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这女朋友不光嘴硬，心肠也狠，就她那成天冷冰冰生人勿扰的样子，但凡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都能被她那张冷脸吓跑，“那是因为我英俊不凡，能力出众，排除万难，一心一意……”
陈伶蹙着眉，一脸嫌弃，看的赵子杰实在说不下去了，他低笑出声，大脸又俯下来继续亲，再不找个理由堵住自己的嘴，他都要编不出新词了。
赵小狗像刚得到垂涎许久的珍惜玩具一样，一直换着角度亲啊啃啊，缺气了就松嘴改成贴贴摸摸，吸两口气然后再亲回去。
等到陈伶终于忍不了了，她毫不客气的把他脸和乱摸的手都推开，抹抹嘴说：“差不多得了，等会我爸开车出来要看见了。”
赵子杰看看时间，四点多了，他又厚着脸皮贴回去，把女朋友拢在怀里，坚持保持零距离，不甘心的说：“老丈人又不是没见过我，看就看见呗，没准还能让我上楼吃个早饭呢。”
“你给我低调点儿啊，敢说出去我切了你。”
“为什么不能说，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赵子杰直起身，细长的眼睛都瞪大了。
“不是，”陈伶有点烦躁的解释，“我只是暂时不想让我爸知道。”
“为啥，咱也不小了，处对象不应该的么。”赵子杰挺挺胸，而且是他这种优质对象。
“就是不想，别问了。”陈伶不想说的事，谁也别想撬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自己要做什么事，和什么人来往，陈爸爸向来只有支持二字，只是陈伶自己有点畏惧，担心……赵子杰的心不会长久，担心走不到最后一步，担心自己不会长久留在这里。
她带着点愧疚的心情，伸手摸了摸赵子杰受伤的脸，“你乖一点，不要吵。”
赵子杰不舍得两人这么快吵架，只好让了一步：“今天，不是，昨天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话题转的真硬，但陈伶还是顺着他的问题把事说了一遍。
“后悔了吧？我跟你说，当时那泼妇过来的时候，你就应该直接躺下，”赵子杰语出惊人，“被打和互殴，那完全是两个结果啊，果然，下次有事，你还是得第一个就打电话给我，哥指定能保护好你和你家人。”
“我倒不是后悔动手，只是觉得本来很简单的事，因为我，搞得我继母和我弟在派出所呆了那么久，尤其是我弟，他才几岁，给他留个这样的心里阴影，我真是。”陈伶叹了口气。
“这算啥心里阴影，等他放假了，我带他去派出所多玩几趟，跟我吃吃食堂，没准他还能萌生一个从警梦呢。”
“最好他的神经像你的一样粗。”陈伶不信。
“你咋不信呢，我跟你说，小时候我妈忙，一放假就把我扔我叔家，我叔那时候还不是所长呢，也天天忙，我婶那时候也上班，为了不给我和子达做饭，那时候他就天天带我们去派出所，我俩就跟户籍科的阿姨们坐在一块儿，派出所里那些什么喝酒的，打架的，耍钱的，扫黄带回来的，我俩打小见得多了，那也没留下阴影没长歪啊。”他又解释了一句，“子达是我叔的儿子，比我小两岁。”
“嗯。”陈伶轻轻回应。
看她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赵子杰晃晃胳膊，好奇的问她：“不是，这事儿你反应怎么这么大，直接还跟人家撕巴上了，这么护犊子。”
“咳，也不是，”陈伶抬手蹭了蹭鼻子上的疤，“大概因为我小时候也被人欺负过。”
