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咖啡馆里，放着轻柔舒缓的纯音乐，弥漫着诱人的咖啡香。店里有一面是玻璃墙，冬日的阳关透射进来，洒在人身上，很温暖。
冼昊琳不知第几次抬起手看时间，面前点的摩卡已经喝掉一半，热气也消失了。
今天是冬至，还是难得的周末。
“回家吃饭前顺便去认识一下这个男生吧。”母亲的嘱咐让她无奈地坐在这个咖啡馆里——等人。
她提前十分钟到，相亲对象迟到十五分钟。
冼昊琳翘起双手，右腿搭在左脚上，不耐烦地晃动着。
好不容易有个双休，如果不是推脱过太多次相亲，父母催得紧，加上这次只是喝杯咖啡，她绝对不会答应来这里耗时间。
有这个时间等人，她不如回医院加班，月底医院忙到飞起。
她还花了半个小时画了个淡妆，穿上约定的红裙子，坐在显眼位置。
传说中的王先生到底来不来？冼昊琳决定最后给他五分钟。
秒针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分针走了一格又一格。
时间到！
正当冼昊琳想站起来走人，咖啡店门口冲进了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卡其色大衣，腋下夹了个公文包，头发用发蜡打理整齐，黑亮黑亮的，鼻子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方脸，五官整体不出彩也不太差，就是皮肤不太好，有明显的痘坑印残存，毛孔粗大，泛着些许油光。
冼昊琳很想介绍他去做一下医美。
男人看到穿红色衣服的冼昊琳后，厚厚的眼镜好像反光了好几次，迈开腿走到冼昊琳这桌。
“你好，请问你是冼昊琳小姐吗？”
冼昊琳知道P图是亚洲四大邪术之一，但真没想到有人会过分到把月球表面P成白嫩豆腐，把普男P成金城武，还把这样虚假的照片发给相亲对象，还有——
她倏地站起来，穿着大约五厘米高的鞋子，比相亲男王先生还高一点。
一米七说成一米八！
就算她不颜控，也不会看上一个没有时间观念又不诚实的男人。
油脸王先生似乎被她突然站起的气势吓到，后撤了半步。
“你来晚了，王先生。不好意思，我有事要走了。”因为想AA，她早就买单了。
冼昊琳拿起手袋和大衣，大步流星，没再看王先生一眼地离开了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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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琳，昊琳！”
冼昊琳被母亲的呼唤叫回神，“怎么了，妈。”
她正陪着方喜洗碗，机械地重复擦碗碟的动作。
方喜埋怨道：“你这孩子，把我刚才说的话当耳边风。”
“对不起啦！”她刚才想着回去怎么“教育”侄子，“我在想明天中午给你孙子做什么吃的。”
“那你这小姨还算做的到位。不过啊，”方喜话锋一转，“你也到年纪结婚有个孩子了。”
果然还是逃不过。冼昊琳无奈，刚才吃饭的焦点在张涛身上，母亲才短暂地忘记她的婚姻大事。
“妈——，结婚这种事讲究缘分，我说了好多次了。”她把干净的布放下，转身靠在洗碗槽边沿上，一只手撑着，一只手叉腰，“有姐姐结婚生孩子不就行了吗，你们退休了可以多去旅游，不用操心我的事。”
冼昊琳一直觉得，都现代社会了，时代一直在进步，不应该总用二十几年前的思维框住她的人生。
“你让我怎么不操心！”方喜关上水龙头，放下手里的碗，走到她前面，“你都多大了，听妈妈说一句，女人年纪大了就很难找好的对象，到时就只剩下那些二婚男、老男人给你选，你知不知道？”
