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在那不勒斯,就算一个人没做错什么,在他/她被杀死后,人们也会认为是死者做了什么才招来死亡。
这种想法虽然扭曲,在那不勒斯却是常态。
不熟悉这里帮派权力运作机制的人们往往觉得帮派滥杀无辜听起来非常的扯淡,黑手党这么做只会证明被害人有理。
错了,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只要死在那不勒斯,死者就得面对铺天盖地的怀疑。
无辜是最不可能的可能,在被证明无辜之前死者永远都有罪,人权的定义在这里被完全颠倒过来。
任何案件、冲突、事故,只要有一丝一毫会牵扯到Mafia组织的可能性,媒体和报社都不会刊登发表与之相关的任何信息,黑手党们用鲜血封缄着所有的真相。
特拉狄多等人的死亡就像枯黄的落叶飘进大海,泛起一丝波澜,又很快归于平静。
黑手党们都觉得这伙人做了什么,冒犯到了「热情」,才会给自己招来死亡,除了朱斯蒂奇亚和芙尔图娜还对此事抱有怀疑外,其他人早已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晴朗的一天,芙尔图娜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出门逛街,提前准备购买圣诞礼物。
作为生活在那不勒斯的本地人,女孩们比她更熟悉这里,哪家店铺的商品更精美,哪家店铺的价格实惠点,她们都如数家珍。
青春洋溢的姑娘们嬉笑着结伴同行,谈论爱好,琐事,谈论学校里的同学,各种话题伴着笑声从她们口中传出,就似一首美妙的乐曲般吸引着各路目光,成为阳光下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你想要买什么样的礼物呢芙尔图娜?”脸上长着可爱雀斑的姑娘问道。
“你有什么比较好的推荐吗萨拉?比如特产之类的。”今年芙尔图娜没法回罗马跟姨妈家一起过圣诞节了,她右手臂上的槍伤到现在还没完全好利索,伤在手臂这种地方稍微有点不对劲都会被看出来,到时候解释起来也很麻烦,她只能提前准备圣诞礼物寄回罗马和美国。
“那不勒斯的特产?黑手党吧。”左手边的女孩路易莎接了一句。
“噢亲爱的,我得承认,你说服到我了。”可不是吗,这地方别的不多,黑手党绝对是最多的。
“哈哈哈!这个特产我们的琳达肯定会更有发言权。”路易莎看向另一侧打扮时髦,有着一头柔顺红发的姑娘,笑着说道。
“嘿~我听得出来你在挖苦我了!安杰罗明明对我很好,哪怕他是社团成员。”琳达对路易莎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黑手党可能会是个好情人,但他们可不会只有你一个情人。”路易莎没好气地说,“他们只想玩玩纯洁的姑娘,他们可不会对小女孩的人生负责!”
“只要他每个月都给我零用钱,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钱在哪爱就在哪。”琳达表示无所谓。
安杰罗是琳达的男友,据说是一个家族帮派的重要成员,很受器重。
琳达的这种念头在那不勒斯很普遍常见,这里有的姑娘会选择跟Mafia交往,是因为就算男友坐牢或者死亡,她们也能持续性的得到金钱,跟帮派成员交往或者结婚就像筹得贷款或资金,是一种高风险的捷径。
帮派每个月都会按时发放给底层人员的薪水,“邮递员”就是负责这项发薪工作的人,他们会把写有坐牢或者去世的手下名字的信封交给那些人的妻子,妻子不在家就会交给年纪最大的孩子,要是没有家人,就会把这个钱交给正式交往的女友。
只要入狱的手下有认真交往的女友,帮派就会给她钱,这已经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在女孩们看来,这就是稳定的固定薪水,信封里金钱的数额刨去基本底薪,其他的主要看交往的对象在帮派里占多少分量。
帮派男人真的很爱面子,个个都很大男子主义,尊严对他们来说是跟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如果他们没能给重要的家人、女友、情人提供经济来源的话是非常丢脸的事情,被其他黑手党成员知道的话,能被嘲笑到死。
黑手党的生活充斥着纯粹的暴力与权欲,会攀比各种事情:攀比各自的大小,攀比在家族里的地位,攀比女友和情人的美貌,攀比能给家人提供多少供她们挥霍的金钱和珠宝……
“行吧行吧,享受当下吧,反正你早晚都会后悔的。”路易莎不打算再劝,“我的妈妈就是嫁给了帮派成员,从小我就看透了那些男人了。”她扭头继续说道:“黑手党从不会怜爱女性,因为他们能得到任何想要的女人,除非那个女人属于另一个黑手党!他们可以花大笔的钱养着她们,但稍不如意就拳打脚踢。你们不会想看到那一幕的。”
“噢亲爱的路易莎。”芙尔图娜抱了抱这个坚韧的姑娘。
“你需要小心哦芙尔图娜,在那不勒斯,你长得就是那些帮派混球们最想要得到的那款女人。”
“是的。”不善言辞的萨拉点了点头。
“话说,我们亲爱的芙尔图娜是在跟伊鲁索约会吗?我不止一次看到你们走在一起了。”琳达略带八卦的看着芙尔图娜问道:“你跟他做过吗?初体验如何?”