“你这么厉害，还有人敢欺负你？”这回轮到赵子杰不信了。
陈伶手又痒痒了，现在她也不用控制，直接攥拳揍过去，随即被一把抓住，人没打到，手还落到一只大手里被细细摩挲着。
“看，我刚做的美甲，就花了一个。”陈伶伸出手给他看，语气里不自觉带上点撒娇。
赵子杰忙认真看，确实这花了钱的，比自己给修剪的好多了，边缘修的整整齐齐，指甲上涂了淡雅的浅绿色，上面还勾了点看不懂的线条，挺好看的。
就是食指指甲油蹭掉了一块，露出了原本粉白色的指甲。
他把陈伶手抬起来，每个指尖都亲亲，并安抚道：“等天亮就陪你重新去画一遍。”
“滚吧，我事儿还没说完呢。”
“好好，你说，小时候为啥有人欺负你？”赵子杰求饶的问，见不得他女朋友嗔怒的皱眉，看得他心里痒痒。
“我爸是工厂合同工，没编制，上学那会儿跟好多同学都住厂宿舍，住最差最小的一间。家属院那帮孩子笑话我没妈，说我爸在厂里干最苦最累的活儿，就应该回家种地，笑话我长的丑，穿旧衣服埋汰，揪我辫子，反正就那些吧。”
陈伶回忆起来，小时候的日子都已经模模糊糊记不清了，反倒是那些痛苦的、羞耻的回忆，倒是依旧清晰，“不过没关系，当面欺负我的，我都打回去了，抓住领头的狠揍，大不了就是俩人都疼呗，几次后就没人敢惹我了。”
“果然哪个年代都有熊孩子，”赵子杰心疼的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又捏了捏他漂亮又干净的女朋友白白净净的脸蛋儿，手感太好了，摸着像剥了壳的鸡蛋，他没忍住又亲了两口，“所以你再听到类似的话就炸毛了，别的孩子这么说你弟就想起以前自己被欺负？”
“陈硕和我不一样，他爸爸妈妈过得好好的，我希望他的童年是快乐的。”
“你妈呢，她不管你？”
“她？早再婚有新家了，过的挺好的，现在在岭北住呢。”
“岭北？我大伯一家就住那儿，不过我不怎么喜欢去，”赵子杰苦恼的说：“但是我调到镇上上班，而且以后要经常去你家的，难免也得去看看他们。”
“你家的经也很难念啊。”
“是啊，偷偷跟你说，其实我不是嫌弃大伯家住在村里，他家装修的不比城里差的，就是老觉得不自在，不如在叔叔家舒服，可以随便躺着，”想到了什么，赵子杰连忙保证：“不过没关系，我也不嫌弃你家，真的！”
陈伶：“？”
赵小狗还不自觉，还在滔滔不绝的畅想呢，“我的假还有两天，本来还没想好做什么，但现在已经拿定主意了，哥得抓紧时间去办个大事，先对你保密。”
陈伶预判性的抬起手，五指扣在他脸上，拦住他叒凑过来的大头，让他好好说话。
“唔，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来接你吧。”赵子杰努力地发声，脸被勒成一道一道的。
“不用，我想多留几天，看看陈硕，”陈伶把他推回座椅上，“好了，谢谢你来看我，不过我要回家了，等会儿天就亮了。”
看了看那张不自觉带上点委屈的脸，陈伶又补了一句：“你回家再补一觉，这几天注意脸上的伤口，尽量别沾水，别吃海鲜。”
“知道知道，肯定不能让我这英俊潇洒的脸落疤，不然哥拿什么吸引你。”
看陈伶要下车，赵子杰不舍得撅起嘴，“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一定跟我说啊。”
陈伶伸出两个手指，夹住那两片嘟成小香肠的嘴唇狠狠捏了下：“知道了。”
秦艳茹早已起床，正在客厅整理呢，地上摆了两个大箱子，里面装着些旧棉被之类的，这些是给蔬菜保暖用的。
外面天色微微有些发白了，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在清晨的微风里轻轻的摆动着。