那就不选，让她单身一辈子。冼昊琳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把这句会遭到更多反驳的话说出来。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面见过的几个相亲男——虚伪、大男子主义、油腻的等等等等，一股莫名的恶心感从胃里爬上来。
“我不是都答应相过好多回亲了吗？但不是都不合适吗！”
“就见了一面，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呢？”方喜继续苦口婆心地劝。
冼昊琳咽了口唾沫，将复杂的情绪强压下去，说：“都不喜欢了，怎么能继续相处？”
她相亲有一眼定生死的潜规则，与其委屈自己和一个陌生人搞社交，还不如看看肥皂剧、玩玩游戏。工作就很累了，旅游、电影、小说那些不香吗？
凭什么她短暂的生命要耗费在那些奇奇怪怪的人身上！
两代人的思想交锋又一次不欢而散。
但这是个死循环，在冼昊琳毕业后拥有的第一个暑假里，她大大精进了耍太极技术。
“昊琳，这里！”罗乔思，冼昊琳相识了近二十年的好友，对着她招手。
长假结束之际，她们约好一起疯狂购物。
“乔思思~，我最近累死了！”冼昊琳一坐下就抱着罗乔思的手臂，头靠在她肩膀上撒娇，像只大玩具熊。
罗乔思身高不矮，也有一米六五，但骨架是典型的南方人，给人娇小之感。
她作为厂二代，又是独生女，现在继承了她父亲的职位，经常要出差办业务，一整个拼命三郎。这次也是出差大半月后刚回来。
她们经常聊天，罗乔思当然知道冼昊琳的近况，用那只不拿汤勺的手轻拍冼昊琳的下巴，“我家小琳子辛苦了，朕给你来碗番茄牛肉汤。”
“喳！”冼昊琳顺从扮演道。
“哈哈哈哈！”只过几秒，两个人立刻笑作一团。
番茄和麻辣汤底“咕噜咕噜”翻滚着，飘起阵阵白气，酸的、辣的、香的各种气味跑进鼻子里，刺激人唾液猛增。
“我去苏城城陪那些大老板吃了差不多一个月的甜菜，天晓得我多想让他们换个菜色！”罗乔思家里的工厂主要做海鲜类的食品加工，这次出差主要是想去外市开拓新的市场。“我想了这家火锅可久了！”
冼昊琳协助她把肉菜拨下锅，心里笑道，怪不得这次点了一桌子菜，原来是馋疯了。
她调侃好友，“我们吃得完吗？”
罗乔思盯着锅，咬着筷子道：“我早餐都没吃，就等中午这顿大餐。”
烫鹅肠的口诀是七上八下，十五秒。
时间一到，罗乔思就迅速拿起装肠子的漏勺，一人一半分着开吃。
“是我想念的味道！”罗乔思像是吃到了什么山珍海味，表情陶醉。
“你慢点吃。”早餐不吃又吃得这么快，对胃不好。冼昊琳的职业病上来了，“先吃番茄锅，麻辣锅的押后。”制止好友向辣锅毛肚伸出的筷子。
“知道了，冼医生。”
“现在我是冼校医。”
冼昊琳自觉没有好友那般饥饿，肩负起烫食物、捞食物的“重担”。烫过三巡，大部分食物都吃完，罗乔思的进食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嘴巴空闲下来，适合聊天。
“摊上那样的姐姐和侄子，也就你心软，才搞得自己那么累！”罗乔思喝一口开胃的酸梅汁，接着说，“初中的时候帮她带娃，十几年后还要带，你干脆让你姐过继张涛给你，也不用生了，无痛有子。”
她们从初中同班后就认识，虽然大学时不在一起，但联络不断，感情一直很好。双方都很清楚对方家的琐事。
冼昊琳摇头，“还是别了，张涛在国外有有钱继父，也有亲妈在，怎么也先混个好学历，最好还能找份好工作。”青春期男孩，最会闹事，她可不想平白操心老多几岁。
“我一口气给他报了舞蹈班和跆拳道，就想消磨掉他的精力。”让这侄子浪费她那么多时间，还入侵她的私人空间。“最累的，是要经常回家吃饭。”碗里的肉丸子被冼昊琳大力戳穿。
罗乔思一脸赞同，“没错，催婚的父母真是堪比原子弹的存在，让人心累。”
同时单身沦落人，如果冼昊琳是要求高没遇到合适的，罗乔思就是万绿丛中过，沾完就甩掉。
没有一段感情能维持得很久，最长不过半年，更不要说结婚。
