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与命犹须天付
士兵搬来了几枚霹雳炮,洛飞赶紧上前查看。只见霹雳炮用陶瓷作为外壳,就如同一个没口的罐子一样普通,敲开来看,里面装着熏人的黑/火/药、硫磺、石灰和毒粉。洛飞让人在空地上试着点燃了一枚,爆炸力惊人,陶瓷碎片能飞溅到周边几十米的距离,如被击中要害部位,也是有生命危险的。
洛飞皱眉思索半晌后,对虞允文拱手道:“金兵很快就会撤退,大宋的危机已解,我此间的职责已尽,就先去临安了,我还是相信艳愁能逃出生天的。虞大人,就此告辞,天高水长,后会有期。”
虞允文也抱拳道:“洛少侠侠肝义胆,尽忠报国,抵抗金军,多亏有你。愿你得偿所愿,一生平安。”
两人依依惜别后,洛飞坐上姜一舟的小船,去往临安。把洛飞送到了临安后,姜一舟自踏上了归程。
金兵已退,临安城又从之前战时的紧张窒息中缓过气来,重新恢复到以往的雍容华贵之态。贩夫走卒又溜街串巷地做起了生意,市井小民又悠闲自得地逛起了西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洛飞坐着游船在西湖中飘荡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两年前在西湖中“轻舟短棹任横斜,醒后不知何处”之时,还是两个人。现在自己一个人就像孤魂野鬼一般,看着湖边的雪景也只觉得萧索异常。百无聊赖之中,洛飞又想到了陆游,于是直接上家门去寻到了他,两人叙过别后的经历,唏嘘感叹了一番,洛飞就跟他打听起近日朝廷中的消息。
临安中的消息纷乱繁杂,多亏了陆游,洛飞很快就大致了解清楚了现在的局势。耶律元宜刺杀完颜亮后,代行左领军副大都督事,已率军北还,宋军趁机将两淮地区一举收复。大江的防御压力一下子解除,官家也终于同意履行承诺已久的御驾亲征,于绍兴三十二年正月临幸建康,对抗金官兵进行犒赏,本欲下诏授杨存中为江淮和荆襄路宣抚使,虞允文为副使。可因朝臣纷纷反对杨存中的任命,牵累虞允文也不能成行,改任了川陕宣谕使,杨存中只能依旧奉祠。
宋金战场东线战事暂告结束,但中西部的战斗仍在进行,大体上宋军胜多败少,局势对大宋一方有利。再加上完颜雍帝位尚未坐稳,金国境内此时叛乱起义频发,完颜雍忙得焦头烂额,为避免两面作战,急欲与大宋求和。因此金国之前就派出了求和的使臣,杨存中却故意拘留审问,上奏要等到金国新主之命,才能商议议和之事,现在不急着予以回应。
洛飞又问道:“那金国的皇太子和公主呢?有消息吗?”陆游道:“完颜亮的太子完颜光英在汴京被杀,但没听说有公主的消息,应该也已经被耶律元宜的属下杀害了。”洛飞听说完颜光英已死,相随下落不明,沉默良久。
洛飞又跟陆游打听到去年十月金军起兵之时,官家的确已下诏岳飞子孙家属,可以从流放地自由迁徙。洛飞心中暗自估算,待家人得到消息,从岭南回到临安时,至少也要半年时间。和家人多年未通消息,与其去岭南接他们,很可能会在途中错过,不如自己就在临安等候一家团聚,这样也可以一起等待可能幸存下来的雪艳愁。
思量已定,洛飞就在临安四处游荡起来。他们以前住过的观鹤阁和画舫船,常去的风徽亭和翠雨亭,洛飞成日在这几处徘徊等待。可过了数月,都没有雪艳愁的影子,洛飞心中越发焦急不安起来,信心也开始动摇,怀疑雪艳愁到底是否还在人世。
