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之后的几天伊鲁索一直跟她待在医院,有时候他会坐在另一张病床上,表情时而低落时而得意,芙尔图娜搞不懂他,事实上她一直觉得伊鲁索的性格有些矛盾和多愁善感,但总的来说人还不赖。
她拜托对方去她家帮忙拿来了手机和一些换洗的衣服,头疼的发现手机上果然有一堆轰炸的信息和来电,看了下时间,发现还在假期中,于是她给弗兰克和艾丽莎各回了个电话,谎称淋了雨所以感冒发烧没有注意到消息,弗兰克虽然有些狐疑,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她通电话时没有背着伊鲁索,等她挂掉电话时,伊鲁索十分震惊:“你的哥哥到现在还会管你每天做什么吗?还要每天汇报?!”
“嗯,这很正常啊,他是我哥哥。”
“不不!哪里都不正常吧你这个缺根筋的家伙!”
长发的男人比着意大利手势在病房内绕来绕去,晃得人头晕,最后被她拜托去买午餐了。
芙尔图娜继续查看信息,发现索里特也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在她离开罗马时,索里特也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她,她回拨过去,很快被接起,听筒内响起索里特独有的腼腆的嗓音:“你还好吗芙尔图娜?我给你打了几通电话都没有接。”
对于从来不会过分紧张她安全情况的好朋友索里特,芙尔图娜没有隐瞒他,大致的说了下情况,随后又问他最近怎么样。
男孩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响起:“那些渣滓…竟然这么对你…”
“嗯,算是无妄之灾吧。”芙尔图娜吐槽着,“说实话有的黑手党都很有钱,却还贪得无厌的参与贩D,甚至还卖给小孩,小孩子能有几个钱?等帮派打算吸纳新成员时,不还得从健康的青年中选吗?到时候周围都是瘾君子,国际名声也被大批的吸D贩D的家伙搞得一团糟,经济直线下滑,旅游业肯定也会有影响,这些帮派只看得到快钱,明明有更多的合法产业可以做。”
“……那你觉得他们该怎么做?对帮派来说,合法产业可不多,除非控制政府。”索里特停顿了一会,嗓音低沉,声音在话筒中有些失真,反问道。
芙尔图娜感到此时的索里特声音有点奇怪,问的问题也有点奇怪,为什么要站在黑手党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但她还是思索了一下:“唔,意大利有很多的名牌吧,还有名牌设计师,帮派可以借用设计师和品牌的名气来做贴牌产品,生产工厂只要有利可图都会做的,甚至多半能比正品做得更好,还能给当地带来经济岗位。贴牌产品也不会破坏名牌的名气,不会辱没名牌的质量与设计形象,只是占了他们宣传的便宜,黑手党不仅不会成为名牌的强劲对手,反而促销了名牌,让一般人买得到价格高不可攀的服饰,拉动内需,促进经济,带动时尚。
之后还可以不断收购店面和购物中心,真品掺杂高质量的仿品愈多,真假就愈来愈难辨认,假的也可能变成真的,把握好时机在全球大力行销“意大利制造”,赚取指数函数般成长的利润,意大利服饰潮流由黑手党开创主导,由黑手党供货,让全世界也尝尝那不勒斯人的厉害。”
“嗯有点意思,不过你说的这只是一个服饰行业而已。”他说道。
“不只是服饰,庞大的全球配销与网络贩售之后一定会成为主流的,只要掌管了运输路线,既能确保价格优惠,又能让货品迅速送达。黑手党光靠这个资产,就能得到比走私D品还丰厚的利润,因为D品与服饰的运送路线经常是重叠的,还可以将企业触角伸到科技产品上,利用商业网络进口亚洲高科技产品销往欧洲。
欧洲出框架,提供品牌、名声与销售,亚洲出内容,提□□品、廉价劳工与便宜物料,帮派可以将两者相结合,在意大利南部地价便宜的郊区开启投资模式,再逐步扩散到远东地区,或者送往欧洲市场销售,这种充满弹性的经济体制可以让一大群黑手党在明确的领域内操作几百种产业,以此控制社会经济领域,赚到更多的钱。
