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落
隔日，微博又有瓜了。
热搜第一成了#温簌反转#
另外还有几个前置位的热搜词条，#清者自清##女性力量#这些。
不过温簌没有看到。
昨天一晚上的努力，温簌找到当初暗中帮助自己，开除王祺扬的陆教授。
陆教授有那家公司的股份，是执行董事之一，她但行好事不留姓名，是温簌学习生涯中的贵人。
温簌起先并不了解，只以为是自己走了大运，在腐败的职场潜规则中占了上风。还是后来知道了陆教授的身份，毕业之时去问过才知原委。
原来她并不是王祺扬的第一个目标。在她之前，还有几个优秀人才，受其迫害，但没有勇气与之抗衡，虽为高知女性，但没有证据，也无从告之。
直到收到温簌的实名举报信。
温簌提供了当晚的手机录音，发到了公司内部各大高层的邮箱里。陆教授本是无意间看到，但她还是点了进去。
至于温簌和王祺扬的聊天记录，也纯属造假，温簌取出了P图师的鉴假证据。
不止如此，业内几个有影响力的老师，包括陆教授，也纷纷答应转发她的微博，为其证明金奖的真实性。
凌晨七点，网络萎靡之时，温簌将所有证据，包括自己的那个录音文件，都发到了用来宣发节目的官方账号中。
没有任何文案。
发布之后，她就关掉所有设备，倒在自己家的地毯上。
要找出这些文件，证据，联络到各位老师，说服老师为己自证，工程量巨大。
现在尘埃落定，她却没来得及疏散一口气。脑子里不断又开始回想，昨天晚上顾南钧说过的话。
温簌心中极度低落。
早上七点，她拿着一份熟悉的早餐，在对面房门站了好一会。
快到了自己的上班时间，她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为自己鼓了鼓气，前去按门铃。
第一声，没有人。
一连按了三声，还是没有人开。
温簌尽力沉着心，附耳去门上听，期待着可以听到里面传来一点点声音。
等了几分钟，就是安静如斯。
忽而，她站起了身，抬头闭上眼睛。
原来这就是被冷落的感觉啊。
她这二十几年虽然失去过很重要的东西，却从来没有被谁冷落过。
和朋友辩论，提起找男朋友要找自己喜欢的还是喜欢自己的，每次都是毫不犹豫地，我要自己喜欢的。别人会说，因为你没有感受过被冷落的感觉。
她鼻头一下就酸了。
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听到的那句，我累的很。
什么别的话都记不得。
这种感觉很难受。
过了会，温簌拿出手机。在顾南钧的名字上犹豫了一会，点进去。
[我发微博了]
这行字打完，又飞快的删掉。
重新打，[你去看微博，其实没发生什么事]
这行字发送出去尤其艰难。
对于温簌来说。
她想，她心里怎么想的，没有男人会懂。要是她的家人在，那他们会懂。发给顾南钧，就是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可能连破冰的作用都起不到。
又重新删掉。
只打了三个字。
[在家吗]
然而信息刚刚发送出去，她的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她接起来，整理了一下思绪，“喂。”
“是簌簌吗？”
“是。”她听出了，这话是奶奶的夕阳恋情人罗大爷。
“阿淑不好了——”
......