就在洛飞犹疑忐忑之际,却突然听说李孝娥已带着岳家后人一起回到岳飞以前的驻地潭州居住。洛飞思念亲人心切,犹豫再三,盘算着就算回潭州接家人一趟,来回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终于决定先回潭州寻亲,再一同返回临安,于是他快马加鞭地向潭州赶去。五月间,还在路上就听说官家终于下诏立建王为皇太子,改赐名赵眘。六月中,官家禅位于赵眘,退位为太上皇帝,居德寿宫。
就在大宋迎来了新的官家,进入新的政局之时,李孝娥带着一家老小,已经在潭州重新安顿下来。此时岳飞长子岳云之妻巩氏已四十出头,带着岳甫一家和岳大娘归来。二子岳雷已去世,留下四子二女。三子岳霖已三十二岁,带着二子一女跟着母亲从惠州一起返回。四子岳震和五子岳霭早在岳飞被害时就被家人隐姓埋名藏了起来,失散多年,如今一朝解封,终于找了回来,一家团聚。这祖孙四代一大家子二十几口人千里迢迢回到了潭州,引来了许多民众和部分官员的关心,这些人纷纷跑到他们的住处送粮送面,送衣送被,都被李孝娥婉言谢绝了。
潭州百姓的热心之举帮了洛飞大忙,他都不用去刻意寻访,就找到了家人的住处,在门口默默站了一天后,挨到夜半时分才偷偷摸了进去。站在母亲的房门前,洛飞仿佛一下子褪去了自己离家出走以来所有的遮掩和防备,他又重新变回到了六年前那个普通的乡下少年岳申。
岳申敲了敲母亲的房门,巩氏警惕问道:“这么晚了,是谁?”岳申轻声道:“娘,是我,阿申。”岳申听到母亲从床上跳下来冲到门前的声音,门一下子就打开了,他闪身进了房门,一下子跪倒在地,一把搂住巩氏,哽咽道:“娘,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们。”巩氏泣道:“快六年了,娘每天都惦记着你,你还好吗?快让娘好好看看。”
岳申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灯烛,扶着巩氏坐下,又跪在巩氏面前,伏在她的膝上,流泪道:“娘,孩儿不孝,出走六年,让您和祖母担心了。你们这些年来过得好吗?有没有受秦都头的欺负?”
巩氏捧着岳申的脸,细细看着他已经长得更加俊朗英挺的眉眼,流泪道:“我们过得很好,秦桧死后,大家都对我们很好。六年了,你都已经二十二岁,是个男子汉了,娘真是太高兴了。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岳申道:“娘,这六年孩儿没有虚度,我去了大理雪岭拜师学艺,去了金国刺探敌情,去年还在采石帮助虞大人成功击退金军。听说你们可以回来了,我就一直在临安等你们,没想到你们先回了潭州,所以我就赶紧过来找你们了。”
巩氏点头高兴道:“好!好!我的儿出息了,能打金人了。要是你祖母知道了,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岳申站起身道:“我现在就去见祖母!”
巩氏拉住他坐在自己身边,道:“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再去见祖母和哥哥姐姐。以后啊,就别再乱跑了,我们一家人齐齐整整的,等着新的官家给你的翁翁和爹爹平反。”
岳申犹豫道:“娘,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到时候还要回临安去。”
巩氏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岳申道:“娘,我的师姐在采石之战时前去刺杀完颜亮,现在生死未卜。我们约好了战后在临安相见,我还得在临安等她。”
巩氏思索片刻道:“既然跟人家有约定,自然要遵守。可你们有约定要等多久吗?要是你这师姐已经不在人世了,难道你还要等一辈子?”
