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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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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套还有一组双人照要拍。程愫弋在造型师手下将长发挽起,江愉则相应地将帽子取下。机车对于程愫弋而言有点高,不过她很干脆地坐了上去,像是要伴随特殊的降临音效。她按照指示坐好了。

“我不会摔倒的。”并且她如是告诉想要扶她上去的江愉。

这块地盘暂时归程愫弋所有。她用右手撑住下颚,如是上半身趴在机车上。江愉则将头盔夹在左手臂与身体间。

“程愫弋,尝试用尽可能柔和的目光直视镜头。对!正是如此!”

“江愉,你要用俯视的角度看着这里,眼神再带一点傲慢和警告,犀利一点。……这样也很好!”

机车手毫无疑问要带着奇迹一般骤然降临的神明少女亡命天涯。至于角落中那双窥视的双眼,他只会觉得碍事。对于神明少女而言,她欣然接受人间的注视。

最后一个场景,程愫弋被塞了一大捧花,里面是簇拥着五颜六色的馨香。“等会儿江愉抱起你的时候,会有鼓风机把花向上吹散。”摄影师道,“到时候你们俩想怎么反应就怎么反应。”

程愫弋有些艰难地将花抱在怀里——她快要被埋在里面了。因为花开得太好,所以她还低头凑近闻了闻,看样子是确认好怀中肆意生长的姹紫嫣红是真花。

她展露浅笑。就像一场永不醒来的梦。

“单手抱得起来吧?你们花滑里的动作难度更大,我觉得这都是小case。”

“嗯,可以。”江愉看着程愫弋轻轻地用手指触碰花瓣,“毕竟她很轻。”

“那我就放心了。”

程愫弋可以很快就位。于是,江愉揽起她的腰,而长久建立的、基准在生命层面的信任并没有让程愫弋觉得突兀。即便是单手,青年也能抱得相当稳当。而在裙摆晃出涟漪似的白色烟雾时,少女手中的花被人为的风吹散。

虽然事先被告诉了这一点,但程愫弋依旧不免因为大把的花被吹散而惊,同时又忍不住向上空、向满天的花看去。而青年似乎不为所动,只是温柔地注视眼前的她。

而当程愫弋准备去抓时,江愉也看向她目光所及的地方。他伸手抓住其中一枝,像是牵住了朝天飞去的气球。

然后,他得转过头,讨少女的欢心了。

“好极了!”

拍摄结束。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

-

“虽然冬奥会让无数人记住了你们,”主持人钟晴道,“但为了这个必要的流程,两位运动员还是不妨先自我介绍一下。”

程愫弋点头。“大家好,我是花样滑冰运动员程愫弋。”少女转向镜头郑重道。

青年从善如流。“我是她的搭档,花样滑冰运动员江愉。”

然后,他们的目光重又投向主持人。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是打官腔的自我介绍环节,他们都选择在彼此说话的时候注视对方。

钟晴会心一笑。“两位前不久获得了冬奥会花样滑冰双人滑项目的冠军,而这才是你们搭档的第三个赛季,历时短暂。我们都知道,这需要超人的毅力与坚持。”她道,“可以分享一下在这一路走来的过程中,彼此让自己印象最深刻的品质是什么吗?”

“只能说一个吗?”江愉微笑道。他接受采访的风格向来比较轻松随意,随之而来的就是不说真话。不过,江愉不会在这种话题上有所保留。他看了一眼坐在右手侧的程愫弋。

“如果能想到更多,我自然热烈欢迎。”钟晴回答,“那就由江愉你先来吧。”

“我尽量则其扼要地讲一些吧。”江愉道,“毕竟我不认为短暂的时间可以覆盖完所有。”

“她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是一个拥有全方位领域的天赋和全方位领域的努力的选手。她非常的坚定,同时在表演上又有非常细腻的个人感受。她在训练和比赛里的感染力经常能触动我。而且她非常耐心,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以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帮助我。”

“已经四点了。”钟晴半开玩笑,“对于前一点,刚刚的拍摄现场已经能够体现一二。除了特辑,我们真的都很期待最终的成片。”

“拍摄是现场所有的工作人员和我们互相成就的过程。我们也感到非常幸运,对于能够被给予这样的机会。”江愉开始随和地打官腔,“现在该轮到我的搭档了。”

“是的。那么,程愫弋呢?”

