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对不起。”
男人闷闷地嗓音里掺着颤抖的啜泣声。
绫头皮都快炸了。
脊背僵直，她局促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是一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况且被一个男人抱着哭，这种情况她也是第一次遇见。
意识到夏也哭了的那一瞬间，绫脑子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消失了，唯一剩下的只有......
他怎么哭了？
他、怎么、哭了！？
该哭的是她吧！
绫在心底默默捂了捂脸。
小小崩溃了片刻，绫抬起头，猛地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打起精神。
“那个.......夏也......”低下头，绫小心翼翼地开口，“先放开我好吗。”
没有回答绫的问题，男人将头埋在绫的手上，只是回应了她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能不生我气吗？”
“好，好，我不生你气。”
“你说的？”
“我说的。”
得到承诺，夏也这才恋恋不舍地将脑袋从绫的手背上移开。
瞥见手背上盈盈的水光，绫也分辨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喜还是忧。
男人半蹲在绫身前，并没有抬头看她，褐色的卷发乱糟糟的堆在头顶，翘起几根，在晚风的吹拂下小幅度的摇晃着。
回忆着以往安慰凛的方法，绫犹豫了片刻，才硬着头皮将手放在了夏也的头顶。
吞了吞口水，她轻轻地摸了摸夏也发顶。
因为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所以绫说不出一句安慰地话来，只能用这种安慰小孩的方法安抚夏也。
感受到绫的触碰，男人身形一僵，却并没有表现出排斥。
“为什么要道歉呢？”绫一边摸一边问道。
回答她的是拂过耳畔的晚风。
意料之中的没有答复，绫心底也并没有多恼怒。或许是因为男人哭泣的缘故，她对夏也的包容度莫名提升了一些。
绫的手在夏也的发顶停了片刻，不多时，便开始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她的指尖微凉，触及夏也的皮肤，引起他阵阵战栗。
绫的手缓缓划至男人的下颚，顿了顿，双手捧起了他的脸。
被迫抬起下巴，夏也却不敢看她，目光躲闪，眼眶泛红，褐色卷发蔫蔫地耷拉在头顶，像极了一只惴惴不安的大狗。
因为哭泣的缘故，男人的双颊烧红，影影绰绰间，似乎连隐藏在卷发之下的耳朵也是红的。
腾出一只手，绫抬手拨开了夏也耳边的鬓发。
真的是......非常红呢。
绫重新收回了手。
“现在好点了吗？”
“......嗯。”
“那起来吧。”
将醉酒的男人从地上拉起，夏也也难得听话的起了身。站起来后，夏也的身高海拔便也恢复了，站在绫面前，在她的身上笼上了一层阴影。
“可以自己回去吗，不需要我送吧？”
男人不说话，就这么低着头看她。
“夏也？”被他的目光弄的心跳有些快，绫赶忙喊了喊他，想要打破这奇怪的氛围。
谁知道，男人却在此时突然耍起了酒疯。
“绫。”
夏也突然出声向她靠近，绫心下一惊，下意识后退，未曾想小腿撞到长椅，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借此机会，夏也欺身而上，长臂撑住椅背，膝盖抵在她身侧，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姿势将她围住。
“......夏也？”被迫仰头看向男人，绫的嗓音带着些颤抖。
“你原谅我了，对吧？”
尽管夏也以一种十分霸道的姿势将她困在椅子上，但说出的话依然可怜巴巴的，带着十足的乞求意味。
“......啊，嗯，我原谅你了。”知道他喝醉了，于是秉承着“不和醉汉争执”的原则，绫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走。
“真的？”夏也的眼神亮了亮。
“真的。”绫有些无奈。
“啊，太好了......”
只是一句没有没尾的承诺，但夏也在听到后却表现出了一副如释负重的放松感。
看来之前那场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事件”真的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影响。
回忆起之前将夏也赶走的场面，绫也不免羞愧了起来。
明明自己也有错来着。
“绫。”
走神间，身前的男人又叫了自己一声。
抬起头，绫和夏也对视。
由于刚刚哭过，夏也的眸子明亮澄澈，其中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除去他脸上因酒精而泛起的薄红，男人嘴角含笑，笑容明亮，恍惚间，让绫回想起十多年的那个傍晚。
绫的心跳有些失拍。
“绫，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绫轻声吐字。
夏也笑了。
晚风将男人告白般的话语送到了绫的耳边。
“你能不能......继续喜欢我啊？”
绫神色一顿。
“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所以......求你，继续喜欢我吧。”
男人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赭红色的瞳仁中迸射出的炽热和真诚，如同夏日里灼人的阳光，烫得绫心尖发颤。
心脏剧烈跳动着，张了张嘴，绫却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他在......说什么？
喜欢？
二人之间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闻着那股酒气，绫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也有些发晕。
赶忙摇了摇头，绫伸手推了推眼前的男人。
“.......你喝醉了。”
“我没有醉！”
像是一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孩子，夏一把抓住绫的手，将其摁在了自己的胸口，“我是真心的！”
暖意自手心传来，手掌之下，是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声。
“我真的很喜欢你！”
夏也急切地言语间又不经意的染上了哭腔，盯着绫，他的眼尾隐泛红意。
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秒，绫便被男人一把拉入了怀中。
洁白的月光之下，二人影子暧昧地交叠在了一起。
绫只感觉自己肩膀处热热的。
“求你......继续喜欢我吧......求你了......”