岳申难过道:“不会的,她一定能回来……”想到半年来的苦心等待一无所获,雪艳愁不知是生是死,身在何方,岳申的绝望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化作源源不绝的泪水流淌下来。
巩氏见岳申如此伤心,疑惑道:“你这师姐,不会是你的……”
在母亲面前终于不用再自己一个人忍受孤单寂寞,岳申一时悲喜交加,痛哭起来。巩氏心疼地搂着他安慰,细语良久娘俩才各自躺下,又讲述了这些年的遭遇。虽然并未明言,但看到岳申提到雪艳愁时的神色,巩氏就已经对儿子的心事心知肚明了。天快亮时,才眯瞪了一会儿,巩氏就起身带着岳申去见祖母和一众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家人团聚自然欣喜异常,不禁又要感慨流泪一番。
岳甫和岳大娘更是将岳申搂着好好地痛哭了一番,岳大娘大哭道:“你这个臭小子,一走就是六年,害得姐姐好想……回来了就再也不许走了。”岳申也拥住哥哥姐姐,泣道:“对不起,我再也不乱跑了。”兄妹三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诉别后衷肠,总有说不完的话。
于是岳申又做回了原来的自己,不用再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就是岳飞的孙子,岳云的儿子,堂堂正正的岳家后人。在这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里,他又变回了那个万般受宠的男孩,可他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卖乖任性的男孩了,连哥哥岳甫都说现在的他沉稳内敛,成长了很多。而那个活在绍兴二十六年到三十二年之间,名为“洛飞”的少年的点点滴滴,岳申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恍如隔世,仿佛是另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可他那六年间所游历的一切,已经无法磨灭,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生命之中,成为了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还有那三个曾经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伙伴,虽然为各自的身份所绑缚,但都曾经努力挣脱,也努力争取过,最终还是如同一阵尘埃,在战争的烟云中随风散去,只剩下自己一人,做回了最初的岳申。
七月,赵眘以太上皇名义下诏,恢复岳飞和岳云的原有官衔,一时全军士气振奋。这时一个声称是之前岳飞狱卒隗顺的儿子冒了出来,说是父亲在岳飞死后,偷偷将其遗体背出,葬在了钱塘门外九曲从祠附近,一生守墓,临死前才把这个秘密告诉给了儿子。赵眘大为感动,将岳飞遗体找到,以一品官之礼改葬到栖霞岭下,岳云附葬在旁。
赵眘又宣召岳飞遗孀和后人觐见,于是李孝娥带着子孙们一同上路,前往都城临安。李孝娥已年逾六十,经不得长途跋涉,于是众人只好坐着马车边走边休息,到达临安已是十月,稍加安顿,就入宫去觐见新任皇帝。
在垂拱殿上,赵眘对李孝娥大加抚慰赞赏,说道:“老夫人流放惠州二十年,居患难不改其志,还将岳家后人悉数扶养长大成才,这份坚毅,朕实在是钦佩。不知老夫人还有何心愿和要求?朕尽量满足。”
李孝娥跪下奏道:“民妇一介布衣,吃苦就跟吃饭一样稀松平常。二十年的流放生涯,虽然艰辛,但全赖官家鸿福,地方官照拂,终于还是活了下来,也将儿郎们都带大了,没有辜负相公的嘱托。民妇一生心愿就是替相公和儿子平反,如今倚仗官家英明,恢复了他们父子的官职,民妇感激涕零。只求官家能向全天下宣告秦桧的栽赃陷害,他们父子的冤屈,为岳家恢复声誉,其他的民妇并无所求。”
赵眘一声叹息,说道:“朕何尝不知道岳爱卿的冤屈?全天下都知道岳爱卿是冤枉的啊!只是此事……还需要徐徐图之,但终有一日朕一定会为岳爱卿洗清冤屈的,老夫人且待朕。”赵眘又下诏恢复李孝娥楚国夫人的头衔,封巩氏为相德夫人,并授岳霖右承事郎,岳甫岳申承信郎之职,岳大娘适张宗本,授武进都头。
岳申一直低垂着头,站在哥哥岳甫身后,不想引起赵眘的注意。但赵眘早就看到了他,这时走到岳申的身边,细细打量了他几眼,开口问道:“你是岳爱卿的……?”