只要给本地居民提供工作岗位,带他们赚钱,对他们来说黑手党就是耶稣再世。经济效益足够高,高到能占据国家GDP的百分比时,就不是黑手党需要结交政客了,而是政客需要黑手党了,商业帝国永远比暴力集团更稳固。”
“你真是棒极了,我亲爱的芙尔图娜…”索里特笑着说道,低沉的嗓音透露着满意,他又接着问:“但是别的帮派都在贩D,如果你的组织不做,你就会失去这部分市场,甚至失去支持。”
“谁管其他人怎么做呢,还记得我们之前看的电影吗索里特?【政治与犯罪本是一回事情----金融就是槍,政治就是抠动扳机的时候。如果你能控制一个国家的经济,那么你就不会在乎谁去制定法律。】
当我站的足够高,我的声音就会成为唯一的正确。掌握了运输路线和海关关卡后,有效的垄断手段就达成了,跟商业帝国配合起来可以发挥出200%的效果,其他帮派想要运输或者走私都需要得到我的允许,听从我的指令。家族的成员和居民都会无条件拱卫支持着能给他们带来积极稳定又长期有效的利益的我。”
她耸了耸肩,“而且失去D品市场也没关系,按刚才的思路来操作,用赚到的钱来投资,随便投资什么都行,从家具、织品、包装等等都能成为生意,经营的势力能遍布那不勒斯。
政客还需要我帮他提高任区内的民众就业率,支持率和选票权,彼此互惠互利,市政工程也能轻松拿到手,开始炒地皮,再用机构服务成立章程,收购土地,承包或兴建大楼、购物中心和住宅区,开设私人学校、医院、旅馆、餐厅、连锁娱乐场所和其他服务业,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调动资本、让资金流通、赚来外汇、突破地理限制快速投资房地产,再到操控政治上的斡旋,这种弹性才能让帮派更好的发展,这不比贩D更好更稳定吗?”
索里特突然笑了起来,愉悦的笑声从听筒传出来,就跟从耳蜗响到她脑子里了一样,莫名的磁性让她的耳根发麻。
“芙尔图娜…我的芙尔图娜…你真是个聪慧的姑娘,你有考虑过毕业后到哪工作吗?”
“虽然你这么夸我我很高兴啦,但是离毕业还需要很久呢,我还没想好,可能我家里会想让我回国工作吧?”她只是在这留学,还未曾考虑过长久居住在这儿。
“你想要离开?”磁性的嗓音暗哑下来。
芙尔图娜揉了揉耳朵,觉得今天的索里特怪怪的:“不一定,看情况吧,到时候再说吧,就算离开,我也不会忘了你的索里特,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没错。”他又笑了起来:“【我相信友谊,并且愿意首先表示出我的友谊。】那些冒犯和伤害到了你的渣滓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那些人是一个家族的背叛者,他们的家族目前正在追杀着他们,我可以放心休养。话说索里特,你感冒了吗?”是感冒发烧所以整个人变得有些不对劲吗?
“感冒?没有哦,可能是信号问题吧,对了芙尔图娜,你还好吗?”在短暂的寂静后,男孩清脆腼腆的嗓音又在耳旁出现。
芙尔图娜放下了心,继续跟索里特交谈了起来,直到伊鲁索买完午餐回来才挂断电话。
就在当天的傍晚,朱斯蒂奇亚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卷发男人大步迈入病房,走动时西装外套扬起一道流畅的弧线。
他扔下一则消息:“特拉狄多和那天的那些人都死了。”
芙尔图娜愣了下:“你们做的吗?”虽然她知道Mafia家族不会放过任何的叛徒,不过这速度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不是,据说是「热情」干的。特拉狄多被人发现死在一家教堂外,根据现场判断,他被单独拷起手脚,双膝跪地,喷漆打断了他的手脚后才在他身上连续扫射了几十槍,其他人有的四肢被打断,有的被切成了几块,还有口中被塞入槍管,尸体的下颚脱臼,牙齿断裂,脑浆迸裂在地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或者说,你是刚知道这件事的吗?”
