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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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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春,气候开始反复,回温时宛若到了夏,冷起来时那料峭寒意又透骨地痛。林熄出来时什么都没带,换洗衣物和校服还是后来补买的,更别说,这几日都是住的酒店,身上的钱很快就剩得不多了。

早上从酒店出来,林熄哈着气搓手,跺了跺脚才小跑着往学校去。

初三生比其他两个年级的人总要早上一些时候上课,是以林熄起得也早。

清晨带着水汽的风一吹,裸.露出的肌肤便抖出一层疙瘩。

前脚刚踏进教室,铃声便响了起来,林熄微喘着气坐到座位上。

这么跑了一会,衣服里都闷出热气来,身上倒是暖和,可那双脚却仍没有一丝温度。

一到冬天她的脚就开始像冰块,怎么捂都捂不热,晚上天天泡脚也没用,白诗还曾带她去看过中医,开了几服药,喝的、泡的,都用过,却仍没什么用,倒成了不治之症。

而这种症状至少要从冬持续到夏初才结束。

林熄虽然别的事上不怎么上心,该学的东西却不会落下,上课时也会拿出精力用心听。

有时实在太累,下了课趴在桌上忍不住想骂人。

放学回去时,她先去酒店拿了之前存放的衣物,才慢吞吞往外婆家走去。

她身上已经没钱了,再怎么硬气也要服软,只是绝不会是对着林延苏就是了。

外婆外公还住在市中心的那个四合院那,那儿地段好,虽是在胡同里,但很是宽敞。

想起外公外婆,林熄也忍不住一阵烦躁。

倒不是外公外婆待她不好,只是林熄与他们实在不怎么亲近,未免多了几分寄人篱下之感。

当年白诗要嫁给林延苏时,白家皆是反对的,只可惜白诗性子傲,是个打动主意绝不改变的人,更不会轻易认输,是以并未听劝。以至于后来白诗重病,林延苏在外面和他的初恋搞起来时,白家都未曾出面说过什么,不是不愿出面,是白诗不让他们出面,到了死也还守着面子。

因为这件事,白家也生了怨,和林延苏这个女婿更是老死不相往来。

夹在其中的林熄反而成了一个麻烦。

本来就因为当年违背父母之言,连带着林熄也极少去她外公外婆那,和舅舅一家亦不亲近,母亲去世后,更是没什么机会去。

后来,她自己偷偷去过一次。

那次她刚到门口,正碰上外公外婆出门去买菜,三人来了个对撞。

面面相觑好一会,林熄见外公外婆皆是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无奈,然后把她拉了进院子,细细询问她怎么会来。

毕竟是自己女儿,怨也怨得,疼也疼得。对于这个女儿留下的孩子,也存了些怜惜。

只是那怜惜并不足以让他们那么快接纳林熄。

林熄也无法生出更多亲近之意。

不过,比起去见那些恶心到反胃之人,林熄更愿意去见外公外婆。

这会天晚了,路上冷风吹得沿街店面的招牌夸嚓夸嚓响,路灯灯光微黯,轰鸣声伴随着摩托一齐穿过街道,带来一阵喧嚣。

林熄再胆大此刻在这种环境下也不免生出些不安。

走了十几分钟,林熄到了四合院门外。大约这会晚了,门是阖上的,门缝隙里还映出昏黄的灯光。

林熄抬手敲了敲门。

没一会一道沉闷沙哑的嗓响起,“谁呀?”