两女一起叹气。
“为我们都是单身贵族干一杯！”罗乔思表情悲壮地举高酸梅汁。
冼昊琳失笑，也拿起杯子，“也为下午的买买买干杯！”
火锅店处于容城最大的商业圈，购物点就在楼下。两好姐妹吃完饭手勾手乘着扶梯下去，随便找一间女装店开始逛起来。
商场里的服装店永远都是提前一季度卖衣服，正处于夏末，店里就摆上了不少秋装。
拒绝了店员的跟随介绍，冼昊琳她们悠闲地看起衣服。
“今年的衣服都好素。”罗乔思吐槽，“都是泥土色。”
说是泥土色也不准确，其实是各种棕色系的衣服。
冼昊琳也看完一圈了，提议：“确实，我们看看其他店吧。”
可是接下来的店的衣服也是大同小异，颜色款式一眼看去差别不大。
罗乔思看得也是一脸土色，“设计师今年也太偷懒了吧！”
“我就不信了，整个商场都这样。”冼昊琳被激起了莫名的好胜心。
两人将商圈里的女装店一间间逛过去，两个小时后，也只有罗乔思手里拎了个袋子，还是买内衣的。
“C区二楼还有最后一家。”冼昊琳根据商场的平面图，找到了漏网之鱼。“叫‘life’的店。”
“我没看过这家店。”罗乔思把头凑过去看，下了结论，“是新店。”
果然是一家新店。
走过C区中庭奶茶店，她们才看到被奶茶店和墙壁遮挡在后面的“life”女装店，门口还摆着花篮。
“life”看着很大，横占了两三个铺位，装修偏简约，里面摆满了各色衣服。
罗乔思：“好像不错耶。”
冼昊琳拉起她的手，“那还站着等什么！”
“life”店里，试衣间。
工作日，人不多，只有一个看着就高大的男人坐在外面的沙发，沙发上还摆满了装了衣服的袋子。
穿着一套日常款西装的女人走出试衣间，对着男人说：“阿颂，你觉得这套怎么样？”
高大男人，即难得今天补休的高颂，回道：“嫂子，你试的几套都很好看。”
高颂大嫂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她就不该问家里最没有审美的人的意见。
傅芸心扶额，老公还没下班，长辈带孩子在商场游乐场玩，只剩她和小叔子无聊地坐在一旁。刚好她想买新衣服，这才拉上高颂这个免费劳力。
算了，这件她确实喜欢，干脆剪了衣牌待会穿去家庭聚餐。
“阿颂，我们去买单吧。”
进到店里，冼昊琳和罗乔思选衣服选得特别起劲。
“这件和这件都很不错！”
她们一下子选了好几件衣服，背后有店员帮忙抱着，店员话也不多。她们习惯选完衣服再慢慢试，不用来回地走。
冼昊琳走得快，已经走到靠近收银台一侧，认真地一件件挑选。有一条粉紫色的裙子设计独特，花纹很好看，让她看了不短时间。
值得一试！
“这条也……”她转身想将衣服递给店员，谁知身后不远站了人，挂衣服的衣勾不小心打在了那人身上。
她连忙缩手，反射性先说出道歉的话：“不好意思，对不起！”
那人长得高，入眼只有下巴和脖子，冼昊琳视线上移，看清那人长相后，不由一愣：是那个在酒吧里堵她路的人！
高颂站在嫂子后面拿袋子，走过来时就看到有人背对他看衣服，走近了发现，女生很高，大概高到他下巴附近，穿着无肩连衣长裙，露出的皮肤很白。
因为收银台的位置不大，离女生很近，他已经有意没走得那么近，没想到会因为衣架的勾子碰上。
居然又是她。
冼昊琳回头的时候，他才看到那张上次觉得熟悉却没认出的脸。
十几年不见的人，居然在一个月内碰上了两回。
高颂不动声色，面上没有漏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奇怪的静谧蔓延在两人之间。
“阿颂？”买完单的傅芸心这才回头，看到自家小叔和一个肤白貌美的陌生女人对望着。
难道有情况？她八卦地想。
高颂这才出声，声音低沉，“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然后偏过头和傅芸心说，“那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