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用塔尔玛的话来说,建州创立的时候就跟草台班子一样,那真是一点也不专业。当时努尔哈赤和三弟舒尔哈齐平起平坐,待遇并没有什么区别。无论是朝鲜使者还是蒙古使者,礼仪都是十分简单的。后来舒尔哈齐被努尔哈赤搞倒之后,努尔哈赤将权利收回到手中,这个时候努尔哈赤的权利才逐渐显现。
等到了皇太极称汗的时候,又好像一朝回到了解放前,四大贝勒按月分值,而且其他三大贝勒和大汗皇太极一起并坐在大政殿接受群臣的朝贺。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太极越来越不能容忍其他几位贝勒,因为他们时常用兄长的身份掣肘他,让皇太极的汗位形同虚设。于是,皇太极想出了一招。
他把胡湘湘叫来,对她说:“君山,之前我提出要像大明那样推行科举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现在朝贺的时候,你能看出我们官职的大小吗?”
胡湘湘摇头:“不能。”
没有在服装上制定出规则,大家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皇太极站起来背着手:“嗯,我们内部人认识对方还好,知道这个是贝勒,那个是旗主,可是如果是外部使臣过来呢,又如何认清我们的人?还有除了几个身份贵重的贝勒台吉,其他人的站位都十分随意,有些身份低的甚至会逾越的站在身份高的人前面,他们的旗主章京也不会去管。这样一来,当蒙古还有其他部落想要归附的人过来,看到我们这样毫无纪律,毫无次序,他们会对我们有多少信心呢?”
胡湘湘:“大汗,您是希望也仿制明朝朝仪吗?”
皇太极:“倒是有这个想法,昨天我也和达海还有索尼说起过这事,他们建议朝仪可以分为大朝和常朝。”
胡湘湘思考了一会儿,便说:“大朝就是每一年的元旦,还有大汗您的万寿节。常朝就是处理一些日常政务。”
皇太极:“是的,君山,你果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针对这两项制定出详细的朝仪,让君臣之礼更加明确,也可以……”后面这句皇太极没说出口,但胡湘湘也能想到是什么,那就是这样一来也能大大的提升汗王的威仪,直接和三大贝勒拉开距离。在制度上区分身份,开始为皇太极独揽大权做好铺垫。
胡湘湘和皇太极对视,心领神会,她抱拳:“属下一定会完成大汗交代的任务。”
皇太极:“嗯,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很快胡湘湘就见到了达海,34岁的他要远比皇太极苍老,因为就在天命七年,达海和额尔德尼接受汉官赠送的东西后被告发,额尔德尼被处死,而达海却因为是觉尔察人,是爱新觉罗同族人而幸免于难,只是努尔哈赤还是为了惩罚他,用箭刺穿了他的耳朵和鼻子,这伤就是从那时候留下来的。
在皇太极上位之后,达海就成为了他的贴身文臣,胡湘湘已经算是和他是老相识了,两个人一见面就没有过多废话,开始研究起制定朝仪的详细过程。
……
这边,塔尔玛刚把自己遗失玉佩的事告诉了多铎。
多铎直接拍着桌子站起来,他瞪着眼睛说:“什么,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塔尔玛自知做错了事,声音也小小的,她低着头说:“就是,我不是戴着那个玉佩去找法师吗?可谁知好巧不巧大妃就在那里,估计是知道是我拿的你的东西,就把那玉佩给没收了。”
她扶额,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遇到谁不好,遇到皇太极的老婆?
多铎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他用手指着塔尔玛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在指责有什么用呢,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得去解决啊。
可是……
他用手摸着他光秃秃的头,显得十分焦躁。
塔尔玛问:“大不了我就去汗王宫。”
多铎:“你去那干嘛?你以为你要就会给你啊?”
塔尔玛:“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我做的,那就让他们罚我好了。”
多铎冷笑:“你是傻子吗?这件事事关重大,如果大汗真要拿这个当典型的话,你就算一个人出去把事情担下,他们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塔尔玛:“我说是我偷的也不行吗?”
多铎看着塔尔玛,心想他自己怎么会着了这蠢姑娘的道呢?
外面的好姑娘多了去,他栽在她身上干嘛?
是中邪了吗?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舍弃她的时候。
所以他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事我会处理。塔尔玛,你别轻举妄动,舅舅因为你几次三番被罚,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塔尔玛也自责:“对不起。”
多铎:“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塔尔玛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不用我出马吗?多铎,其实我不怕死。”说不定死了还能穿越回去呢?
多铎:“我怕。”
没来由的一句,让塔尔玛的心突然漏了几拍,她说:“你说什么?”
是他怕死,还是怕她死?
