆呢。

可是这时候贾府忽然要放出去一批丫头，还是贾母亲自开的口，而且更让人意外的是，里头不少都是宝玉屋里的丫头。

更让人意外的是，连袭人也在放出去丫头的名单里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事情来得太突然，又或者大家害怕王熙凤的威风，这一场丫头放出去的行动相当迅速，就是袭人想要求宝玉，也是不能够。

因为贾母以宝玉生病为由，将宝玉挪了出来，跟着贾母住。且宝玉心中有鬼，连日惴惴不安，再者因贾政在家问起功课，宝玉更是分不出来一点儿心思。

反倒是几个姑娘们因这样大的动静，不免生出几分想法，贾母也只说，丫头们年纪大了，该回去与家里人团员。

又单独说到袭人：“袭人年纪虽然还不大，但她不是咱们家的家生子，当初是她家艰难卖了进来的，如今她哥哥嫂子在外头有着不错的营生，连房子也买了，接了她回去团聚，多好的事儿。虽然袭人服侍的好，可我们也不能拦着不让人家一家子团圆，是不是？”

贾母一席话解开了众人的疑惑，就是下头正胡乱猜测的一众婆子小丫头们，渐渐也都听见这话了，一时间倒是众人感叹，无不称赞贾府主子心善的。

却有一人心中存了疑惑，那便是宝玉亲娘王夫人。她多次从王熙凤那里套话不得，很是烦闷，又不敢违抗婆婆的话，到底也只得忍了。

王夫人又担心宝玉身边丫头不够使唤，且袭人本就是里头的大丫头，左思右想到底将金钏儿给了宝玉，又叮嘱王熙凤：“你宝兄弟身子弱些，如今丫头又一下子去了这么几个，虽然我给了一个金钏儿，但少不得也要给宝玉再补上几个的。”

这倒是慈母多败儿了，王熙凤想着宝玉那事儿，她只是偷偷告诉了贾母，贾母那里吩咐再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因此这事儿便彻底瞒住。

“太太不说，老太太那边也是让给宝玉补上丫头的。”王熙凤忙答应着，“只是老太太说了，现下忙着过年，补人的事儿急不得，得给宝玉挑最好的丫头才是。”

王夫人见宝玉如今住在贾母这里，倒也不至于真不放心，也就罢了。

这一切黛玉倒是并未太过在意，因她这里已经决定好，先开一个茶叶铺子。这是经过比对京中目前各行各业形式，又细细了解自家在姑苏茶叶铺子经营情况后，下定的决心。

目前林苍与齐圆将京中几处可以租赁的铺子位置大小价格甚至周边情况一一了解后，报了过来，黛玉正细细琢磨计算，看挑哪一处合适。

因此黛玉很是繁忙，没有什么心思管宝玉和贾府的事儿。

黛玉忙，跟着黛玉的丫头们也忙。

原本是紫娟那日说起羡慕雪雁识字，黛玉答应了教紫娟认字读书，回来后黛玉又想到了，日后自己要管理铺子，只有紫娟雪雁，那还是人手不够的。教一个是教，教几个也是教，如今自己房中除了紫娟雪雁，还有春芊、春茶、春柳、春杨四个小丫头呢，论年纪也同雪雁差不多，索性都学起来，日后才方便行事。

这么一想，黛玉便唤了几个丫头来，问她们可愿意跟着读书识字。

四个丫头再不想竟然能有这等好事，春柳当下就道：“哎哟，果然跟着林姑娘是有福气的，我听我妈说，外头就是男子想要读书，还要给私塾先生钱呢。”

“什么钱，那叫束脩。”春芊忙纠正，“我也听说呢。我老子娘都不识字，就是当下人，都吃亏呢。”

见四人都愿意，黛玉便说：“你们紫娟姐姐也要读书，正好一起。从明儿起，每日两个时辰，大家一同读书识字。”

黛玉如此安排，几个丫头都高兴的不得了。

黛玉想着她们初学，该找出现《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的简单的，可这些书黛玉上京时候自然不会带，原本想着去李纨处看看借用一番，后来想着几个丫头都要，索性差人买了回来，一人一套。不只是书，笔墨纸砚一样都少不了。

黛玉还依着自己小时候用的，自己装订出来窗课本子，一册一册的，过后复习极为方便。

于是黛玉又多了一样活计，虽然起初大多事情雪雁可以完成，但黛玉时而会抽查指点一番，再加上铺子的准备工作，自然忙的不可开交，此外黛玉每日自己还要读书学习两个时辰呢，故而外头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曾太在意。