程愫弋等候多时。她在意江愉的看法,就如同对方此刻不着痕迹地投来注意。“他很有耐性,而且总是很冷静。”程愫弋深入思索,发现答案贯穿于日常生活的点点蛛丝马迹中。

三个赛季,三年对于一对双人滑搭档而言太短暂,但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又相当的充实漫长。

“有时候——包括赛前和生活中——他总是能够让我不那么的紧张。”

江愉侧过头,双手交叉在身前,垂眸仔细地聆听程愫弋的答复。

“而且,他总是愿意改正错误,为此可以一遍一遍训练纠正。”程愫弋一边说一边与有荣焉地轻轻点头,“我认为这是非常可贵的。虽然大家可能觉得花滑是一门艺术,但它对技术的要求其实是很精细的。”

钟晴微笑。“看起来,两位都高度认可彼此啊。不愧是前所未有的搭档。”她道,“那么,关于缺点——你们毕竟共同作战了这么久了,可以说是朝夕相处——多多少少,对方身上都会有那么点不完美的地方吧?”

程愫弋立马转过头,江愉也在看她。

钟晴向外侧过脸。“所以,你们现在是在用特殊的电波交换消息吗?”

“啊……不是的。没有那种东西。”程愫弋转过头否认,“没有别的意思。”

江愉的话语则诙谐很多。“可以理解成,我们在找现实的参照。毕竟可能会对彼此的面貌有所遗忘。”他好整以暇地说些瞎话,这话令程愫弋再一次侧目。

“所以你看出了什么?”

程愫弋已经在苦思冥想了。“我只能总结出来一点。”江愉道。

“一点也可以。总比没有好。”钟晴停留了几秒,“不会就是’没有缺点’吧?”

“并不是。”江愉欣然,“我想说的是,她有时实在太过拼命了。”

为了留在那在洁白无瑕的冰上,她像是考虑了未来,又像是将未来抛在脑后。

正式开始后,青年正色许多。这不是一个可以开玩笑的话题。“对于花滑这个项目来说,科学的训练的确可以规避一部分伤病,但有些坎是必须要经历的。”

或许是因为年长者心态在作祟,但江愉知道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一点。少女遭受痛苦,而他只能经历一场隐晦飘渺的叹息,哪怕他从来不愿意冷眼,却还是被排除在外了。他无法代其受之。

“虽然埋怨对于运动员而言并不好,但是,’为什么她不是那个可以少吃一点苦的幸运儿呢?我会存有这样的心理。”

“经历过去就好了。”程愫弋一直在安静聆听,此刻回答。“没有不吃苦的运动员。”她叙述自己的痛苦时轻描淡写。

江愉无奈地笑了笑,像是在说“看吧?就像这样”。“确实是这样。”尽管如此,他依旧温和地将天平倾向于少女那一方,顺着她的想法补充。

“那程愫弋呢?关于你的搭档,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合自己心意?”钟晴将气氛调动得轻松一些,“江愉最近应该没有出言不逊吧?”

“没有。”她摇头,心下经由思索有了主意。

“不算缺点。但是,因为我想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事情,比如有时候的心情和感受,所以我需要他更坦诚一点。”

江愉失笑。“我不够坦诚吗?”他没有办法做到完全的坦诚,出于一些根本无法诉诸于口的话题。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那就不说了。”

“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江愉道,“我只是觉得,我没能耳濡目染上你的一些优良品质。我会尽量克服一些劣根性。”

“既然你们已经主动cue了下一个准备如何自我批评的话题,那我就跳过这个流程了。”钟晴扬了一下台本。

“那么最后,我们收集了一些粉丝来信,毕竟观众的声音需要被听见,有些疑问也需要被解答。”如此说着,钟晴从桌上准备好的不起眼纸盒中取出第一个信封。

“看,我没有提前打开哦?”