但多铎没有解释:“我去找人,回头再跟你说。”
说完就赶塔尔玛离开。
送走塔尔玛,多铎就来到了多尔衮的住处。
还能是什么原因呢?还不就是那个玉佩是多尔衮的。
当时多尔衮听到这个想掐死多铎的心都有了。
你撩妹能不能不要坑哥?
能不能?
多铎辩解:“我哪知道会遇到大妃啊,当时身上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不就把玉佩给人家了?”
多尔衮:“你怎么不把一条胳膊卸下来给她?还给什么玉佩?”
既然这么有情有义当然是送最珍贵了东西啊。
多铎赶紧笑笑,连忙调节气氛:“哥,你就当弟弟我不懂事好吗?你快去找大汗,千万不要让他知道这事是我做的,上次我就已经惹他生气了,要不是看着我小,估计也要剥夺我的旗主身份。这次我是实在担待不起了。”
多尔衮反问:“那我就能担待起了?”
多铎:“大汗明显看重你一些,说不定看你是初犯会对你网开一面。”
呵呵,还真是好弟弟。
多尔衮不理他,说:“我没空去,我相信大汗心里跟明镜一样,知道我不会纵容一个女人去做那样的事。”
他一向不近女色,倒是多铎到处招蜂引蝶,任谁都能看出这玉佩的主人是谁吧?
多铎急得差点给多尔衮跪下了,他双手合十虔诚的对多尔衮说:“哥,你是我亲哥啊,就这么点小忙你也不帮吗?”
多尔衮:“你不是很喜欢逞能吗?那去啊,说不定那个塔尔玛被你感动,你俩就能私奔了。”
多铎一听就不对劲了,他板着脸:“多尔衮,你就说你是不是盼着这一天,这样就可以独吞我那一旗?”
多尔衮:“我有那个能力吗?我前面还有几个贝勒,他们分完了说不定能剩点渣给我。”
多铎明白了,多尔衮的意思就是在说这件事的严重性。
可叹接连经历了这几次之后,多铎才明白这个道理。
他说:“唉,红颜祸水啊!行,我保证下次再也不理她了,我连看看见她都绕路,这总行了吧?”
多尔衮还是表示不信,他摆手:“你爱绕路不绕路,都和我没有关系。”
多铎看多尔衮还是油盐不进,差点哭了好吗?
他对着天说:“额涅,您在天有灵管管我哥啊,有他这么欺负弟弟的吗?”
多尔衮听到多铎提起阿巴亥,本来还情绪稳定的,突然就像一头野兽一样红着眼睛抓住多铎的衣领。
吓得多铎大气都不敢喘。
他支支吾吾问:“你……你这是要干嘛?”
多尔衮:“我忘了告诉你,那个玉佩,就是额涅留给我们的遗物!”
这。
多尔衮:“我一直珍藏,万般爱惜,而你呢,上次看到了就想要去,我以为你知道呢,却不想你反手就给了别人。现在你酿成大祸,我真不想救你!”
他一把推开多铎,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
胡湘湘很喜欢和达海说话,因为他是满文的创制者之一。
辽宋金时期,女真人根据汉字创制了“女真大字”和“女真小字”,这样的文字直到明中晚期都在东部女真部落里沿用。直到努尔哈赤起兵之时,女真人用的文字和语言已经和开始脱节,甚至都不能在女真内部使用。
努尔哈赤在统一建州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和明朝、朝鲜外交的时候,是由最早被俘虏到佛阿拉城的汉人龚正陆用汉文来书写的。而对女真各部发布军令和文书的时候,则是用蒙古文来书写。但是女真人对蒙古语却是写出来看不懂,念出来听不懂的情况。于是在1599年,努尔哈赤就命额尔德尼和噶盖用蒙古文为母体文字,然后再用标注满语语音的方式创制了老满文。
达海虽然没有经历过老满文的创作,但是他和额尔德尼共事多年,早就对这部分了然于心。
于是胡湘湘就在和达海交流的时候时不时的和他探讨了满文的问题。
在和胡湘湘探讨一番之后,达海忽然感叹:“还真是,君山,我也觉得这几个字念起来分不清。你看像塔、德、扎、雅、叶,像是一个字一样。”
胡湘湘:“嗯,你看这几个形体不规范,也不是很容易识别。”
达海无奈的笑道:“其实那个时候额尔德尼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当时是先汗当政,他更注重如何打胜仗,并不想在这上面花费功夫。这些字雷同的,要是平时我们还可以根据上下文还分析,但是你说这要是地名和人名,特别是记录一些重要事情的,就会频繁的出现歧义,让后续的工作更繁琐累赘。”
胡湘湘:“先生,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和大汗提呢?我相信他一定很高兴你向他说这些。”
达海有些不自信:“我说这些合适吗?还有你叫我先生,我还怪不好意思的,从没有人这么叫过我。”
胡湘湘:“我们汉人就会这么叫,先生,您在文字方面有这么大贡献,又怎担不起一声“先生”呢?”
