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眼中的木之本星雨都不太一样，但无一列外地评价她可爱、善良、温柔……即使有例外，很快也会在她的特别关照下变得统一。
无师自通的蛊惑人心技能。
对抵抗力弱的人她只需要一个微笑，对顽强的人她需要耗费多一点时间，将嫉妒变成羡慕甚至爱慕。只因为她看不得散发恶臭的丑陋情绪。
别人对她的看法她其实不太在意，但是，她能感知到他人的情绪，情绪会具象化为不同的色彩。其中，嫉妒的颜色是青黑色，同时散发着比最酸的柠檬还酸的臭味。她讨厌酸味。
绝望的颜色是灰败的黑色，昏暗的颜色将天地遮蔽，扭曲了视线，如下水道的恶臭味向她倾覆而来。
为了不让生存环境变得如此糟糕，她只能多花点时间在改变他人的想法上，从此鸟语花香。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周围的人笼罩在内，将自己身处的地方打造成“乐园”。
她不需要他人的爱慕，她需要的只是他们的正向感情，她喜欢正向、积极的情绪。
快乐的颜色是金色，她喜欢这个颜色。
快乐的金鱼。这个词不错，人类还是当金鱼比较好，缸中的金鱼不需要思考太多无意义的事情。
爱慕的颜色是粉红色，是比她头发的颜色更深一些的桃色，按照喜欢的程度逐步加深。
她不喜欢也不讨厌这个颜色，但当这个颜色出现在自己身上时，厌烦感顿生，她怎么可能喜欢那个家伙！
一切不过是因为命运线的牵扯！
他脸上虚伪的笑容让她讨厌，金色里泛着桃色的情绪让她讨厌，捆绑在一起的好运与厄运让她讨厌……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讨厌。
不想思考，不想决定，不想回答……开始下意识地回避那些让她窒息的问题。
她不能理解母亲说起父亲时，脸上溢出的笑容，这就是幸福吗？她不能理解哥哥看着天宫抚子时，弯起的眉眼，这就是喜欢吗？
所以，爱是什么？
枕在母亲膝上听母亲温柔嗓音讲述的童话故事，她感觉很快乐，牵着哥哥的手走过京都的大街小巷，她也感觉很快乐，追着橘子奔跑在枫叶盛开的青石路上，她也很快乐……这就是普通人的快乐吗？
不用思考未来，不用担忧即将到来的痛苦的普通人……她也想做一个普通人。无知却快乐。
母亲会像樱花一样凋零，那日窗外的粉白将天空渲染，随风飘进她未推上的木门，掉落在地板上，无人在意。
只要母亲向自己伸手，只要母亲有一瞬间的生存念头，她就能毫不犹豫地将魔力全部交予母亲……可是没有，直到胸膛不再起伏，直到她看到母亲的灵魂离体，她也没等到那瞬间的……
她的父亲是一个喜欢在梦中给她唱摇篮曲的笨蛋，是一个念叨着母亲的名字微笑的笨蛋……不愿意接受母亲毫无留恋地走向死亡，走向那个等了她三年的男人。
失控的情绪让魔力倾泻而出，天际划过一颗又一颗流星，照亮天空的同时也将毁灭大地。
橘子的年纪已经很大，在猫咪中是个耄耋老人，她不再追着它奔跑，停下脚步转身催促它追赶上自己。是她跑得太快了吗？那就等等它吧。
将难过藏在心里，她知道橘子再也追不上自己了。
白雪覆盖天地，空茫一片，她只能用力抓紧哥哥的手。
经历几次搬家后，木之本家最终落户在友枝町，她喜欢这座有些封闭的小镇，春日的友枝大道上随风飘落的樱花蒙住了她的眼睛，踩着无人在意的落花，她将走入夏天。
她还不想离开友枝町，这座封闭却让人安心的小镇。所以她跳级到了星条高中，再逃避两年吧。
盛夏时节，那家伙踩着夏日的阳光走进了她的生活，却赖着不想走了。
果然没那么简单就能躲开。
没办法斩断的命运线会将他一次又一次带到她身边，哪怕她在此之前离开了友枝町。命运也会让他们在伦敦相遇，在东京重逢，在喧嚣的街头擦肩而过……一次又一次。
命运线不是红线，却比红线更加缠人。
解决办法有两个，一是用能斩断命运线的剑斩断它，二是杀了齐木空助。他死了，命运线自然也就断了。
在做选择时，木之本星雨犹豫了。
面对那个不能还是不想的问题时，答案是不能也是不想，不能的是她没办法斩断它，不想的是她没办法下手杀了他。
她的弱点出现了。会笑会难过会伪装会受伤的弱点……真是一个可恶的弱点。
齐木空助是个性格卑劣的人类，同理心极低，又非常擅长伪装。他在一步步试探她的底线，试探她生气的点。
他在伪装，她又何尝不是。有时候真想把一切欢笑声都撕毁，但看到哥哥脸上的笑容时，这个不妙的想法转瞬烟消云散，有些事情不可以做啊。
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的星辰。抬头看星星的时候，她知道妈妈一直在天上看着她，所以星雨要做一个好孩子。
坚强、勇敢、善良……但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不想做拯救世界的英雄，不想做什么都知道的魔法师，不想做……
她也想做一条快乐的金鱼。
有时候笨一点可以更快乐，有时候傻一点可以更幸福……但是做不到啊，她的脑子要如何停止思考？她又要如何无视那些命运？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看穿人心，看透命运。
………
木屐落在青石板上，哒哒的声音应和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太阳西沉，天地渐暗，黄昏时分亦被称作逢魔时刻。
戴上从庙会的小摊上买的狐狸面具，木之本星雨敲响了赤司宅的大门，不消片刻便有人来开门。将狐狸面具微微提起，露出嫣红的嘴唇，嘴角勾起轻声说道：“妾身此番到来，是要找赤司夫人，麻烦通传一声。”
