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没过几天,时昔下午课间看小说的时候,就听见纪术像平常一样叽叽喳喳,聊东聊西,其他的时昔没怎么在意,但他说了一件时昔完全没意料到的事。
墨家家主找回了流落在外的女儿,正准备将人正式介绍各方认识呢,宴会应该马上就要举办了,听说就在下周呢。
纪术说话时很是幸灾乐祸,尤其是看到时昔停下了翻书的动作,很是认真的在听他说话后,笑得更为开心了。
“墨大小姐以后就不是大小姐了,她要有好姐姐噜~”
白思洛,根本没跟她说过这种事。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两人已经相认了。
“那你知道这个被找到的人是谁吗?”
“这就不知道了,她的个人消息被保护的很好,可见墨叔真的很重视这个女儿捏~”
纪术耸了耸肩,对此并无几分在意,只是说得越多便笑得越发开心。
“让我猜猜,墨月安要被气死了吧哈哈哈哈,姐姐你这段时间可别去她那边触霉头,小心这个疯女人迁怒你。”
时昔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在旁轻声应了,随即合上了手中的书。
白思洛最近跟她见面也很少。
放学后,时昔去水果店里买了些个头挺大的樱桃和草莓,叫车去了白爷爷所住的市内第一人民医院。
他看见时昔,显然很高兴。
“阿昔你来就来嘛,不用带这的,爷爷年纪大了,不爱吃这些了。”
时昔抿嘴笑了,将东西放下后坐到了病床旁边。
“爷爷别骗我了,明明就跟我一样馋嘴。”
说完又起身找了柜子里的果篮来,“我现在就给您洗一些去,您可不能不吃啊。”
白爷爷见时昔手脚这么麻利,也制止不了,就只好笑着看她忙活了。
“爷爷,怎么不见思洛?”
她以为饭点了白思洛一定会过来白爷爷这边的。
“她今天中午说有事,就不过来了。”
“那谁给您带饭啊?”
“没事,念念这孩子早跟这医院里负责定期照看我情况的刘护士相熟了,她不过来的时候很少,这种时候刘护士会帮忙给我带一两顿饭的。”
“这样啊。”
那看来这会儿是碰不上白思洛了。
“最近学习上忙不忙啊?我看你跟念念像是又瘦了,等爷爷出院了,得给你们多做点肉才行。”
“不忙的,爷爷身体健康最重要,等爷爷出院的那天,我跟思洛一定要带您吃顿大餐才行。”
白爷爷却摇头,“外面的哪有爷爷的手艺好?到时候爷爷亲自给你俩做一整桌。”
时昔笑得有些无奈,白爷爷因为做吃的做得太好,还真不怎么看得上外面的东西。
“那我等着。”
看来白爷爷根本对白思洛与亲生父亲相认的事情不知情,不过想想也是,爷爷最近的病情都在好转,白思洛怎么敢让他知道这种事呢。
而另一边,白思洛又一次拒绝了男人的示好,没有接受他赠予自己的东西。
她看着面前这张如此亲和的脸,脸上无悲无喜,心里却被莫大的痛苦淹没。
上天怎么这般爱开玩笑,她分明早就接受了自小无父无母的人生,虽然生活不易,但她一路都是这样踏实地走来了,她从未做过恶事,一言一行都靠良心二字,她一直觉得自己做人算得上清白二字……
可是为什么,突然有人要来撕碎她平静且安乐知足的生活呢?
她……她是私生女。
就算从没受过那两个给她生命的人的半点恩惠,她也一直都如其他人一样待父母珍而重之,哪怕她从未见过这两个活在爷爷嘴里的人。
她第一次对这两个人生出了恨。
恨他们给了她这种出身,而听见男人要她跟他回家时,白思洛自是不能同意的。
看着男人对她满满的关心,她却在心里冷嘲,若是真的在意,又怎会对她不管不问这么多年?