芙尔图娜惊讶地张开嘴:“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只是凑巧同路罢了。”
路易莎也凑了过来,揶揄地笑了起来:“那么你喜欢他吗?”
老天,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
她承认,伊鲁索蜜色的肌肤看起来真的很辣!
如果上辈子在酒吧遇到伊鲁索这款,她会很乐意跟他doi一次,但那只是被外在吸引,至于当下,伊鲁索的性格感觉连当P友都有点不太适合,总觉得睡过后再甩掉的话一定会伤害到对方,而且他救过她,她不太想这么做。
说喜欢好像也谈不上,说不喜欢好像也不是。
芙尔图娜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思绪被她们带偏了,她为什么非得考虑伊鲁索不可。
可能她短暂的沉默让她们误会了什么,女孩们纷纷笑了起来。
“他可真是个幸运的家伙。”萨拉悠悠地说。
“不,我们只是朋友关系。”芙尔图娜决定澄清一下。
“嗨嗨~我们懂得,没关系的芙尔图娜,喜欢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路易莎说道。
“我打赌他有六块腹肌!”琳达用手肘拐了下芙尔图娜,揶揄地笑了起来。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她怎么看不太出来。
“亲爱的,你真应该亲自去感受下~他看起来就不像会拒绝你的样子。”
“真是够了……”芙尔图娜扶额,这对人家来说已经算是性/骚扰了吧。
姑娘们彼此嬉闹说笑着,行走在光滑可鉴的大理石地砖上,各式商店外的玻璃橱窗映出她们秾纤靓丽的身影,翁贝托一世长廊上,艳阳穿透中间的镜面穹顶,折射出细碎又晶莹剔透的彩光。
………
因为一直开启着好感度显示色的原因,芙尔图娜平时不太会去关注那些出现在她身周的人,直到一段时间后,她才发觉近来偶遇到伊鲁索的频率高得有些不正常。
在学校时,伊鲁索的目光似乎总是时不时从她身上扫过,但当她盯着他打量的时候,他又好似没有注意到她,芙尔图娜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一次露天的体育活动上,她又察觉到了那股存在感强烈的视线。
芙尔图娜假装做着热身操,在对方没能反应过来的一瞬间,转过身看去。
身高腿长的男生猝不及防的迎上她的视线,表情愣了下,目光躲闪了几秒,但紧接着,他又故作淡定地转过头来,罕见的红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莫名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悄然萦绕发酵。
中间不断上前来邀请芙尔图娜组队参加体育活动的同学形成了一股人潮,两人隔着人群互相对视了几秒,最终,伊鲁索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女孩被簇拥着的人潮带离。
………
深冬的街头,树叶被风吹得摇曳,光线在地面跳起舞蹈,芙尔图娜咬着一颗彩色糖果,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偶尔会回头张望一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人生有三大错觉,其中第一大错觉:他/她喜欢我。
但芙尔图娜觉得,她会产生这种错觉,绝对不是因为她自我感觉太良好!毕竟——
女孩侧身回头。
身后的人潮里,代表喜爱的粉色好感度条,在一堆白绿色的提醒色中是如此的醒目耀眼。
「建立快餐式亲密关系,还是跟快餐建立亲密关系?」这是个好问题。
伊鲁索眨了个眼的功夫,少女的身影就突然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大步走上前,躲过疾驶而过的车辆,无视刺耳的汽笛声,在纵横交错的路口来回找寻着想见的人。
芙尔图娜放慢步伐,等男生沿路从街角走到她回家必经的小路,在对方打算离开时,才悄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背部。
“——!!”转身看到她时,蓦地瞪圆了眼,像炸起毛的猫。
女孩噙着一抹笑,柔柔地看着他。
目光交融,宛如海浪拍击岸边,涌动的心潮在一瞬间汹涌卷荡,情愫在彼此的眼中倏而浮现沉淀。
稍有弧度的马尾垂在胸前,罕见的红色眼睛宛如一对鸽血红宝石,伊鲁索双手抱着胸,出色的相貌中带着独特的异域风情:“你...?”