将头埋在绫的颈窝处，夏也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只要绫不答应他，他就会一直这么说下去。
后脑勺被男人摁住，绫的脸颊紧紧地贴在夏也的胸膛上，感官的敏感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鼻尖萦绕着的酒气，脖颈间传来的阵阵温热，不绝于耳的心跳声......
心绪如麻，绫感觉自己似乎也醉了。
抬起手，绫试探着触上男人的后背，随后五指收紧，缓缓地攥住了男人背后的衣料。
“我到底该那你怎么办才好啊？”埋在男人怀中，绫嘟囔道。
扪心自问，她喜欢夏也，始于十六岁，从未有过终止。
她当然尝试过剥离这份情愫，也确实慢慢地将他淡忘了一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还要在她即将将他从记忆里遗忘时，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呢？
今晨，芭芭拉的事又重新闯入了绫的脑海。
夏也还喜欢她吗？
她忍不住地想。
就算夏也向自己告了白，但面对明艳动人的芭芭拉，绫骨子里的自卑还是让她忍不住地想要退缩。
倘若芭芭拉向夏也表达了好感，那么夏也......
他还会像这样看着自己吗？
垂下眼睫，绫长长的羽睫遮盖住了她眼底的复杂。
不解，担忧，酸涩......绫此刻情绪如同被猫弄乱毛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然而，正当绫努力梳理着乱做一团的思绪时，她却感觉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似乎渐渐地加重了。
喊了几声夏也，却并没有得到回复，绫又尝试着推了推夏也，也没有任何地反应。
直到闻见耳畔响起的平稳呼吸声，绫才头皮发麻地意识到......
夏也他......应该是睡着了。
绫稍稍惊异了一番夏也的光速入睡速度，但念及他又喝醉又耍酒疯的，倒也没觉得有多震惊了。
太阳穴隐隐作痛，绫虽然也十分疲惫，但也不可能把夏也一个人丢在这里。由于不知道夏也住在哪，绫只能吃力的架着夏也，带着他来到了附近的酒店。
酒店的前台在看见他们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绫扯了扯唇角却也懒得解释了。
将夏也带到房间，丢到床上，绫如释负重地长吐一口气，随后也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双手支在身后，绫侧头看向身旁熟睡地男人，除了身体上的疲惫，更多地却是心底的恼火。
“我到底为什么要喜欢你啊......”
“你臭屁又自大，还老喜欢自说自话，成天吊儿郎当，还爱沾花惹草，明明水平那么高却还要装成一副傻傻的模样......”
“明明都要把你忘记了，却又突然闯进我的生活，真的让人很纠结啊......”
绫对着熟睡地夏也碎碎念了很长时间，语气中埋着深深地怨念。不过说着说着，她也有些撑不住了，犹豫了半秒，干脆直接倒在夏也身边。
柔软的被褥像是母亲哄她入睡时温暖的手，慢慢蚕食着绫本就不多的意识。
“不过.......你也是有好的地方的......”
睡眼朦胧地盯着男人的睡颜，绫最后嘟囔了这一句，便闭上眼，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窗外，是霓虹闪耀的世界，车水马龙的繁华与屋内的静谧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身前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原本“熟睡”的男人却在此时缓缓地睁开了眼。
夏也眼神清明，不带丝毫醉意。
“......呼。”长吐浊气，夏也抬手掩住了略感酸涩的眼睛。
翻过身，他与绫面对而卧。
女人面色红润，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唇角微微翘起，勾起了一抹浅浅微笑。
与刚才满腹怨气的模样大相径庭。
垂下眸子，夏也神色难辨地盯着眼前睡颜恬静的女人，良久，伸出手臂，轻轻地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搂着她的胳膊缓缓收紧，夏也稍稍弓起身子，将脑袋深深地埋入女人颈窝。
“我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