温簌使劲回了一口气，双腿瞬间发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我现在在深明国立医院心内科抢救室。”他这话做不得假，虽然不哽咽，但字字句句都挂着绝望两个字，“孩子，你快些过来吧。”
*
顾南钧又连轴转了一天。
和温簌说完话回到家，没过三个小时，他又被剧组急召回，下午才忙完，有空闲休息一下吃个饭。
这次开着房车来，陆然在陪着他。吃饭间隙，陆然突然从车内冲进来，急急地拿着手机给顾南钧看。
他接过来，就看到挂满今天热搜榜的温簌两个字。短短五十个词条，偌大的圈子，四五个都是她的。
顾南钧的动作比思想回笼更快，点进正在热议的第四个词条。
进来就是温簌的微博。
其他别的他都不想多看。直接点了那段视频，进去之后黑屏，是一个带字幕的语音。
男声：“温簌啊，来坐，不要那么拘谨，我这里有点刚刚宴会上拿的水果蛋糕，你们女孩子最爱吃了。”
女声：“好！谢谢王总监。”
男声：“拿了奖高兴吧，哈哈哈，瞧你乐的，怎么不摘口罩啊？”
女声：“呃，那个，我感冒了，怕传染您，您别怪我不礼貌。”
男声：“没事儿，老师的抵抗能力还挺强的，不会被你传染，不摘就不摘了。不过既然病了，你可得好好吃药啊，实习期马上到了，等你毕业，直接来公司办理入职吧。”
女声：“真的吗？谢谢您！”
男声：“当然了。带药了吗？老师这里有，在饮水机那边，我去帮你冲。”
女声：“真不用老师......”
之后是明显的一阵混乱的走路声，过了几秒，女生低低的尖叫了一下，杯盏碎掉。
然后有两秒的空当。
下一刻，一阵明显的推搡，男人的声音瞬间靠近，变大了，“躲什么？裙子做的这么漂亮，摸一摸怎么了？”
然后就是女生的挣扎，即便没有画面，也能想象出一个倔强的影子，她再没有说过话。
男声继续，“不然你以为你这奖是怎么拿的？老师我费尽心机把你送上第一名，你就是这样回报老师的？”
然后吧嗒一个推搡，男人低喝了一声，“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儿？”
女生奋力挣脱开。
推门而出。
到这里，视频结束，全程6分37秒，用在推搡上的估计能占三分之一。
顾南钧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上面青筋暴起，始终低着脑袋，鸭舌帽沿将他的脸挡了个全部，看不清他的表情。
身边跟着听了全程的陆然气的满脸涨红。
“这个人渣，不料理了他老娘就不姓陆！”
顾南钧没说话。
他飞快地站起身，到房车的卫生间里，砰地关上了门。
*
温簌到地方，着急地直奔急诊大楼，逮着个护士就问，“温淑在哪个抢救室？”
护士对此司空见惯，思考了一瞬，问身边的人，“今天有抢救室的吗？”
身边的小护士说，“心内有一个，术后心梗，现在已经救过来了，在GICU。”
温簌不明就里，她都不知道奶奶什么时候做的手术，但也顾不得那么多，“麻烦您带我过去！”
护士道，“好，跟我来吧。”
到了地方，她就看见坐在等候区的一个华发老人。
温簌曾见过几次面，记得罗大爷罗恒的样貌。
她到他跟前，罗恒随之抬头。
她记得即便是上了年纪，罗恒也身高树大，浑身上下都是文人风骨，如今却是脊背弯曲，失了心神一般。
见到温簌，他张口，“簌簌啊。”
“哎。”温簌应，“罗爷爷，我奶奶怎么样了？”
小护士见此，默默地退下。
“没事了。观察几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温簌逐渐沉下心，“在哪里看她？”
“等一会，马上到探视时间了。还有一个半小时。”
罗恒示意温簌坐下。
她便坐，轻声问，“她是什么时候病的？又做了什么手术？您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罗恒叹了口气，“阿淑不让烦你。”
“这怎么能是烦呢？”温簌心中一阵酸楚。
罗恒说，“本来，是一个小手术，医生说心血管有点栓塞，谁知道啊，术后就出大事了，这次给安了个支架。”
温簌听着，就回想起这几个月，奶奶很少给她发照片，她也没曾发觉，“其实你们根本没有去米兰对吗？”
“嗯。”罗恒说，“簌簌啊，别怪她骗你。她想回到这里。”
“我知道，我知道。”
之后沉默无言。
到了探视时间，罗恒引着她，排队跟随护士去换无菌服，进到重症监护室里，里面两排地床位上面都有人，温淑就在靠监护台最近的一个床位上。
这个床位尤其的熟悉。
温簌眼眶发酸，但不曾掉眼泪。此时麻药劲已过，奶奶在床上已经醒过来了。
岁月不败美人，她即便是老了，也还是乌黑的发丝，除了皱纹多了，没什么显老的地方，依然很美。
看见温簌，温淑心疼地皱紧眉头，朝她伸手，唤道，“簌簌......”