陈伶进屋打了个招呼，说既然醒着，就准备先做早饭。
“那你随便热几个冻包子给陈硕吧，不然也是送他上学路上随便给他买个饼什么的。”
秦艳茹手下忙个不停，把棉被卷起来塞到袋子里，准备带到市场去。
“今天还让陈硕去上学啊？”
“去呀，”秦艳茹看着陈伶，噗嗤笑了出来，“没事儿！他都那么大了，就是跟同学打架么，小男孩不都打打闹闹的，你不用担心。”
“那，那行，我先去看看他睡醒了没。”
“伶伶，早饭辛苦你了，我先去市场一趟，你爸刚卸的菜，怕冻，我得去给包上点儿。”
“嗯，好。”
小胖墩儿被子都踹了，露着小肚皮，睡的呼呼的，陈伶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就去厨房看看能做点什么。
先煮上一锅小米粥，她又去翻冰箱，把冻的硬邦邦的糯米烧麦、花卷、核桃包之类的每样捡了两个，放蒸锅里加热。
上面保鲜层里放的各种蔬菜，多是一个两个或者一小把，都干干净净的，就是个头小或者表面有点疤瘌之类的，是爸爸他们卖菜剩下又不舍得丢的，就都拿回来留着自家慢慢吃。
陈伶对着冰箱突然就释然了，关上门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呢？
她挑了西红柿、洋葱、金针菇、香菇、油麦菜、鸡蛋，每样拿一点点，还拆了根火腿肠，洗干净切的碎碎的，开火先少油炒洋葱丁，炒出香味后倒入西红柿，炒到出汁后直接加开水，盖上锅盖等水滚。
刚把其他的菜倒汤里，还没加调料，就听到陈硕踢踢踏踏的出来了。
他还揉眼睛呢，被闹钟吵醒后习惯性自己爬起来，家里这时候应该是没人的，去了趟卫生间后出来，就看到厨房有个穿白色毛衣的人，晃来晃去的在忙活。
他跑过去看，是姐姐在做饭，他惊喜的从后面抱住，“姐，你在家呀！”
“我刚看见你去厕所了，洗手了吗？”陈伶像往常一样，故作严肃的问他。
“洗了洗了，刚刚还偷偷在你围裙上擦了擦呢。”陈硕伸出小肉手给她看，“姐，你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呢？”
“杂菜汤，接下来要倒水淀粉了，你要不要试试？”
“要试！”
陈伶让开位置，把半碗调好的水淀粉放到他手上，“来，这样，沿着锅边，慢慢的倒进去。”
陈硕身高将近一米四了，比灶台高出来很多，这点活儿完全没问题，但妈妈平时不让他碰厨房的东西，这还是他第一次参与做早饭，因此兴致满满，眼看着一锅汤逐渐变得黏稠，不由得和姐姐一起欢呼。
快速洗漱后小胖墩儿一个人就喝了半锅汤，一碗粥，四五个蒸包，一边大口吃一边还在夸：“自己做的饭好香啊。”
好像你哪顿饭吃的不香似的。
陈伶莫名有种陈硕会和赵子杰吃到一起的预感，毕竟吃货的世界都相对简单。
给他擦干净嘴，监督他换好衣服，戴上小帽子和手套，陈伶把粥汤、核桃包和孩子都送下楼，饭菜给大人吃，小孩她骑电动车送到学校。
校门口全是送孩子的，汽车喇叭、电动车铃声响成一片，有个穿红色羽绒服，圆嘟嘟的小女孩也刚到校门口不久，见到陈硕，远远的就朝他招手：“陈硕，陈硕！”
陈硕下了车，不舍的问陈伶：“姐，你今天就要走了吗？”
“不啊，我想再住两天呢，晚上我来接你，好吗？”陈伶低头温柔的说，从口袋里掏出两支棒棒糖，塞到他手里。
看着陈硕心满意足的转头向那个小女孩奔去，陈伶默默吞回了想说的话，她想说陈硕如果今天还有人欺负你就狠狠打回去，看他那么高兴的样子，还是不说了吧。
小女孩叫邓薇薇，是陈硕的同桌，她手上拎着爸爸刚给买的满满一兜小包子，“陈硕，你看，我爸买的小笼包，给你吃两个！”