可当男人天天锲而不舍为她献殷勤,并且跪到了她面前时,白思洛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再向之前那样用力推开他。
那一刻,她开始恨自己。
她一直都是个懦弱的人,只是习惯于对外表现出坚强来伪装自己,可只要碰上真正牵动她心绪的事,她便只会逃避。
面对时昔是这样,面对这个“父亲”也是。
每次这般无解的时候,白思洛就迫切地想要出现在时昔的面前,可她也该明白,时昔再怎么样也同样只是个凡人,她不能每次都这样自私,拉着别人承担本不该承担的事情。
而且,她现在是私生子……
……
时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白思洛的状态似乎又回到了两人刚从盛临见面的那会儿,跟她没有发生任何矛盾,但就是多了层看不见的屏障。
这让时昔本来想要开口问她的想法,也轻轻放下。
反正没跟她讲也不是什么大事,总归那天她也会去的。
而墨山洛跟白思洛的多次见面,也让墨月安知道了白思洛的身份。
怪不得她会在第一次见到这人的时候,生出那么大的抵触,原来这个贱人跟她都流着那人身上一样的血。
“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太荒唐了。
墨月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直到上气不接下气后才停了下来,不住的咳嗽。
她用力地擦去了眼边的泪花,眼里恨意明显。
……
周五下午时昔跟雪离意在整理生物标本室,她正拿着抹布擦着一架同她差不多高的人形骨架,当然,这个不是什么标本,只是个仿真的模型。
盛临本身就是个占地极广的地方,而这生物标本室也不小,有五六间教室那么大。
标本,顾名思义,没了生机的死物,这里除非真的对生物感兴趣或者个人需要,不然没多少人会来这里。
显然,雪离意很喜欢这里。
时昔过来是因为作业,而雪离意则是常常爱呆在这里。
蝴蝶的标本是很漂亮的,在虫类这边有着不少的数量,每一只置在盒子里的模样都是完美无缺的,其中最美的是这层里头最大的一间玻璃箱里的。
只有这个不是单一的标本,里面是一截漂亮的蝴蝶树,蝴蝶挂满了枝头,尽管是静态的,但也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人也可以被做成标本吗?”
雪离意总是这样语出惊人,时昔倒也习惯了,知道他只是疑问没别的意思。
她指了指身旁的标本,说道:“制作标本的初衷就是为了让美丽的生物以生前最漂亮的姿态被保存下来。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它们本身生命已经截止了。”
“而人的生命要漫长的多,等到死亡到来时,身体也算不上美丽这个词。当然,最根本的是,这是违法的,你怎么总能想到这些奇怪的想法?”
时昔说完这话,不觉有些好笑,她之前所在的世界,实力至上,修者没几个在意低阶者的生命。她……不过也是装得够虚伪。
说什么生命平等,那都是笑话,有些人的命甚至抵不过几颗最普通的低阶灵石。
实力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只要足够强大,没人敢出来质疑。而这里不同,这里有法律。
而且,这里的律法要比她之前世界凡人间的规章制度要完善的多。
“那我现在的身体美丽吗?”
雪离意突然的出声,让时昔拉回了已飘远的思绪。
闻声望去。
男生的头发较之前见过的长了很多,就连额前的碎发也已经遮住了眼睛,加上他身上不透气的衣服,显得整个人很是阴沉,好似要在昏暗潮湿环境里生长的蘑菇,甚不喜阳光。
怎么还学白思洛一样留个那么长的刘海?这样想着,时昔抬手揽起了他的刘海。
触感软绵绵的,出乎意料的干燥。
可能是因为讨厌太阳吧,他脸上的肌肤白的不似其他人,也不怪时昔第一次看到时,将他比作鬼怪。
面对时昔的动作,雪离意乖的不像话,他直勾勾地看着时昔的眼睛,眼里只有一丝好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很美。”
所以遮着很可惜啊,时昔伸手就想探进他身后的头发,她想给他扎起来。
可还没等她抓着,雪离意就慌忙的躲过了,好似很紧张别人碰他脑后的头发。
“不……不行,那里不行。”
时昔往他脑后望去,他浓密的头发遮的彻底,瞧不出任何花样。而自己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并不是非要给他扎起来,她于是收回了才从兜里拿出来的皮筋。
两人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如果我死的时候身体够美丽,你可以把我做成标本吗?”