他抿了抿唇,鲜红的舌尖润湿了唇瓣:“你能看得到我?”
“可以哦。”芙尔图娜笑了起来,“一眼就能看到你啦。”
‘毕竟人群中,就只有你是显眼的粉色标志呀,除非我是近视才看不到。’
伊鲁索表情僵了下,仿佛芙尔图娜刚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他用舌尖抵住了上颚,哼哼了两声,毫不遮掩地目光在她的面部仔细逡巡观察着,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手臂牢牢地保持着交叉在胸前的姿势。
芙尔图娜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直到对方的耳垂在她的注视下逐渐变得通红滚烫。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伊鲁索恍惚间却感到难言的兴奋、窘迫的难堪和隐秘的窃喜……
浑身血液似乎都变成了电解质,在女生直白暧昧的眼神下,泛起噼啪的火花,高幅度的电流在四肢百骸里游走,心跳与血液流动产生的共鸣声在鼓膜间不断放大收缩。
他突出的喉结吞咽了几下,抱臂的手握得越发的紧,手背青筋分明的血管快速地跳动着。
呼,呼,呼。
身体开始呼吸急促。
各种念头从心底源源不断的产生着,大脑皮层自动分泌着生理激素一一多巴胺,欢欣因子,肾上腺素…
芙尔图娜凑近了他,白皙灵巧的手轻柔地抚上伊鲁索的手臂,顺着肩膀往下滑动,像在抚摸一把结实的琴弦,时不时地拨动触碰着,换来加重的呼吸和颤栗,指腹摩挲着他蜜色的手背和腕骨,淡粉色的指尖若即若离般点了点他的掌侧,对方本来筋脉突兀的手此刻一用力青筋更加明显起来。
浅尝辄止的动作在两人之间点燃起心照不宣的火焰,伊鲁索放下手臂,掌心试探性地揽住少女紧致的腰肢,低下头凑近她的发顶。
少女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锁骨处,酥麻的痒意渗入肌理,从上往下看去,近在咫尺的淡红色唇瓣上沾染着玻璃质感的晶莹糖渍,鲜润诱人得要命,吐息间满是浆果和糖浆的甜蜜气息。
仰起头时,香草根的洗发香波漾起馥郁的芬芳,湖绿色的眼睛辉光流转,浅笑着与他的眼神交互,那是无需言说的暗示。
他凝望着,贴近着,忽而不安和惶恐的感觉浮上心头——怕自己的面孔在她湖绿色的眸子中照出来,又怕她专注的视线就此挪开。
斜斜的透过砖石照射进来的光线将小巷内分隔成一明一暗的两个世界。
阳光在少女身周镀上金色的光晕,伊鲁索站在阴影处,骨节分明的手牢牢地钳住少女柔韧的腰肢,像深渊伸出来捕食的狰狞触手。
粗重与清浅的呼吸纠缠交织,嘴唇彼此啄吻着,微凉的空气开始升温,逐渐激烈的动作挤开了唇瓣,试探地探入,芙尔图娜顺从地张开,让亲吻变得更深,手温柔的抚上对方紧绷着的背脊。
得到鼓舞的青年动作越发凶猛,几乎是在吞食她,舌尖在口腔内热烈的纠缠,互相掠夺着氧气,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像是要把彼此烫融化。
火山岩的老旧石砖上,拥吻的身影无限交叠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