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
陈沁忙一一向郡主介绍了几位姑娘,其中霍非与郡主最熟,郡主拉着她的手打趣:“好哇,我来了你也不主动来跟我说说话。前儿母亲还说请过两日请你到我们家玩。”
霍非笑了:“方才只说郡主来了,那么多个郡主,我怎么知道是你呀。”
陈沁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恰巧落入了黛玉眼中。
她们说话的时候早就有丫头重新设了一席并且是主位,陈沁忙请郡主上座。郡主倒也没有客气,一眼瞧见了案上摆着的小点心:“哟,好漂亮的小点心。”
陈沁便介绍时贾府的姑娘们带来的,郡主便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贾府的四个姑娘:来之前母亲就已经告诉过她,贾府的姑娘只有三个,另一个是扬州盐政林家的姑娘,是贾府老太太的外孙女儿。方才陈沁介绍了,所以郡主对每个人心中有了个谱,这会儿便笑道:“你们的姐姐才得了皇伯伯的赏识,前两日有幸在宫中见到,真真是端庄稳重,仪态美好的。今日见了你们,不得不感叹,上天将好看的女孩儿都放到你们家里头去了。”
“郡主谬赞了,方才郡主一来,我们才有幸见识了什么是衣裙逶迤、步下生莲呢。”探春回话时候,将郡主一顿夸赞。
这位郡主年纪倒是和探春差不多,平日里也是众星捧月一般的,这会儿听了探春的话心中自然是得意的,尝了尝荷花酥,又品尝了荷花香片,因听见陈沁说也是贾府的姑娘们送的,又有霍非在旁说:“我听人说,做荷花香片最是复杂了,要选那含苞欲放的荷花,小心将花苞打开,小心将茶叶放进去,算着时间还要取出来,一次只能做的一点点,今日真真沾了陈家姐姐的光,才能喝到。”
昭宁郡主听了,几乎是两眼冒光的,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不过当着这么些人自然是不会说的,一面却问陈沁:“你们本来要做什么的?只怕不只是赏花吧?”
陈沁对郡主的突然到访心中本就有些不满,面上却是丝毫不能显示的,可是既然郡主这么问了,陈沁倒是很快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于是含笑说:“方才正和几个姐妹们说,这样空坐着无趣,品茶赏花之后,不如以荷花为题,作诗联句玩。”
一听作诗联句,郡主的脸色就不太好,不过她身处高位,从小到大都很懂的如何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这真是好极了,我向来不擅长,不如给你们做个评判官,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彩头?不如。”说到这里,郡主叫自己的丫头,“我记得前两日皇爷爷给了我一个镂空花鸟纹银香囊,好像挂在车上的,你去取来,当作是一样彩头,今日夺魁的,便就将此物送上。”
陈沁忙说使不得,郡主却脆声笑道:“无碍的,不过一只香囊而已。”
“单单你一个人作判官,只怕不够呢,依着我说,等会儿大家都能评判,得票者最多的,才算胜出,怎么样?”霍非果然同郡主最是熟悉,才敢这样出来说话。
但有了霍非这个提议,原本有些拘谨的姑娘们才觉得放松了些,马若兰也笑道:“霍家姐姐这个提议好极了,我赞成。”
而昭宁郡主嘛,只要不让她作诗就成。
很快自然就有丫头得了吩咐准备了笔墨纸砚等送来,又有丫头点了一根沉梦香,大家要在香燃尽之前将诗做出来,否则就是做的再好也无济于事了。
韩舜华是第一个将诗句写出来的,黛玉倒是不紧不慢,探春很是琢磨了一会儿,沉梦香燃尽,几位姑娘的诗也都写了出来。
“今日陈家姐姐做东,我们先看陈家姐姐的。”郡主提议,已经走到了陈沁的那首诗作之前,念了出来。
“玉雪窍玲珑,纷披绿映红。”
黛玉倒是头一个赞赏的:“陈姐姐这两句太好了,瞧着池子里头绿叶和红花铺散在水面上,互相映衬,不就正是陈姐姐写的这两句吗?”