当时昔收拾完毕,想要离开时,听见了男生这样低语。
这里平日里没多少人,环境很是僻静,因此他小声的话语听到耳里也是格外明显。
“你很想死?”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如果某天能跟蝴蝶一样被人这样宝贵的放进玻璃箱里,很幸福。”
第一次跟人谈及这个话题,雪离意显得十分局促。其实他也不知道幸福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如果有选择的机会,他真的很想变成一只七天就死去的蝴蝶。
时昔朝他笑了笑,那种笑看起来没有多少温度。
“巧了,我也不知道幸福的感觉,可是我很想活呢,而且我想活得比所有人都久。”
就算是天定下来要让她麻木冰冷,她也不会因此去了结这没意思的人生,她偏要好好活下去。
若是她没有这个觉悟,那她早在九沧经历批命所述之词时,就该草草了结了。
她在困于游离之地时,支撑她的信念就是活下去,不管以什么姿态,以什么面目都好,只要能活下去……
所以,她真的很讨厌这些身体健康,七情六欲俱在却盼死的人呢。
雪离意不太明白,为什么时昔会在突然间生气了,他跟在她后面怎么叫她她都不理。
可能是把人做成标本,这个过程真的很麻烦吧,他自己也挺讨厌麻烦的,确实不该这么麻烦别人。
而且他也没说会给别人报酬什么的,这样想想,时昔生气是应该的。
……
还没走上教学楼,就被墨月安一把抓着来到了楼背后。
时昔有挺长的一段时间没见过墨月安了,而这次久违的见面,墨月安看起来情绪很不好。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什么?”
时昔的手还被她抓着,抓的挺疼。
“你早就知道姓白的那个贱人是谁对吗?”
“……你在说什么?”
时昔大概知道她说的是啥了,不禁觉得可笑,从哪点看出来她早就知道了,她在这件事上可什么都没做,可老实了呢。
“她要来抢我的东西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啊?你很得意是不是?”
时昔看着她有些癫狂的表情,又看了看四周静的有些出奇的情况,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料。
下一秒,脖子上就被熟悉的感觉覆盖了。
“看到我这么痛苦,你就这么开心吗?”
她的眼睛通红通红的,跟时昔说的几句话都是吼着喊出来的。时昔真觉得以大小姐现在的状况,气急了朝她脸上吐口血都是不意外的。
不过,这种事情找她干什么呀?管她什么事了?迁怒也不是这么迁怒的吧。
“……”自作多情,你爱咋样咋样,关我什么事啊。
“我告诉你,我的东西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合着跟你抢东西的是我吗?别太离谱。
敢在墨月安面前雷打不动,无动于衷的,也就时昔了,可时昔不知道,就是因为她总是这样漫不经心,不当回事,墨月安才总是跟她生气的。
慢慢的,时昔感受到了脖子上的双手有些松动了,然后下一秒,就见墨月安抱住了她。
时昔:???Excuse me???
这时候的场面有些好笑,原本跟个死鱼一样僵硬着身体的人突然就开始很有活力了,时昔用力地想要挣脱,可墨大小姐的力气不是盖的,抓的可牢了。
时昔顿时明白了。
哟!新招式!行吧,大小姐,你是懂怎么膈应敌人的。
时昔又变回了死鱼。
等到时昔站的腿都麻了的时候,才终于等着了墨月安松开了手。
时昔腿软地瘫坐在地上,看着墨月安趾高气昂离开的身影。
越看越觉得,这场景怎么像是她快活完了提裙就走,而自己是那个工具的感觉。(划掉)
够了,墨月安恶心她还不够,她还要自己臆想恶心自己吗?
时昔:够了,老子心疼自己(黑化单手遮半脸眼睛发红版)
明白了,今天就不该出门,诸事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