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说来也巧,高观音前脚刚离开,李青的马车就到了。听着响彻在小道里的马蹄声,李青掀开了帘子,却是什么都没见着。
下了马车,脚刚着地。只见一个管事着急地迎了上来。
“太子妃早已经备下饭菜,在屋里等着太子了。”
李青微微点头,抬脚欲往太子妃处走去。临行前,突然多问了一句:“刚才的马车是谁家的?”
管事低头回话:“是高将军家的。”
闻言,李青皱了皱眉头,确认道:“是高家小姐?”
见管事连连点头,李青停下了脚步。
“她来做什么?”
“据说高小姐得了一副名画,想拿来献给太子妃。许是来修复关系也说不准……”
李青冷笑道:“你以为那高观音是什么个性?若是同一般女子,吾会对其产生兴趣?”
“是是是,奴才嘴笨了。不过—”管事想起什么,继续说道,“这高小姐今日倒真的有点反常。”
“她做什么了?”李青侧头回视,眼神犀利地问道。
“高小姐说自己梦魇,特地请太子准许去旧日杨良娣的住处拜祭……”
话还没说完,管事便觉得脖子上一紧。
“太子爷?”眼前的李青脸色沉重,单手攥着自己的领口。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李青一字一句清晰地下达命令。
“高小姐去了杨良娣的旧宫。”
管事害怕了,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李青甩开袖子,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
“去和太子妃说,吾还有事,不用膳了,让她自便。”
管事支支吾吾地应下,抬头却见李青匆匆离开的身影,而那个方向似乎是杨良娣旧宫的路径。
若要说这几日京城里最热闹的事是什么?拦下一人,都会告诉你,是京城双绝的比试。今日就是万众瞩目的日子,比武场上,许多京城中的名门都占了前排。毕竟这可是京城中两位最优秀的适婚男儿,那些小姐哪里肯放过这种眼福,砸重金都要来瞧上一瞧。
“小姐——”小巧领着藺芸娘走到了高观音面前。
藺芸娘是高观音特地请来的,不管怎说,她想让芸娘亲眼见到怀瑾的努力。
“他可有胜算?”藺芸娘嘴上说不关心某人,奈何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还是伸长了脖子。
杨怀瑾今日看着确实精神了许多,身着湛蓝色的练功服,头上同色的抹额随着微风飘扬,脚下还是那匹跟了他许多年的棕色马匹。
只见他环视四周,一眼就瞧见了挨着高观音的芸娘,会心一笑,倾倒了台上许多女子。
藺芸娘收回了视线,嘴里嘀咕了几句:“平日里也不是个爱笑的人,今日里倒是放开了。”
高观音但笑不语,看向了另一边,谢必安也出来了。今日的谢小侯爷却是一身红色装扮,较之平日里的装扮,显得更为外放了些。
也许,这两人期盼这场比试许久了。得了这么一个机会,都不想认输。
比试开始了,第一局是赛马。
“怎样,需要我让你吗?”谢必安牵着马绳,视线落在对方的腿上。
杨怀瑾冷哼一声:“不需要。”
“那就好,输了可不要一蹶不振。”谢必安笑道。
“谁输谁赢还指不定。”杨怀瑾扬起马鞭放在一旁,注视着前方。
谢必安也随之摆出准备好的姿势,两人皆在等着冲出去的那一刻。
只见挥旗官手上的旗帜由上而下的那一瞬间,两人坐下的马匹就迈开步子,冲了出去。
杨怀瑾的坐骑是曾跟随他出生入死,上过战场的。那爆发力,不是一般的马驹可媲美的。
藺芸娘见着杨怀瑾一路领先,穿过了重重障碍,嘴角不自觉地咧开。
然而高观音却并不看好,杨怀瑾的速度太快了,如果控制不好,只怕下一个关口会出危险。
果不其然,在临近终点的一个关卡,是一个很高的栅栏。需要马匹越过即可。
杨怀瑾的那匹马,前蹄扬起,将要跳跃。就在如此关键的一刻,杨怀瑾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藺芸娘惊得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你且放心,他没事。”高观音拉下了她,指了指那处。
只见杨怀瑾双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眼看着谢必安越过自己,冲向了终点。
“不怪你。”杨怀瑾摸了摸垂下头的马匹,“是我的腿使不上劲。”
他牵着马,一边安抚着一边走了回去。
当然,这第一局是谢必安胜出。接下来第二局,还是在马上,但却是比试骑射。
“你没事吧?”谢必安却没有赢后的喜悦,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腿疾,刚才那场本是杨怀瑾胜出的。
“放心,下一场我一定会赢。”