岳申跪下垂首禀道:“臣乃岳云次子岳申。”
赵眘皱眉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何朕看你如此眼熟?”
岳申心知皇帝已经认出了他,此时隐瞒就是欺君,于是坦然道:“臣曾经化名洛飞,在径山和潜邸两次见过陛下。”
李孝娥和巩氏等闻此言俱惊惧。赵眘又问道:“你不是应该被拘于惠州吗?怎么来到临安的?”
岳申道:“那时秦桧已死,我想学武报国,就离开了惠州。臣私自出逃之罪,请官家处罚!”
赵眘脸色一时阴晴不定,半晌突然笑了起来:“还好是你自己承认了,要是你欺君不报,朕必重罚。朕已经听杨存中说过了,在采石之战和京口防卫中,你也有出力,还立过大功,以往之事朕就不再追究了。不过,从今往后朕希望你能以岳飞子孙之名,为国效力,尽忠报国。”
岳申慷慨道:“陛下曾允诺臣为祖父和父亲平反,陛下现在已经算是做到了。臣也会遵守和陛下的诺言,为陛下尽心竭力,力图恢复,在所不辞!”
赵眘微笑点头道:“朕还曾允诺要对你全力倚重,鼎力支持,朕也会做到的。”
岳家上下见旧罪消弭,君臣信任,皆大欢喜,纷纷磕头谢恩。赵眘又赏赐了众人诸多财物才让他们出宫。
岳家三代出得宫来,在钱湖门和未入宫的家人汇合,出临安城,向西到苏堤,跨过苏堤,就来到了栖霞岭下的岳飞新墓。两个墓冢刚垒砌好,泥土尚新,一个圆形大墓,旁边陪伴着一个圆形小墓,正是岳飞父子新的安息之地。
李孝娥带着全家子孙,恭恭敬敬地排在墓前,点香燃烛,行跪拜大礼,烧冥纸千山。李孝娥泣道:“相公,云儿,你们的冤屈官家知晓,天下知晓,虽隐忍二十年,但有幸冤情终于得雪,你们在天上也可以瞑目了。我们全家从惠州生还,二十年来虽然艰苦,但一家人齐心和睦,一切都好。只是雷儿早逝,才活了三十二年就下去陪你了。我这母亲祖母做得不好,让你的儿孙受苦了……”
李孝娥连哭带笑地说完这番话,儿孙们早已哭得满脸是泪,岳大娘和岳申上前搀扶起祖母,泣道:“祖母是全天下最好的祖母,如果没有您的照拂,现在哪能有我们这些个岳氏子孙?您是岳家的保护神,是岳家的老祖宗,我们都爱您敬您,您快别这么说了。”
李孝娥搂着孙子孙女,泪流不止。冤屈已雪,可人已逝去,终不能再复生,这迟来的平反只能让还在世的人略感欣慰,失去亲人的痛苦却是无法抹平的。好在全家人二十年来所忍受的冤屈和艰辛,终于在这一日走向终结。沉积了二十年的悲痛都随着泪水流尽,新的生活即将展开。
这时岳飞墓旁,围满了临安的百姓,他们也跟着岳家祖孙四代祭祀怀念着曾经的大宋英雄。虽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识过岳飞的战绩英姿,但他们都口口相传过岳飞尽忠报国含冤受害的故事,都曾经在心中痛骂过秦桧同情过岳飞。如今岳飞冤屈得雪,他们也欣喜异常,前来祭奠,看到岳家后人哭坟的场面,他们也跟着流泪伤心。不知谁带头喊道:“岳少保安息,老夫人保重。”众人都跟着喊起来。
李孝娥站起身鞠了一躬,众人见她有话要说,都安静了下来。李孝娥高声说道:“多谢诸位乡亲的好意。我家相公和儿子冤案得反,一赖天恩,二赖祖德,三赖民意。正是天下人的公道仁义在心,让上天终于感召怜悯,一雪陈冤。从今日起,我岳家又能挺直脊梁,堂堂正正地站立在这大宋的青天之下了!”众人欢声雷动,纷纷鼓起掌来,岳氏子孙都擦干了泪,面露喜色,相互搀扶着起来给临安百姓鞠躬致谢,一时雨过天晴,众人无不欢欣鼓舞,振奋不已。