在仆人惊惧的表情下，柔声补充道：“就说，是来找她收取代价的。敲门方入是人类的礼仪，但妾身不接受“不”的回答哦。”
难怪他会惊恐，在黄昏时分遇到一个身穿着华美繁复的红色和服的女人敲门任谁都会害怕，她身上的和服裙摆上还绣着大片青色彼岸花和栩栩如生的姑获鸟，用妖冶的狐狸面具遮住了面容。
这是妖怪吧！！仆人的眼睛里赤.裸.裸的晃着这个想法。
“你还有五分钟。”丹唇轻启。
千年前，在京都还叫做平安京的时候，百鬼夜行是常态，需要大阴阳师的镇守才护住了一时的安宁。传言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就是白狐之子。
在走进这座大宅前，木之本星雨扭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地方，警告道：“不要再跟着我了。”
狐狸面具转向引路的仆人，“嘘。莫要惊扰了行路人。”
穿过庭前的回廊，曲折的长廊，庭院里的水声萦绕耳畔，木屐落在木板上闲适悠然的声音与引路人略显慌乱的脚步声形成对比。
在见到女主人前，她先见到了女主人的儿子，路过一间房间时看到一个红发男孩姿势端正地跪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盘棋，坐在他对面的是教他下棋的老师。
木之本星雨的脚步停顿了一瞬，跟上仆人的脚步，面具之下笑声倾泻而出，在他惊恐不已的眼神下说道：“刚才那个就是赤司夫人的儿子吧。”语气肯定，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
从伦敦坐飞机到东京，又搭上新干线到京都，路途漫长，她终于见到了这次的目标人物。
化妆也难遮病容的红发女人盛装跪坐在浮世绘屏风后的矮桌前，挥退周遭的人，待只剩下她们后，脸上挂着温柔又疲惫的笑容，“您终于来了。”
“你快死了。”将脸上的狐狸面具揭下，木之本星雨说出了见到她后的第一句话。
“还有一个月。”
“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嘛。”纤长漂亮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如血般鲜红的指甲点缀在红发女人精致却苍白的脸颊上，金色与赤色碰撞，幽兰香气向她倾覆而下，“你的儿子才十岁吧。”
“征十郎的年纪还小，所以我不想死。”
“哇哦，这个求生欲不错，我喜欢。”简单评价了一番她眼底的求生欲。
木之本星雨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我只会救想要活下去的人，不向我伸手，我是看不见的。”
“你有一周的时间准备，我要一颗比你眼睛还要漂亮的红宝石，不然就用你儿子的眼睛替代好了，未经打磨的璞玉最是漂亮不过。”不经意的歪头，绸缎般的黑发从肩膀上滑落，扫过红发妇人的脸颊。
鲜血淋漓的话语没有让赤司诗织的眉头皱一下，她知道面前之人虽然性格恶劣却不会真的伤害她的儿子。
“您要的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赤司诗织从桌下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
木之本星雨没有打开确认，而是直接跪坐在她的面前，隔着矮桌与她对视，澄净的金瞳里闪过一丝疑惑，“你现在幸福吗？”
“我很幸福。”
“是吗？我以为你还是想死呢。”
“曾经的想法我已不记得了。如果不想活下去，您也不会听见我的声音千里迢迢来见我。”赤司诗织的声音温柔又缱倦，“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您曾对我说，如果看不到希望就把您当作虚假的希望，活下去才能看到真正的希望。”
木之本星雨：………
原来她说过这么忽悠人的话吗？
她当时只是想救下一个染上绝望要跳楼自杀的女人而已，为了忽悠她回头，可能说过一些胡扯的话。
“现在我找到了属于我的希望，那就是我的丈夫和我的儿子，所以我想活下去。”
木之本星雨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红宝石项链，将项链放在她的手心，然后双手握住她的手，将咒语轻声吟唱，“蕴藏着力量的星辰啊，与你签订契约的星雨命令你，注入魔力让赤司诗织的身体时间回到两年前。”
将个体的时间回溯到过去的魔法是木之本星雨从齐木楠雄的复原能力上得到的灵感，将整个世界的时间回溯到过去会产生无数的问题，但只是个体的话问题不大。
将项链挂在她的脖子上，木之本星雨提醒道：“两年后，等医疗水平发展到能彻底治好你的病之后就可以取下来了。”
从玄学侧来看，赤司诗织是因为生命能量耗尽所以走向死亡，但在科学侧看来她是生病了，且是目前的医疗水平无法治愈的疾病。
如果还是以前那个魔法当道的世界，是没有办法救一个生命能量耗尽的魔法师的，以魔补魔有违天和还会糟天谴。走不到阳光下，就算活着也没有意义。
木之本星雨哪有那么多好心，千里迢迢跑到京都救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不过是因为对方是赤司家的当家主母，并且曾经与自己有过因果。
京都是赤司家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