钟晴提前示意,然后拆开信封。这个环节事先交代过,因此他们都没感到意外。

“第一个。为什么程江的考斯滕总是这么好看?而且这么多?感觉一个赛季能批发好多。”

“这是作为设计师的赵老师的功劳。”江愉回答,“当然,我和程愫弋也会提一些意见,但设计的基调基本是不变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多变——”

“因为想要尝试更多的音乐风格,所以有多变的节目。”程愫弋接上。

江愉因为这样的默契微笑。“总是采用相同的节目,不仅裁判和观众会看腻,我们自己也会滑腻的。”

程愫弋继续严谨补充:“而且我们有余裕这么做。”

“非常充分的答复,这位叫做’罗朱我的人生节目’的冰迷清楚了吗?”钟晴念出来信者状似网络ID的名字,“那么下一个。”

钟晴念出信纸上的问题。“请问江鱼选手——这里的’鱼’好像写错了啊,应该是愉快的愉,写成了水里的’鱼’——总之,江选手视角的飞鸟是怎样的呢?”

稍作停顿,她笑道。“我好像有点看不懂冰迷的话术了。”

“鱼是我的花名,应该不是因为失误。”江愉委婉纠正道,“飞鸟是程愫弋的花名。”

“学到了。”

“至于我视角的搭档是怎样的呢?”

思索后,江愉抬起头,脸上染上深切的笑意。“嗯,是我的人生朱丽叶没错了。”他无形中cue了一下前面念出的ID。

“这位’我已魂穿你鱼’的冰迷清楚了吗?”钟晴幽默地对镜头道,“那么下一个。……”

比起杂志社自己准备一堆程式化的问题,搜集冰迷的问题显然要生动有趣得多,五花八门。当然,这里的五花八门也是严格把关的成果,已经提前筛去了一大堆措辞问题都很过激的。

“请问江选手的考斯滕为什么那么保守,明明已经是成年人了。国家队的谢意和林臻洋都穿过深V了……”此深V当然非彼深V。

青年身上的确有一种很微妙的轻熟感。“个人审美问题吧。”面对带着揶揄意味的问题,江愉总是会露出无奈的表情。“可能我的审美比较保守。”

“满意搭档的长相吗?满意。”

下一个问题,程愫弋简短作答。虽然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问题。

“我们这些路人也很满意。”钟晴不无风趣。

不太正经的问题告一段落。“语言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呢?两位好像在异国有很多关系不错的选手。”钟晴读出来,“来自’千万别学小语种’。”

“我在零零碎碎学一些。江愉也会翻译给我听。”程愫弋回答,“如果江愉不在,就用英语或者翻译软件,比较急切的话就用比划。但他一般都在。”

钟晴惊讶。“江愉会这么多门语言吗?”

“至少交流起来没有太大问题。”江愉道。

“真的很厉害。”钟晴感叹,“下一个问题。飞鸟在滑罗朱的时候是不是对了口型?飞鸟唱歌一定很好听吧?”

程愫弋一听,先是警觉地转头。“我没笑。”青年也自证清白。

少女慢慢转回头。“不好听。我唱歌跑调。”除了严肃,她的脸颊似乎因此微微鼓起,尽管她并没有因此生气。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钟晴将信封拆掉,定睛一看。

“来自’我上的船都沉了’。……看起来是在询问两位的感情进度啊。双人滑搭档逃不过这种问题呢。”钟晴开口缓和现场的沉默。出乎她意料的是,率先开口的是程愫弋。

“在役的搭档一般不会有感情发展,教练也不会允许的。”少女的声音格外清晰,“而且我觉得,感情方面的事情变数比较大,希望能够以搭档的身份维持竞赛的稳定。”