“陈姐姐写得好,林妹妹解的也好。”韩舜华笑道。
众人一圈看下来,又各自评说一番,霍非觉得陈沁的诗好,而郡主却觉得黛玉的最好。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马若兰将黛玉的诗再念了一遍,回味了一会儿,笑道,“这可真是部分伯仲呀,我觉得都太好了。”
柳玫点了点头:“可见陈姐姐和林妹妹都是高手,我们呀自愧不如。”
“你们都厉害,在我看来,还是林姑娘的诗更好些,一支孤茎引出一抹绿,两朵花共同分开两抹红。”郡主虽然不会写,但好歹也是读书多年,欣赏水平还是有的,“反正我不管了,这镂空花鸟纹银香囊,便赠送林姑娘了。”
既然郡主送出来,黛玉自然只能接着,一面道谢。
“你赢了,这是你应得的,谢我做什么。”’郡主一面又多打量了黛玉一眼,真真是个冰清玉秀的美人儿,今儿这些人里头,她最是特别的。
一时丫头来请吃饭,陈家今日的宴席摆在池子边的阁楼里,陈沁便带着众人前往阁楼。
用过午饭略坐了坐,王熙凤便带着妹妹们告辞,陈沁尤拉着迎春说:“今儿与姐妹们一见如故,可惜不能多多叙话,改日得闲,再请大家来玩。”
迎春忙应了,王熙凤倒是在一旁笑道:“改明儿得闲,我们府上虽然没有这样好的荷花,还是能邀请姑娘们来坐坐的。”
陈沁随着母亲一一将客人们分别送走,心中却很是好奇,郡主今日是怎么回事儿?这会子了居然还没有走。
等着众人都走了,郡主这才上前含笑道:“方才的荷花酥真是好吃,还有那荷花香片,果然是极好的茶,喝了都让人口齿禽香呢。”
陈沁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郡主迟迟不走,竟然是为了那荷花香片。陈沁心中不舍得,哪知道她还未开口,她母亲陈太太就笑道:“既然郡主喜欢,二丫头,还有吗?”
陈沁就知道一定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但凡是郡主看上的东西,总归都要被送到她手上去。
“还有一点儿,本就是贾府的姐妹们送的,也并不很多。”陈沁一面就让丫头去拿了来,是一个天青色的汝窑小罐子装着,方才用来招待姐妹们,用了约莫一小半。
陈太太便笑着亲手接了过来,并递上送给了郡主:“郡主喜欢,就借花献佛,送给郡主尝尝。”
陈沁看着母亲讨好郡主的笑脸,听着这样的话,心里头又是难过又是无奈,却一个子也说不出来,只得低着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郡主一点儿也不客气就接了过来:她方才听见霍非说那茶是文人雅士们的最爱的时候,就已经打了这个主意了。
“那就谢谢陈太太和陈家姐姐了。”郡主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并没有心思在呆下去,一面就告辞:“今日冒昧打扰,还望太太和姐姐不要介意。”
陈太太自然赶紧说:“郡主能来,最是蓬荜生辉的事儿,本想给郡主也下个帖子的,就怕郡主太忙。”
“这有什么,论起来咱们也是一家子呢。”郡主一面就真走了。
陈沁这才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厌恶。
“沁儿,别任性。”陈家太太看出女儿的情绪不对劲,忙忙说了一句。
陈沁咬着牙:“母亲,我何时任性过?只是她方才说一家子,她什么时候真把我们当作一家子了?她今日来,还不知道安得什么心呢?”
陈太太看着另一个庶出的女儿陈湘,少不得又要训斥陈沁几句:“你这个孩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陈湘虽然不是太太生的,却是十足聪明的,这会儿忙道:“母亲别生气,姐姐不过一时想不通,不过是些荷花香片,姐姐喜欢,我们姐妹一起慢慢做些也就是了。”
陈太太听了这才点了点头:“罢了,今日你们姐妹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陈沁同陈湘一起告退,只是陈沁到底心有不甘,出来了还同妹妹抱怨:“还说一家子,姐姐在她们府上是侧妃,怎么也是她的长辈,可她对着我们姐姐都不客气的。”
陈湘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想着:我母亲是府上的姨娘,二姐姐你对着我母亲,不也是从来没有客气过吗?
陈家这一出戏,黛玉姐妹都看在了心里,因此回到贾母上房后,贾母问话,迎春就将今日出席的那些姑娘各自是哪一家的、郡主的突然造访以及黛玉的诗夺魁的事儿都一一说了。
“难为迎丫头记得这样清楚。”素日里,贾母见迎春最是老实不爱说话的,难免也就忽视了些,这一回却发现,迎春倒是也有她的独特之处。
“老祖宗,这位昭宁郡主,是哪一家的?”黛玉将自己看到的细节之处告诉贾母,“瞧着她与陈家姐姐,似乎有些嫌隙。”
贾母听了先赞黛玉观察仔细,一面就对着四个姑娘讲起陈家和郡主的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