乌云终于散去,岳申心中无比轻松,可也说不上激动,只是莫名的平静,就好像他早就知道熬过了寒冬,就一定会迎来暖春,这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不久前自己又刚刚亲身经历了一场战乱,儿时渴望以军功报国,现在却对战争开始怀有恐惧。一将功成万骨枯,杨林渡口烧死淹死的金兵的嚎叫,仿佛一直在他耳边回响,让他的良心不得安宁。岳申终于知道,自己终是个善良而软弱的人,是做不了祖父父亲那样的大英雄的。而自己的所爱之人,也像是在那场战争之中化成了一阵烟,随风而散,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自己的生命之中消失了。岳申心中虽然始终不愿意相信她真的已经逝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没有半点她的音讯,他的坚信也开始变得有点松动起来。于是他在内心无比的矛盾和纠结中,也慢慢变得沉默起来。
送祖母回去休息之后,岳申又一个人出门了。他拎着篮子,信步走到钱塘门内东侧的县学旁,大门开着,他却像上次一样,从旁边的墙头翻了进去,直接找到了风波亭所在,从篮子里拿出果品酒水和香烛冥纸,就在亭中设奠起来。大白天县学里的生员都在读书上课,突然见这么一个陌生人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都跑过来看热闹。
岳申这次大大方方地在风波亭内祭拜祖父,点香叩首,插于香炉内,然后祝祷道:“翁翁,您的冤屈已雪,您的冤魂也可以瞑目了,风波亭内还有您的英灵吗?您还能听见孩儿的声音吗?孩儿无用,不想杀人,做不了您和爹爹这样的大英雄。但孩儿仍然可以保家卫国,继承您和爹爹的遗志,孩儿想,一定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吧。”说完岳申将酒水在地面洒上三点,又将剩下的酒以半圆形洒在地上。礼毕,起身转向围观的众人抱拳朗声道:“岳氏子孙前来祭奠岳少保,打扰各位了!”说罢鞠了一躬就离开了。围观的生员见是祭奠岳飞的岳家后人,都未阻拦,还有人也跟着在风波亭外跪拜一番。
岳申又来到众安桥上,同样大大方方地设奠祭拜了父亲和张宪,祝祷道:“爹爹,您英年就跟随着翁翁去了,孩儿都已经记不起您的样子,但您在孩儿心中永远都是一个少年英雄的模样。从此以后,您在天下人的心中也会永远是一个少年英雄的模样。母亲,哥哥和姐姐都好,母亲被官家封了相德夫人,哥哥和我都封了承信郎,姐姐也许了张宗本。要是您能活着看到这一天,那该有多好。”岳申擦了擦眼角,才发现身后已经又有一群人在围观了。岳申想起上次和雪艳愁在桥上匆匆忙忙的祭拜,这次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实现自己的诺言和心愿,胸中为之一宽。
想到雪艳愁,岳申突然听见一阵似有似无的笛声,就像是从空中直接飘下来,低沉悠扬的一丝音线穿过层层街坊和嘈杂人群,钻入了岳申耳中。岳申一个打挺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直直地站着一动不动,专心地倾听着这微如细丝的笛声从何而来。围观的百姓正惊诧间,岳申就越过人群,跃上了附近的屋顶,向四周眺望,却并没有看到心中所惦记的那个白色身影。岳申又仔细听了听笛声传来的方向,向着一处房舍疾风一般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