达海:“君山,难怪大汗这么喜欢你,和你在一起会有种被尊重的感觉,而且你会发现我们的闪光点。说句实话,这个大金里面,也就你和大汗这么赏识我。”
胡湘湘:“既然这样,何不更努力的去报效大汗?”
达海点头:“那是自然。你说的这个提议我得好好想想,毕竟这个老满文我们大金也用了快三十年,很多人算是用了一辈子了,要怎么改成让大家能尽快的适应都还是个问题。”
胡湘湘:“嗯,而且还得根据大方针去修改。”
达海:“大方针?你说以前我们大多是和女真人蒙古人接触,现在更多的是和汉人接触……”
胡湘湘:“是的,在社会活动急剧扩展的情况下,大金国需要吸收更多新鲜事物,现在除了女真人、蒙古人,还有许多汉人,是不是也应该把一些汉语加入进去。”
达海:“这就是适应时代,好。只是这么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君山,你让我压力好大。”
胡湘湘:“先生是大金国最熟悉老满文的,论资历论经验,无人能比肩先生。”
……
从达海家出来,胡湘湘就和打算去汗王宫的多尔衮打了照面。
两个人示意了一下,多尔衮就向她发出了一起走的邀请。
一路上多尔衮都在想该怎么去和皇太极解释多铎玉佩的那事,正想着,不远处就听到几只狗乱吠。
胡湘湘和多尔衮就不自觉的齐齐皱眉。
在他们女真人进入辽沈地界之前,狗在女真人的生活中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一来是狗在打猎的时候能帮助主人驱赶野兽,二来是当时的女真人不事生产,所以他们经常在冬天用狗皮制作衣物,狗肉则用来食用。可谓是家家户户都养狗。
可是现在经济已经不同往日,打猎事务已经不是最主要的生存方式,在皇太极推行的改革实施后,大金的农业和手工业快速发展。打猎更多的变成了贵族们平日的消遣活动。
胡湘湘看着多尔衮在思考什么,便是猜到他肯定是在想计策。
她站在旁边不语,只等多尔衮先开口。
多尔衮也没有辜负胡湘湘,他说:“城里人住得这么近,这家狗叫,周围家家户户的狗都会叫,晚上吵得人睡不着。”
很好,果然还是影响到自己才会想到了这点。
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勇气去推翻旧制。
胡湘湘:“家家户户养狗主要是害怕有盗贼入内,狗守着家,大家也放心一些。”
多尔衮:“说是这么说,可是盗贼没来,倒是让人睡觉睡不好,白天各个精神不振。”
胡湘湘:“贝勒爷是想减轻城里的狗的数量吗?”
多尔衮皱眉,他被胡湘湘给问住了。
减少狗的数量,是不是就要全城执行?
城里的减少了,那城外的呢?
要不要一起执行?
另外诸位贝勒才是棘手的,他们的爱狗精神甚至超过了他们家里的老婆,想要让他们送走不就要了他们的命,非把整个大金掀翻不可。
就因为一个玉佩要得罪这么多人,多尔衮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
他说:“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胡湘湘看着多尔衮的背影,便是摇摇头。
……
布木布泰拿着这个玉佩左看右看,站在一旁的苏沐儿不禁感叹:“福晋,您这一天天翻来覆去的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布木布泰反问:“就是宝贝。”
苏沐儿打趣道:“是是是,奴婢知道是福晋的心肝宝贝。”
啊?
说到这话布木布泰立马就脸红了。
是说到她的心坎上了吗?
她再次拿起玉佩,心里却是想的另一个人。
这个人因为文字竟然不自觉的走进了自己的心里。
之前的种种映入眼帘,让他的形象越来越高大。
布木布泰知道这样做不好,可不知道为何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
好在这个屋子就只有苏沐儿和她,可以让她稍稍放纵的去想想。
两个人在屋子里嬉闹了一阵,就见门外有人敲门。
是哲哲的婢女来叫她。
又来了,本来心情还挺好的,这会儿就像跌倒了谷底一样。
布木布泰满怀心事的去到皇太极和哲哲跟前,她这样毫不掩饰的样子,让哲哲又有了意见。
给她机会让她和大汗处感情,她脸这么臭是怎么回事?
幸好,侧过头去,发现皇太极心思都在其他事上,并没有注意到布木布泰的不对劲。
哲哲:“大汗,布木布泰刚学了一首汉人的诗,这会儿就让布木布泰念念吧?”
皇太极听到这个就把头转过来了,他说:“是吗?那真要好好听听了。”
布木布泰咬着嘴唇,天知道她才不愿意在这里念诗。
可是下一秒她就不这么觉得了。
因为多尔衮和胡君山过来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