“外公,是我。”

门锁抽拉的声音窸窸窣窣响起。

门被打开,里面昏黄的暖调灯光一下子全扑打在她身上。

院内花草环绕,只可惜刚开春也只有些许的嫩芽,四个角皆摆着大水坛,据说和风水有关,不过此刻,东北角那块的水坛旁此时站着一个人,那人个子不高,模样隐在黑低的檐角下,轮廓显着眼熟。

他似乎正在看那口水坛,见到是她时像是有些惊讶,身子一晃不自觉往后倒退了一步。

“他怎么会在这里。”也不顾有没有长辈在,林熄声音瞬间便冷了下来。

瞧着林熄暖黄灯光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外公粗粗叹了口气,道:“你爸爸也在里头。”

听到那个称呼,林熄胃抽了一下,转头就想要走,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便死死忍住。

僵着身子在门槛上站了会,林熄终还是抬脚往里走。

在路过檐角下站着一动不动的人时,她眯着眼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进了堂里。

林熄进去那瞬,林延苏也从椅子上起来,扫了眼林熄,语气淡淡道:“既然你不想回去,便在你外婆这住。”

林熄冷笑了声,正要说些什么。

就听见外婆说:“走吧,别再来了。”

林延苏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大跨步往外走去。

陈渡从屋外探头瞧了眼,对上林熄冷漠的脸又慌乱地收回视线,追着林延苏走了。

林熄盯着他们背影看了会,才想起这是在哪儿,放软嗓子:“外婆。”

外婆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你这孩子,好了,我让你外公去把你妈妈原先住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你住。”

林熄点点头,把想问的话咽了下去。

林熄把东西收拾放好后,还是没忍住去找了外婆。

外婆像是知道她所想,没等她开口问便道:“也没说什么,只说你不愿回去,让你跟我们住一段时间,还拿了钱给我们,哼,我还不至于瞧得上他那两个钱。”

“是不是受了欺负了?嗯?没事,你就在外婆外公这儿住着,其他的事到时候再说。”

林熄点点头,难得乖巧,犹疑着道:“可是,妈妈的东西还在那。”

提起早逝的女儿,老人也沉默了。

“什么东西?”

“很多,都是妈妈的,可是我拿不了。”

珠宝首饰,股份资产,一花一草,那些东西都在林家。

她偷偷拿了一些走,此时正在身上,可有些东西她确实拿不走。

“我知道了,我和你外公会想办法的,先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晚上林熄躺在床上盯着梁顶,不禁猜测起母亲睡在这张床上时,或许正对未来充满自信,或许坚定以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总之,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然而,事实证明,她错了。

从前她也如母亲一般坚信自己所见所思。

那时候她虽小,也能看出父母感情已破裂,也能看出林延苏不大喜欢她,然而即便如此林延苏却也不会不管她,每每她惹了事,林延苏从不会说她,不问起缘由,也从不责怪。

于是林熄以为对于她这个女儿,他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也以为她做什么事林延苏都不会责怪,可唯独陈舒沾边的事,他却不能忍让。

直至那刻,她才明白,不是疼爱,不过是不在乎罢了,她就是林延苏养的一只狗,只是这只狗不被宠爱,却也不会缺衣少食,可当那条狗触犯了底线时就该被鞭挞。

她便明白,她没有母亲了,如今也真真没了父亲了。

从前母亲限制她的条条框框,严厉又无趣的训诫词她曾抄写百遍,如今更是能一字不落地默下来。

却发现,她从未被真正训诫过。

她恨陈舒,恨陈渡,却更恨林延苏。

说到底,都是林延苏的错。

母亲病重离世时,林延苏却在为陈舒过生日。

那边的欢声笑语与停尸房里冰冷的尸体形成鲜明对比。

叫她如何不恨。

不是恨他不爱母亲,母亲早就对他没了感情,她是明白的,她只是恨林延苏这样的行为进一步导致母亲病情加重,其实对于白诗会死亡她早有所准备,可那不代表她能容忍被改变,多活两个月那就该是两个月,却缩短到半个月,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讨厌陈舒和陈渡的。

那时候他是邻居家的弟弟,她是姐姐,每日一起玩一起吃饭,倒也可以称得上亲密无间。

只是,如今终究是不同的。

不知怎么,林熄又想起了她那双捂不热的脚。

或许,不治之症的除了脚还有别的。

*

开了春,原本光秃秃黑棕一片的枝也争先恐后挤出绿,林熄盯着那点绿愣了神。

“林熄?你还没下去啊?楼下开始检录了。”