她没有正面否认。江愉此刻只有这一个念头。他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不干不净,所以才会得出有利于自己的结论。“……虽然如此,但是我想说的是,我的搭档今年五月份才成年。”

江愉最后也沉住了气,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他不想给程愫弋带来麻烦。“可能大家把节目里的印象带到了现实。”

他的声音平稳而和煦:“我可以理解冰迷们的心情,不过真的放在我们两个现实中的人身上,可能还需要考虑更多的因素。”

程愫弋则在回答后陷入一种莫名的安静之中。她捕捉到了一些思绪,而这思绪让她下意识注意江愉的答复。他的答复绝不出错。

“那么,cp还是照磕?”

“这个当然,各位随意。”青年很轻松地说。

-

采访结束,程愫弋走出大门。没有感受到左手腕上的垂坠感,她已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等一下。我有东西忘拿出来了。”

她身旁的江愉为此驻足。“需要我和你一起回去吗?”

“不用,很快的。”程愫弋拒绝他的陪同,“你先上车等,站着累。”

“好。”

看程愫弋急匆匆的模样,那应该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江愉听她的话坐上车。“劳烦您稍微往旁边开一点。”

另一边,程愫弋走在左拐右拐的路上,与拍摄时负责她的工作人员迎面碰上。“我刚想打电话给你。”对方很和善,微笑时一边有个内陷的梨涡。她用柔顺的眼镜布包裹手镯一边,然后递给程愫弋。

“谢谢你。谢谢。”

“不用谢。这应该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吧?”工作人员看着程愫弋珍视地隔着眼镜布拿好。她平时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训练上,装束简洁而轻便,也只有在这种相对非正式的时间用上。“还是Veronica Valentine的定制款,真好看。”没有十足的大价钱肯定盘不下来,不过更重要的是设计和心意。

“是非常重要的礼物。”

“VV总是喜欢在机关上做文章,你这个好像也是机关款呢。”

“机关?”

她热心地向一处不甚明显的连接处。“就是这里,稍微用力一点按下去,像这样……”

“咔哒”一声,内侧落下一扇薄片。

她凑近看,觉得自己无形中似乎窥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细节。“还是法语,这个就是我的知识盲区了。这是你的搭档送给你的吗?”

“……是。”

工作人员露出格外祥和的笑容。“真好。……啊,我那边还有工作,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她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半路转过身。“我会支持你们的!”

“谢谢。”程愫弋点头,目送她走远后向相反的方向走去,缓慢地走,一边在手机上依葫芦画瓢打上字。

结果浮现在屏幕上。

-

“东西拿到了吗?”

江愉看着她将门关上。程愫弋有意躲避她的目光,却不曾在意自己映入车内镜的容颜。烟霞在她的脸颊上悄悄编织出淡淡的绯红。

“嗯。”她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理出一部分缘由了。

江愉的目光则从镜像的世界重又来到现实中的她身上。他关心程愫弋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会用各种途经了解。“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不假思索否认。“没有。”

江愉又看了一会儿,直到程愫弋缓缓将脸向更里侧过去。“可我们刚刚约定好,以后要更加坦诚。”他做了措辞上的修饰,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

“我……我暂时不想告诉你。”

“那我可以知道是坏事还是好事吗?它伤害到你了吗?”

程愫弋看向了他。他不会伤害她,她是那么清楚这一点。“不是坏事。”但她知道自己不可以说出来。

眼前的青年好脾气地敛下眼眸。“那就好,没有伤害到你就好。我不会好奇了。”

“你的意愿非常重要。”他轻声道。

“……谢谢。”

“尊重是不需要感谢的。”

“好。”

随着汽车启动,程愫弋看向窗外掠过的风景,不经意间用右手转起左手腕上失而复得的那轮明月。察觉到自己的动作,程愫弋心下颤动了一瞬,然后悄悄地、安静地又往里侧转了点。

-

你是所有人的月亮,而我想成为你唯一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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