“我当然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的了!”芙尔图娜惊呆了,在那不勒斯待久了,又经历过「热情」扩张初期,她当然明白这些手法意味着什么。
喷漆就是机关槍,它的力道打上几十发足以把人打成一滩烂泥,双膝跪地在宗教意义中代表着忏悔,也隐喻着背后之人拥有高高在上的审判权柄。黑手党们只有在处决叛徒、杀死严重冒犯侮辱了自己及家族成员时才会采用这种特殊的方式!
在那不勒斯,评估攻击的凶狠程度只需要看死者吃了多少子弹,要是Mafia们出手细腻,只对着头部开上一槍,精细得像在做外科手术,就表示杀人实为不得已,没有恶意,利落的手法会让人走得没那么痛苦,但要是死者吃了几十颗子弹,那就表示!Mafia打算彻底将死者从地球表面除去!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实施的人是带着非常强烈的情绪去宣泄的!
吞槍是最快的死亡方式,人是感觉不到痛的,但人是会挣扎的,被打断的牙齿就是佐证,就算紧闭上嘴,Mafia们也会把嘴给狠狠掰开,把上下颚弄脱臼,最后让对方在恐惧中迎面看着槍管凑近脸庞,在震耳欲聋的槍声中死去。
四肢和身上满是弹孔,脑袋上却没有伤,这也是一种典型的折磨手法,因为那样人会很痛,如果射中脑袋,死的会快许多,但是身上中槍,就要一点点流光血液,疼痛的过程会持续很久。
“特拉狄多的右手还被砍了下来,独独开槍的右手被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里。”朱斯蒂奇亚深邃的黑色眼睛牢牢盯着她,似乎是在通过她的微表情来判断她是否说了谎。
芙尔图娜觉得整件事确实巧合得不可思议,她的右手中弹,特拉狄多朝她开槍的右手紧接着就被单独砍下。
如果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而她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前因后果的话,她也会觉得那个受伤的人真的跟「热情」组织有什么关联了!
她张了张嘴,有点百口莫辩:“我只跟你和你的家族打过交道。”
见鬼了!这整件事如果被「热情」的敌对组织知晓,她一定会被打上「热情」的标签的!
朱斯蒂奇亚现在这么谨慎也是有原因的,他必须确保她跟「热情」没有任何交集,还要去调查那些家族的叛徒为何会惹怒「热情」得到那种堪称震慑的下场。
现在那不勒斯的一些组织背地里都恨死了「热情」了,恨它夺去这块地区最大的利益、最广的地盘、得到最多的权势,而一些没有掺和进之前的帮派斗争的家族也不想跟「热情」扯上任何关系,也不会主动跟「热情」的组织成员有任何来往,那会导致整个家族都被打上「热情」派系的标签!
朱斯蒂奇亚沉吟片刻,最后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联系方式:“信任是很宝贵的,我愿意相信你的品德,也会让之前一起来的成员都管好自己的嘴巴,你自己多加小心,如果有任何头绪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谢谢你,朱斯蒂奇亚,我会的。”
芙尔图娜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希望这件事不要被「热情」的敌对组织给查出来,不然她和伊鲁索一定会被抓走,在受尽拷问和折磨后,等帮派分子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才会大发慈悲的给他们一个痛快。
至于朱斯蒂奇亚说的线索的头绪,她想了想,还是琢磨不透。有一瞬间,索里特腼腆的面孔在脑海中快速闪过,她飞快的否定了那个猜想,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真的是在那不勒斯待久了,变得有点疑神疑鬼的,索里特明明就是个单纯又可爱的青春期男孩罢了,跟血腥残忍的「热情」能扯上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