“哎。”温簌走到她右侧，在椅子上坐下来，握紧那双手，“奶奶。”
“害怕了吧？”温淑的手心很暖，此刻老泪纵横，温簌看着她点头，眼眶里有泪但一直没能留下，悬停在某一点。
“别怕。我还没到要走的时候呢。”
温簌使劲点了点头。
另一侧的罗恒也坐下来，露出几分欣慰，看着祖孙俩。
和她说过话，温淑就转向了另一边。
然后就陷入到了一种温簌再也无法插足进去的氛围里。
老两口紧握双手，相顾无言，再到双双潸然泪下，罗恒像是无比后怕，跪在地面上，埋头到奶奶的床边。
温簌在医院照顾了三天。
三天后，奶奶成功转到普通病房，她也才顾得上和朋友们解释这件事情。
杨明希的电话打了好几通，每次温簌都简要的回复几句，这天下午，她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明了奶奶生病的事。
杨明希被吓个半死，当场就要飞过来。
“不用了，没有什么大事，现在已经安全了。”
电话那头，“你太过分了，什么都不跟我说，我特么就出差了几天啊，你这世界怎么的就天崩地裂了，又是热搜又是抢救室的！”
“对不起嘛。”温簌软软地解释，“下次，我下次一定让你跟我一起经历风雨。”
“去你的吧。”
两人一来一去，痛骂了那个人渣，又科普了一下由奶奶这次心梗引起人思考的科学常识。
说了大半个小时，绕到了男人身上。
杨明希跟她说，这几天自己也是过的心惊肉跳，和傅时有了什么什么进展。
温簌没听进去。
她想起来，顾南钧一直没联系她。
三天前问的微信，只有傍晚的回的一句，[不在]
“哎？我得到了准确信息，今天的，顾南钧解约了。”
“哦。”
“怎么了？你俩发生什么了？”
隔了一会。
温簌闷闷地说，“他说，他累得很。”
“什么？？？”
这四个字好像代表了很多东西，杨明希都不再问了，“反正就你看，我黑料都准备好了，随时等待发出。”
“呵。”温簌勉强扯了个笑，“他好几天没联系我了。我想过了，我还是本本分分做回粉丝吧，就只做个粉丝。和一个当红歌手谈恋爱这样的事情，想起来很爽，实践起来也很难，我现在都不太敢看我加的粉丝群，还不知道那些南极星都怎么说我呢。他要是想就这么断了，那就断了，我回去就辞职。”
“对，退租！我给你投资，你自己开一个工作室！干脆我也辞职出来好了，我跟你一起干，咱俩搞一番大事业，给中国的时装界掀起一阵飓风！”
“我看行。”
说笑说笑，温簌的心情好多了。
她拿着保温饭盒，到外面给奶奶买了清粥回来。
到了病房门口，在门外，看见罗大爷已经在喂了。
俩老人有说有笑，这几天在护士站都传开了，说他们是贤伉俪。
温簌开门的手顿在原地。
觉得自己进去，怎么都是一种打扰。
她就站了一会，把保温盒放在门外的椅子上，想出门去转转。
心里一直装着事情，压着她，走路也无法专心，刚出医院门，就踩空台阶，摔了一下。
她就伏在地上，好像定格住。
正巧也没有人路过。
这一刻，她的心像是被堵住了。
良久，电话突然响起来。
她掏出，看见屏幕上三个字。
顾南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