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姜云清实话实说：“临时决定的，就提前两天告诉了我姑。本来今年过年也不打算回来——”
余光里看见沈晏握着方向盘的手，她顿了下又措辞，语气故作轻松。
“她说我好久没在过年时候出现过了，我想了想也该让讨厌的亲戚看看我现在过得怎么样。哦对，我还没来得及和姜老师说。”
姜老师指的是在国外工作没回来的姜沉。
她本意是想表达，不是故意不说，是真的临时决定。
沈晏握紧了方向盘。
她是真的谁都没打算说，一个人悄悄的。
如果不是那天恰好在酒店碰上，没人知道她回来。
没等沈晏继续开口，他来了电话。
手机自动连了车载蓝牙，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接通。
“老板。”对方喊他，“有个姓孙的人，他自我介绍是个制片人，说还是过年期间，来公司拜访一下您。”
“制片人？”沈晏没反应过来，“我们公司有影视方面的业务？”
“没有。”助理回答，“但他说他之前犯了混，惹了您，所以特意前来赔礼道歉。”
“哦。”他好像想起来了，“没必要。这种你处理就行，不用管他。”
“但是——”助理纠结一瞬。
姜云清担心他们的谈话会涉及商业机密，不方便给别人听。
但她此刻坐在车里也没法跳车，只能被迫听着，感觉难熬。
于是拿出手机，假装自己很忙碌在处理消息。
正好看见沈念昭几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哦对了，刚才忘了跟你说，我忽然想起来一个大八卦！一定要跟你分享！]
她打字：[你说。]
等着对面发八卦的时候，姜云清听见助理又劝：“虽然姓孙的那个人不重要，但他爸之前和您爸有过合作，也不好闹太僵，面子上要过得去。”
“……”沈晏没说话。
看来霸总做事也不是永远都能随心所欲的。
沈念昭打字很快，十几秒就发来：
[我好像知道大哥什么情况了，他肯定是有喜欢的人的！]
姜云清看着那行字。
[听说他前几天在饭局上怼了个混蛋制片人，就是那种女主被为难、可是没想到霸总男主也在旁边、当场制服流氓的情节！很小说有木有？]
对面又来一条：
[虽然业内没有传，但我还是听到了点八卦。那个混蛋直接当着他面，给自己头上倒了杯酒认错！更像电视剧了。]
姜云清总觉得这件事有种熟悉感。
正好传来小助理的声音：“再说那杯酒他倒自己头上了，也算是当场道歉了。”
姜云清:“……”
手机继续震，沈念昭列举证据：
[他公司又没有影视方面的业务，怎么会在饭局上遇到制片人？肯定是和女明星一起吃饭的。]
[你看他一直没谈恋爱。看来还是求而不得啊！]
[什么人这么牛啊，连我大哥都看不上？]
[而且……]
姜云清不自觉屏住呼吸两秒，然后锁了屏幕。
“那你看着办吧。”沈晏妥协，“我相信这种小事你能处理好的。”
“得嘞。”对面挂了电话。
-
下了绕城高速之后，上了高架。
姜云清认出来这是她家附近，只要从出口下去就到她家了。
结果行驶开始变得缓慢。
这就意味着，距离她下车的时间又延长了一点。
她忍不住疑惑：“这会儿不是上下班高峰，怎么也堵？”
“正常。”沈晏看了眼导航上的预计通行时间，“这段路就是这样，不是上下班时间也堵。一年四季都堵。”
姜云清对本市现在的路况不太了解，于是推断：“现在车越来越多吧。”
“不是。”沈晏否认，“几年前就是这样。”
他大概是客观描述，姜云清却开始神游。
她之所以认得这个地方，因为她高中的学校就在高架桥下不远处。
于是就联想到沈晏去她学校的那次。
高三期中考结束后要开家长会，班主任知道姜云清家里情况，私下把她喊到办公室。
“家里还有人能来吗？”
青春期的孩子敏感，又面临高考的巨大压力，班主任没让班里的同学知道她家里的事。
之前出事请假时，班主任也只是和其他同学说她病了几天。
现在遇到要开家长会的情况就有点麻烦。
到了高三这种关键时期，学校强调家长要排除万难关注孩子情况，不许家长不参加。
如果她的位置是空的，别的学生和家长难免疑问。
姜云清想到自己家的亲戚，摇了摇头。
他们都很忙，姑姑家里的嫂嫂刚生了小宝宝，他们都没法脱开身。
也不可能让沈家的家长来，他们身份特殊，她更不想麻烦他们。
班主任叹气，暗自发愁。
“实在不行就只能不参加了,到时候我再和你说下内容。”班主任又想到什么，问她，“那天来接你的是你哥哥吗？让哥哥来也行。”
“我哥哥？他没来接过我啊。”姜云清一头雾水。
除了逢年过节和重大事情，她都见不到其他亲戚。
她平时基本也是一个人上下学。
除了——
姜云清忽然知道班主任说的是谁了，有次沈晏周五要回家住，顺带来学校门口把她带上去吃饭。
“哦，那天那个是——”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和沈晏的关系，急中生智，冒出当初助理叔叔的说法，“从辈分上说，我是他小姨。”
“？”
“可以让他来吗？”姜云清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沈晏说过，不管遇上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想到这件事可能会发生，就忽然心跳如擂鼓。