“我在家吃过早饭了，我姐给我做的杂菜汤，放了很多香菇和火腿呢！”
说是这么说，陈硕还是接了过来，塞到嘴巴里，邓薇薇笑眯眯地看着他吃，自己也抓了一个吃了起来，俩小胖孩儿就站在门口你一个我一个的分着吃起了包子。
“你姐读几年级了，她都会做饭了？”
“她早就小学毕业了，会做很多好吃的！”
“你快再吃一个嘛，等会到教室李老师就不让吃了。”
“那我再吃一个哦。”
……
在家跟大人说好，晚饭他们自己解决，陈伶打算带陈硕去外面吃。
晚上就没骑车，陈伶散步一样，慢慢走到校门口接陈硕，让他在烤鸭和汉堡薯条里选。
小家伙犹豫了好一会儿，他又想吃汉堡，又想吃烤鸭，最后抠着小手指艰难的选择了烤鸭，于是姐弟俩直接去了附近很有名的烤鸭店，给陈硕点了一整套烤鸭，又挑着咸香不辣的菜点了四五道。
一顿饭给陈硕吃的满嘴流油，酱汁顺着小手往下流，陈伶没吃几口，光顾着给他卷鸭饼，擦手擦嘴了。
陈硕一边吃，一边还能腾出嘴叽叽喳喳说几句在学校的事，看着挺正常的，没因为昨天的事不高兴。
出于“补偿”心理，饭后陈伶又领着他去了文具店，把陈硕喜欢的奥特曼卡片、奥特曼手办狠狠买了好几套，还承诺他第二天早饭给他买汉堡。
美的陈硕以为马上就过年了，回家路上一直拉着陈伶的手，一个劲让他姐多住几天。
冬天了，外地打工的人们都陆续回家了，手里有俩闲钱简直不知道怎么花了，于是各种家庭棋牌室、麻将馆纷纷热闹了起来，好像他们一年的辛苦，就为了掏出来扔到牌桌上那个时刻。
城关镇派出所最近四处出击，抓聚众赌博，人手实在不够，赵所长打电话把侄子也喊了回去，提前结束休假。
于是他也跟着天天忙的脚打后脑勺，也就饭后睡前能给他亲亲女朋友发几句信息，陈伶虽反复警告不许他四处张扬，可他实在忍不住嘚瑟的心，还是发了条朋友圈，图片是凌晨陈伶往小区走的背影，他把小区名字马赛克了，并配文：路过凤凰岭，更有携手人。
陈伶看见了，在心里的评价是，酸不啦叽。
赵子杰照片一发，平时全是转发政务消息的朋友圈一下子活泛起来了，点赞评论多得往下滑好几下才能看完。
好小子，大家都同样在基层苦比熬着呢，凭什么你率先脱单了？
散落在各地的同学、市局交通支队、刑侦支队、城关镇派出所的单身男民警们愤而围攻了他的朋友圈，有怒骂他撒狗粮的，有要求请客吃肉的，还有谢队、大罗这样的知情者笑而不语光点赞的。
赵子杰偷偷把陈伶的备注改成了“漂亮高贵的女朋友”，但一直也没等到她点赞，也没见她同样发个朋友圈之类的。
等了两天，陈伶的状态终于更新了，是一张插画，两个胖嘟嘟的小孩在吃包子，线条虽然简单，也没画什么背景装饰，但插画配色挺舒服的，俩小脸蛋子画得又圆又粉嫩，着实可爱。
赵子杰赶紧点了个赞，评论道：留脚印留脚印，俺伶伶画得真好。
未得到回复。
我俩还没咋约会呢，何况她之前都不怎么回自己消息呢。
不着急不着急，赵子杰隐下失落，自己安慰自己。
陈伶知道赵子杰忙，要回岭南村的时候就没跟他说，没必要让他往返一百多里地接送，她自己坐客车也很方便，就不折腾他了。
临走前还承诺陈硕，好好上学，好好考试，等放寒假了就带他回岭南，给他买多多的好吃的好玩的。
完成了小胖墩儿一系列又拉勾又按手指的仪式，她这才提着两袋子青菜水果回去了。
赵子杰最近忙的觉都不够睡了，有时候在宿舍刚躺下，就被电话薅起来又去出警，每次吃饭就给半小时，饭都不敢多吃怕没时间蹲坑。
可怜他的惊喜就是为了女朋友准备的，可他根本没时间过去，就一直也没给女朋友看到，有次在附近出警完，还特意绕到陈伶家门口看了眼，屋里是黑的，估计已经睡下了。
他也不舍得吵醒她，在车里坐了两分钟，默默走了。