年下事多，林如海那边早早准备了年礼送进京城来。只是这一回与往常还不完全一样，这一次不仅仅是准备了给宁荣二府的年礼，林如海还将姑苏几家铺子的账本一并给黛玉送了一份来，是让她学着看看并比较学习的意思。

小半月的时间，黛玉的铺子地址也选好了。这一处虽不是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段，但一来店铺就在转角处位置不错，二来周边几家店铺都是正经营生，林苍伯与齐圆叔都细细打听过这些店家为人如何，都是些正经生意人，且都讲道理的。再者，黛玉看重这个铺子，前后两进，前厅共有上下两层，黛玉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装修一番，二楼自有大用处。何况，铺子外整好有一片空地，也能大有作为的。

只是如今眼瞅着过年了，黛玉便让林苍伯去与牙行谈，看看租期是否能从元宵节开始算。正月有灯节，到时候正好趁着人多热闹，开张凑个热闹，并顺势宣传一番。

黛玉一面也将详情写信给父亲，又同贾母这边也大概说了一回。

“老祖宗，后日便是小年了，小年自然是陪着老祖宗，但明日玉儿想明日回老宅去。”黛玉原本还计划着能在年前请姐妹们去坐一坐玩一玩，可到底还是太忙了，竟来不及。

贾母听后自然答应，亲自叮嘱王熙凤好生收拾，依旧让贾琏送黛玉回去。

黛玉这一回回去，就与上一次有些不同了。黛玉这一次去，是提前给林府丫头婆子小厮等众人发压岁钱，并让林苍伯和许氏夫妇领着众人好生过一个年。

“大家都辛苦了，后日小年，可别忘了备好糖瓜、年糕、枣、栗等，我记得在扬州时候，小年也最是热闹的。”黛玉笑着同许氏与齐圆家的说话。

“姑娘不必担心，奴婢们早就准备好了。”许氏如今算是老宅内院里头最说的上话的，因她伺候过黛玉祖母，又伺候黛玉母亲，故而黛玉对她也是相当敬重的。而且许氏为人最是公道，多年在林府内院跟着当家主母，如何管教婆子丫头，最有心得。

一时小厮抬着两筐铜钱进来，全都是一串一串穿好，黛玉便笑着说：“我上次来，虽然大致认识了你们，可到底不够，这会儿趁着发放年下赏钱的时候，好生认识一回。”

黛玉说的自然是内院里头的婆子丫头们，外院都交给林苍伯和齐圆叔处理。

“紫娟，你拿着名册，雪雁来发，念着名字的就上来。”黛玉坐在一旁，双手笼着一支狐皮手捂子取暖，一面也随口同上来领钱的丫头婆子们说上几句话。

黛玉这一番，一来认认人，二来，是想看看有无口齿伶俐的，日后说不定能用得着。如今虽然教了春芊春柳等四个丫头读书识字，可这边老宅，还是要挑几个认字伶俐的，以免日后不凑手。

一番忙碌下来，倒也真挑出好些个，其中有青鸟和画眉，再有百灵与布谷二人。

一时齐圆家的端着频婆果进来，用的是竹编的小篮子装着，那频婆果一个个红红的，看起来格外诱人。

“北边的频婆果，比起咱们在扬州时候吃的，到底好些。”黛玉拿着小刀要自己削皮，紫娟忙上来，黛玉摇头，“自己削皮也有趣儿。只是入了京城后，橘子就不如南边的好吃了。”

雪雁在一旁笑道：“难怪当初跟姑娘读书，学到一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那时候还不懂，现如今才知道还真是如此的。”

“雪雁说得好，可见书没有白读。”黛玉忙道，“记你一个奖励，回头你们或是办差或是读书，就要如此，这就叫学以致用。”

雪雁听了很是开心。

黛玉今日回来，则还有一件事与许氏并齐圆家的交代，那就是邀请贾府姐妹来老宅作客。黛玉早就向王熙凤打听了，姐妹们除却要去王家史家外，倒也不怎么去其他人家，如此一来，黛玉就定下了日子，于正月初五，邀请姐妹们并大嫂子以及贾母倒老宅，而两位舅母和琏二嫂子则要去其他人家作客的。

既然是头一次在老宅宴请姐妹们，自然要办的像样点儿。故而今日黛玉回来，要好生吩咐布置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