班里女生少,项目都报不满,班主任便央着人报,林熄被迫报了个长跑,对于这些,她没什么胜负心,更没有什么班级荣誉感,应下后也只准备随便跑跑。

“哦,知道了。”

检录处在初一那栋楼,与林熄所在的初三隔了一个花坛和乒乓球场。

林熄到检录处时那里已经挤满了人,她看了眼名单,戴上带有数字的马褂找到自己的顺序插了进去。

陈渡许久未曾见到过林熄了。

之前在学校里都是匆匆一瞥,没有这样仔细打量的机会,似乎瘦了许多,又像是长高了一些。

他看着她,忘了掩饰视线。

林熄双手抱肩站着原地等待,脸上表情淡淡,视线胡乱扫着周围吵闹的人群,意外撞进了一双饱含柔和的眼里。

他的眼睛总是那样,干净,温和,像极了他的母亲,只是比她母亲多了点友善。

无论何时,看向她时总这样,她倒像了个坏人。

她真是厌恶极了他的那双眼睛。

看着他慌乱躲避的模样,林熄嗤了声,却不愿意放过他,仍盯着他,嘴角噙着笑,像是觉得有趣。

正巧这时秃头背着手昂着头走了过来,看见林熄,还扯着唇笑了笑,“你跑一千五啊?”

见是秃头,林熄没好气地嗯了声。

“哟,脾气还大嘛,好好跑哈。”

林熄斜了他一眼,“你管我。”

“啧,你这孩子,没大没小。”

秃头这和蔼模样可是稀奇。

周围的学生抬着眼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

大约是不打不相识,秃头最近挺喜欢她的,遇见她总是笑眯眯,林熄并不领情,整天说他这老头烦人爱没事找事。

检录结束,一行人排着队往操场上去。

林熄被分到了第二组跑。

候着的人都乘机热身,林熄做了两组高抬腿,便停下歇息。

这会虽已临春末,可天气却也还是带着点凉的,林熄搓了搓脸深吸一口气。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手心是一个暖宝宝贴。

林熄怔了一下,抬眼看过去,却发现是陈渡,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低嗤了声。

“这个暖和。”他手还很小,甚至握不拢那个暖宝宝贴。

林熄扫了眼他手心的东西,脸上露出点似笑非笑的神情,“你热得很?”

“什么?”陈渡眼皮颤了两下,摸不准她的意思。

没等他再问,下一秒林熄就用力把他的手挥甩开,他踉跄着退了一步,低头去找那个被甩飞的暖宝宝贴,林熄却突然拉住他的衣领,迫使他抬头看她。

她的脸骤然朝他凑近,含有凶恶的眼睨着他,一字一句冷声道:“劝你离我远点。”

看着她的眼睛,陈渡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一秒又加快。

“不然,我怕我把你杀了。”

说完她发出一道短促的冷笑声便松开了他。

陈渡看她像是要走开,忙凑过去,皱着眉,道:“姐姐,对不起,我跟叔叔说过的,我不是真的想——”

林熄没等他说完便厉声打断:“不是真的想什么?”

“不是真的想住进我的家里?还是,不是真的想有个爸爸?又或者,不是真的想让你妈嫁给他?”

陈渡一下子哑口无言起来,看着林熄恨透他的模样,无措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回到从前。

短促的哨声响起,林熄去到起跑线上站好。

枪声响起,人群跑动起来。

陈渡咽了下口水,去找被甩掉的暖宝宝贴,找到后,他又走到操场角落的垃圾桶里丢掉,随后又去洗手间把手洗干净才出来,出来时正碰上老鱼上完厕所出来,两人便搭了个伴边往班级位置走去边说着话。

陈渡情绪正低落,听老鱼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老鱼突然呀了声,“那是不是林熄啊,她怎么摔了?”

陈渡急急抬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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