望着眼前人自信满满的样子,谢必安却不恼怒,反而庆幸这辈子能遇上这样的对手。儿时,他在父亲口中听到最多的便是杨家人的名字,而那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杨怀瑾,年纪轻轻便可以上阵杀敌。他心中无限嫉妒,嫉妒杨怀瑾的一生。然而天不遂人,杨家军兵败大关,死伤不计其数。侥幸存活下来的杨怀瑾伤了腿。从此,世间再无那个意气满志的少年郎。
谢必安不甘心,凭什么自己努力追上来后,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却什么都没做就投降了。这次意外在华阳城再次遇见杨怀瑾。谢必安却觉得自己同样在他的眼里看到那未熄灭的火焰。这一次,他一定要全力以赴,方能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杨怀瑾。
骑射除了射技以外,对控制马的能力也要求颇高。
想到刚才杨怀瑾就从马上摔下来,藺芸娘心中紧张万分,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绞成麻花了。
先入场的是谢必安,只见他轻松拉弓射箭,正中靶心。场上一片叫好。
谢必安回首看向跟上来的杨怀瑾,脸上的表情既是充满期待又担忧地看了看他的腿。
“你别像个小姑娘似的偷瞄我。”杨怀瑾轻笑一声,抓起一只箭,搭在自己的弓箭上。
谢必安被抓了个正着,红着脸,反驳道:“谁是小姑娘——”
说话间,杨怀瑾的箭也同时落在红色中心。
“该你了。”杨怀瑾放下弓箭,看向他。
谢必安赶紧回过神,换上严肃的表情,视线牢牢缩在对面的靶心。
“嗖”的一声,这箭同样落在了靶心。
“厉害,不过,这样玩,不得劲。敢不敢增加难度。”杨怀瑾挑衅地提出要求。
见谢必安没有拒绝,他抿嘴一笑,单手扯下头上的抹额。
就在大家不解的时候,只见他将抹额附在眼睛之上。
“什么,他居然要蒙眼骑射。”看台上有人惊呼,“小公爷又要再现多年前的惊人一幕了。”
蒙眼骑射本就不为出奇,但杨怀瑾今日想玩个更大的。他抽出三支箭,搭在弓上。
谢必安不由一惊,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加大难度。
杨怀瑾屏住呼吸,眼睛看不见,却凭着耳朵去感受周围的环境。此刻的风,微微吹拂额前的碎发,力道刚刚好。
倏忽间,众人的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就见三支箭如同鸟儿展翅一般,朝着靶心而去,齐刷刷地正中靶心。
寂静片刻,场上突然响起拍手叫好声。
摘下抹额的杨怀瑾,松了一口气,没有人看见他发麻且出汗的手心。
谢必安沉着脸,也画葫芦蒙着眼,但不知是否是过于急躁,三箭仅仅中了两箭而已。
“谢必安,你见过‘破军’吗?”杨怀瑾拉起弓箭,问道。
谢必安还未回答,只见杨怀瑾一只箭射出后,又加了只,接连前后射出四五只。只见那些箭在空中被后来居上的箭头,击穿。最后一只箭重重地落在了靶心,穿插进靶心上留着的箭,直击中心。
这场比试真是壮观。众人从未见过如此精湛的箭术,纷纷站直了身子,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片刻。
“我输了。”谢必安垂下手,说道。
任凭自己再如何努力,也做不到这么精彩的地步。
高观音眼见到了至关紧要的第三局,急忙招来小巧,附耳说了几句。小巧心领神会地走了出去。
“小巧这是去哪里了?”藺芸娘好奇地问。
高观音恬淡地说道:“她去送个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正在帐中换衣服的杨怀瑾,听到外面小巧的声音,连忙收拾好后,让她进来。
“表少爷,这是小姐托奴婢给你送来的。”小巧捧着一个大盒子,走了进来。
“这是?”杨怀瑾好奇地打开盒子,瞪大了双眼,“这?她是从何得来的?”
杨怀瑾激动地摸着那柄枪//头,向小巧发出疑问。
小巧用高观音早已编排好的借口,回道:“这是我们家将军苦苦寻来的,杨老将军的遗物说什么都不能丢失了。”
杨怀瑾躬身,真诚地说:“替我回去好好谢谢你们家小姐。”
待小巧离开后,杨怀瑾迫不及待地从盒子里取出枪/身/,一只完整的杨家枪,重见天日了。
“咦,小公爷手里拿的是什么?”看台上,有人眼尖,瞧见了杨怀瑾手里的枪。
“怎么记得小公爷擅长舞剑,何时变成枪了?”
而有些上了年纪的人,却认出了那柄枪的来历。
“这……这不是杨老将军的杨家枪吗?”
同时,今日来观看的除了各家权贵以外,一个极为隐秘的包厢里,正坐着当今的太子。
谢杨两家比试,作为太子的李青,怎能错过。且不论杨怀瑾与他的关系,单是一个谢侯,他想招揽都来不及了。
可此时的李青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早已经是翻江倒海一般。
“高观音,你究竟还瞒着吾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