“他在本地上大学，有空的。”姜云清解释。
“哦，你在家里辈分大是吧。”班主任反应过来，温和，“当然可以。反正他年纪比你大，也可以算‘家长’。”
……
于是在沈晏再次打电话关心她情况的时候，姜云清提出：“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对面声音一贯清冷，“什么事？”
“就是……”姜云清有些期期艾艾，“你能不能帮我去开个家长会？”
“？”沈晏以为自己听错。
“如果你没时间就算了。”姜云清连忙补充。
她已经料想沈晏肯定会问他，为什么不找他家长。虽然他爸妈不太方便，但是为了姜云清的事也会很愿意且有空的。
于是姜云清又开始觉得自己会麻烦别人，已经开始想着算了。
结果对面问：“什么时候？”
“呃？”姜云清愣了一下，“哦，就是周五。”
“周五几点？”沈晏又问。
姜云清机械回答：“下午三点半开始，大概一个半小时，五点钟结束。”
“好。”沈晏应下。
到了开家长会的那天，同学们需要暂时离开教室，由班长带队前往报告厅听“如何在高三阶段利用弯道冲刺”的讲座。
等到家长会结束后再和家长一起离开。
整队离开之前，各人先把各自的家长安顿在自己的座位上。
在这么一群成熟稳重的长辈中间，沈晏就变得很显眼。
“这里。”姜云清对他招手，指了指窗户里的教室，“我坐第二组第三排。”
“好。”沈晏点头。
姜云清问：“你怎么来的？”
沈晏说：“开车来的。”
“学校门口不好停车啊。”姜云清惊了，“你车停哪里了？”
“对面商场负二层。”沈晏又说，“等会儿带你一起回去吃饭。”
“你不回学校住吗？”姜云清又问。
“今天就不住了。”沈晏说，“回家去。”
“哦……”
去报告厅的路上，姜云清还在想沈晏说的“一起回去吃饭”。
高三开学后她就住自己原来的家里，没有住沈家。
偶尔他们会喊她去吃饭。
“云清~”
有女生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受校园言情小说的影响，班里女生忽然流行起喊名不喊姓的称呼，虽然有点做作但能体现关系亲近。
“那个是你哥哥哦？”同学打听，“亲哥吗？”
“不是。”姜云清连忙摇头。
“我本来还想说你们家基因真好。”同学捧脸，“也太帅了吧！竟然不是亲的！”
“堂哥、表哥不也算一家？”另一同学补充，“还是说明基因好啊。”
姜云清没有反驳。
一来是很难解释有关沈晏身份的这回事；二来是觉得，同学们说得挺对的，沈晏的长相的确优异。
不过要说他们是一家——姜云清不敢承认。
沈晏那样的基因和家世都是万里挑一，相比较而言，她就普通多了。
于是含糊：“他们家基因特别好，我们家不能比的。”
“这不期中语文填空那项才考的：‘不宜妄自菲薄’。”同学拍拍她的肩膀，“你的颜值放在整个学校都是数一数二的，能比，当然能比。”
姜云清失笑。
“你别说，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我妈喜欢的明星诶。”同学忽然想到，“姜沉你知道吧？我妈特喜欢他。”
姜云清心里忽然一紧张。
班主任还说同学们没有思维发散能力，这联想明明很丰富嘛。
“我刚想说你俩都姓姜，会不会是亲戚。”同学又自我否定，“但是想想这怎么可能。”
姜云清连忙附和：“是啊，怎么可能。”
……
忽然想起这件事，姜云清不得不承认，沈晏那时候对她是很不错的。
这么一对比——好像显得她后来要和他拉开距离、说那些话很狼心狗肺。
还有种过河拆桥的意味。
尽管她那时候有那个年纪不能承受的压力和苦衷。
但落在沈晏眼里，估计会觉得她莫名其妙吧。
她不知道沈晏现在的想法，本来还在纠结。
但是也就是在刚才，她想明白了，她一直以来的纠结来源于她心存幻想。
五年前她用逃避的方式处理问题。
五年后哪怕她回来了，依然用着一种被动的方式。
她把希望寄托于沈晏身上。
总觉得他还会行动，总觉得故事没到结局。
哪怕他现在讨厌她、对她态度恶劣也行。
这样她就可以根据他的态度做出反应。
但是现在，她必须自己做出决定，先迈出那一步。
抛弃一切幻想，脚踏实地。
等到下车，就和他说拜拜。
然后把他当成朋友，或者，呃……“大外甥”也行。
这么想着，等车停稳后她抢先开门下车。
结果因为背着身子后退一步，不小心踩到路人。
“对不起对不起。”姜云清连忙回身道歉。
“诶？这不是姜云清吗？”对方竟然认识她，“是吧？好久没见了，但我还是认得的。”
姜云清有了点印象，是她高中同学的妈妈。
以前不少同学家就在附近，能碰上也不奇怪。
“阿姨好。”她打招呼。
车门开着，阿姨难免好奇看了一眼。
“哎？这是不是——”
姜云清有点紧张，怕她误会两人关系带来尴尬。
“这是你哥哥啊！”阿姨想起来了，“高三时来开家长会的。”
对方记忆良好，姜云清松了口气：“没想到您还有印象。”
姜云清对着里面的人挥挥手：“我先回去了。”
当着外人的面，她顿了顿，补了个称呼。
“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